青岩憑借記憶回到秦家——位於京郊的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
站在“自己”的臥室門口,青岩抬眸掃了眼。
說是三室兩廳,他的臥室卻是書房改的。總面積不過十個平方,一張床、一個衣櫃再加上一個書桌,幾乎佔滿了整個空間。
相比客廳的寬敞明亮與富麗堂皇,這間臥室顯得逼仄又寒酸。
更別提秦舟舟那間裝修精致、面積最大的主臥了。
同是秦家的兒子,待遇完全不同。
秦岩剛回秦家時,付鴻雁對這樣的安排還是含蓄的,曾抱歉地解釋:“岩岩,你爸爸這兩年生意做得不太好,你先在這個房間湊合湊合,等我們有了錢買個別墅,一定給你安排個大房間。”
那會秦岩一心想親近父母,哪怕羨慕弟弟,也欣然接受了這間臥室。
後來,與父母的矛盾激化,他也在衝動之下質問過,憑什麽一家人就他的房間是個垃圾。
秦母也不再掩飾,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就是個垃圾,當然隻配住在垃圾房間。”
為此,秦岩傷心難過了很久,懊惱是不是真的因為自己太差勁才被父母嫌棄。
秦岩不知道是的,不管他多優秀,在秦家父母眼裡也是永遠比不上秦舟舟的。
——因為他根本不是秦家的孩子。
具體內情青岩沒看完小說不了解,但結論作者在小說前半段就提到了。
所以剛在派出所,他才替乾脆又果斷提出與秦家父母斷絕關系。
離開秦家,是接受穿書現實後,他的第一個決定。
收回神思,青岩進入臥室。
將衣櫃裡掛的幾件奇裝異服和書桌上嶄新的一壘書裝進行李箱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他沒有連夜離開秦家露宿街頭的打算。
相反,因為癌症去世,重活一世他無比惜命,打算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洗洗十一點準時睡了。
翌日清晨,他拉著行李箱準備出門時,恰好跟從派出所回來的秦家三人撞了個正著。
熬了一夜的秦安顯得有些憔悴,瞧見青岩的瞬間便蹙了蹙眉,待看見他手中拉著的行李箱時,指著青岩的鼻子厲聲道:“老子還沒找你算帳,你又跟老子玩這一套?!”
青岩不動聲色地挪了下腳步,秦安的指尖落了空。
秦安氣得一愣。
攬著秦舟舟的付鴻雁立刻上前一步:“秦岩,你別總跟我們玩離家出走這一招,真有本事,你走了就別再回來!”
她的聲音比秦安高了幾個度,叫囂得青岩耳朵都有些難受。
不怪秦家父母懷疑他,秦岩以往每次生氣都是提著行李箱出門,在旅館住兩天又舔著臉回來,為此付鴻雁沒少諷刺他,但秦岩心裡始終在意著父母,每每都默默承受父母辱罵,裝作無所謂。
等到氣得忍不住了,再來一次,如此反覆。於是,他的離家出走成了徹底的笑話。
青岩不是秦岩,不在意秦家,更沒欲情故縱的興趣。
他說走就是真的走。
只是面對嘲諷的付鴻雁、憤怒的秦安,還有他們身後一臉戲謔看笑話的秦舟舟,青岩懶得解釋。
見他垂眸沉默,秦舟舟收斂起表情,上前來。
“哥,昨晚的事爸媽幫我打點過了,對我沒影響。你放心,我一點都不怪你。”秦舟舟立在青岩對面,溫和地道。
說話間,他試圖抓住青岩的手,想營造一個大度懂事的形象。
只是,他話中的炫耀過於明顯了。
如果是秦岩聽到,估計又要難過一陣。
同是兒子,秦舟舟哪怕觸犯了底線,秦家父母都能幫著擺平,而秦岩,即使是受害者,還是少不了被辱罵和嘲諷。
青岩適時將空余的手插進外衣口袋,冷冷地看著他們三個輪番上場,像個看戲的旁觀者。
“表演結束了嗎?”
他抬眸掃視三人一眼,清亮的聲音裡帶著沁涼的冷意,像秋後的雨淋在人心上,“結束了就讓開!”
他避開擠上來的秦舟舟,準備離開。
見他對秦舟舟態度如此惡劣,秦安的火氣蹭蹭隻往上冒。
昨晚他們一家三口在派出所折騰了一夜,不僅讓人看盡笑話,還害他求爹爹告奶奶地拜托了一圈人,最後舔著老臉才大事化小,讓秦舟舟今早能跟著一起回來。
這些屈辱與難堪不過是眼前人一句輕飄飄的“我弟弟是主謀”造成的,他安安穩穩睡在家裡,卻不知害慘了他們三人。
想到這些,秦安再也忍不住,如往常一樣,伸出手就往秦安臉上招呼。
一陣疾風迅速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大力的巴掌就要招呼在青岩臉上時,青岩瞬間抽出插在口袋裡的手,直接握在秦安手腕上,硬生生阻斷了他的巴掌落下來。
兩人對視,秦安眼裡都是怒火,青岩眸子皆是冷意。
權威被挑戰,秦安用了用力,想繼續這一掌。
但很可惜,絲紋未動。
他似乎有些不信,再次使勁,卻依然逃不開青岩的桎梏。
青岩沒耐心跟他耗,直接借力打力推了一把。
秦安還沉浸在秦岩什麽時候有這麽大力氣時,突然感覺一股大力襲來,哪怕他及時穩了穩身體,最終還是撞到了牆上,後背一疼的同時還發出“砰”的撞擊聲。
“讓開!”
冷冷的聲音自上而下澆在他身上,驚得他一個激靈,連後背的痛感都忘了。
語畢,秦岩抬步離開。
晨光微熹,少年雖還穿著平日裡的奇裝異服,卻足夠挺拔從容,一步一步踏著晨光而去,淺色的光似為他周身打了一個屏障,讓他自帶隔絕萬物的疏離氣場。
秦舟舟定定地望著青岩越來越遠的背影,緊緊握住了拳。
不是錯覺,他的傻哥哥確實哪裡不一樣了,他比以前聰明,也比以前堅定,還比以前冷漠。
跟他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未回過神來的秦安。
“他什麽意思?!”
秦安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實,剛剛對他出手的冷漠少年,真的是無論怎麽辱罵都會低頭的秦岩?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付鴻雁找答案。
付鴻雁顯然被青岩剛剛的舉動氣得不輕,皺眉抱怨:“什麽什麽意思,還不是老一套,過不了兩天,又得拖著行李回來。
你也真是沒用,居然打不過他。怎麽,你該不會真以為狗改得了吃屎吧?!”
話糙理不糙,秦安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平靜下來。
為了掩蓋自己的醜態,他起身往前走:“進去吧,在派出所折騰一晚上真夠累的。等他回來我再找他算帳!”
秦家三人的對話,青岩自然不知道。
他從秦家出來,直接去了秦岩就讀的學校——英華國際中學。
學習這塊,明面上秦家對秦岩足夠好。
兩兄弟就讀同一所高中,秦舟舟是憑本事考進來的,秦岩卻是花了不少錢的。
只是,秦家願意為他花錢的隱情沒人知道罷了。
青岩望著不遠處高大氣派的紅白色歐式建築,總算有了穿書後第一次不錯的體驗。
他前世幾乎將所有時間和精力用在了學習和研究上,沒其他事做是一方面,真喜歡還是佔據絕大部分原因。
今生有個不錯的學習環境確實值得高興。
“秦岩,又是你,講不聽是不是?!”
他剛進校門,一個戴著眼鏡背著手的矮小中年男人就擰著眉望著他。
“校服校服不穿,一頭白毛也不染回去,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行,你給我站到國旗下好好吹吹冷風反思反思!”
這個點,入校的學生不算多。
每個學生都規規矩矩穿著黑白色的校服,胸口別著校牌,頭髮也全是黑色。
青岩掃了眼自己的衣服——裝扮確實有點過分。
錯在自己,青岩也沒廢話,拉著行李箱直奔男人指得國旗方向而去。
“這種人學校怎麽還不開除啊?”
“人家是花了錢進來的。”
“花了錢的人也不是沒被英華開除過,他留在學校簡直丟人。”
“那有什麽辦法,雖然他總是騷擾祁神,但祁神畢竟是他未婚夫,祁神自己不提解除婚約,學校也不好管吧。”
“簡直惡心死了,也不知道他怎麽這麽好命,就跟祁神有了婚約。”
青岩剛離開,校門口就議論起來,眾人看他的目光也不盡相同,有鄙夷,有不屑,更多的是不滿和氣憤。
只不過,這一切他都不知道。
“岩哥,這邊這邊!”
青岩剛走到操場,國旗下一個挑染著紫色頭髮的少年便興致勃勃地朝他招手。
青岩走至他身邊站好。
“岩哥,你今天也這麽早?”少年也不需要青岩回答,繼續看著他道,“害,你也沒想到焦主任這麽早就站崗了吧!
我本來想著早點來學校能逃過一劫呢,沒想到還是被逮個正著。”
兩個殺馬特站在國旗下還是相當拉風的,路過的學生都會遠遠投來一個眼神。
隔得有點距離,他們低聲議論什麽,青岩聽不見,但看眼神動作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見青岩盯著路人,少年相當豁然地開導:“岩哥,他們就是閑的,別理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都怪四大男神都請假了,不然這些人哪有空看我們,都盯著他們去了。”
這人似乎不需要交流,一個人就永遠不會讓話落地。
青岩看到那撮紫色的毛時就認出了他——秦岩在F班的同桌陶淘。
書裡介紹陶淘是個包打聽,同時也是個話癆。
如今一見,青岩不敢確定他包打聽的能力,但話癆坐實了。
“要說四大男神裡,我最佩服的還是陸神,每個月都固定請假一周,但次次月考年級第一,真牛逼!”
陶淘讚歎道,“岩哥,你說學神的腦子是不是跟我們構造不一樣啊?”
青岩覺得沒什麽兩樣。
上輩子他是老師眼中國寶級學生,被稱之為天才少年。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成績是他花了時間和精力去爭取的,天賦或許有,但努力更重要。
“我聽說陸神去年一年拿得獎學金都有一百多萬了!”
“多少?”
正陷入自己思緒的青岩驀然回神,訝異出聲。
陶淘見青岩反應這麽大,愣了下,“一……一百多萬啊。
我們學校每次考試年級第一獎金是十萬,一整年都被陸離江包攬了嘛。”
青岩輕挑了下眉毛。
這學校對成績優秀的學生未免太好了點?好像他離開陸家後可以過得更富裕?
聞言,青岩拉起旁邊的行李箱,徑直離開。
“岩哥,你去哪?”陶淘見他走了,掃了掃教導主任的位置,見沒危險,趕緊跑步跟上。
青岩沒回答。
直到站在高二F班門口,陶淘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岩哥,你……”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青岩,剛開了口,班級裡正在檢查早自習的英語老師倏地看過來。
看清來人,什麽都沒問,英語老師直接道:“站到外面去。”
陶淘聳聳肩,轉身離開。
他就說,他岩哥回教室乾嗎,還不是一樣罰站,站在國旗下好歹拉風點。
青岩站在原地沒動,微微思忖,他走進教室。
英語老師的權威受到挑戰,指著教室門不虞道:“秦岩,我說話你聽不懂是吧?我讓你站到教室外面去!”
此刻,全班同學都聚焦在青岩身上。
他們或興奮、或期待、或厭惡,都希望青岩能觸及老師底線,最好被學校開除。
站在教室外的陶淘也湊到窗前,擔憂地望著青岩,生怕他闖禍。
秦岩雖然成績差,又整天騷擾祁神,但他在學校還是挺老實的,除了奇裝異服跟染發外,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這也是他雖然被人討厭但至少不可能真被開除的原因。
如果跟老師矛盾升級,可保不住因此被踢出學校。
青岩無視周遭的目光,在秦岩座位上拿了兩本課本後,看向明顯火氣上來的英語老師,淡淡道:“這就去。”
一場戰爭還未開始就突然結束,英語老師怔了下。
全班都在暗搓搓期待的同學也都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青岩,不相信他這麽聽話。
只見,青岩淡定地走出教室,站在陶淘身邊,翻開一本數學看起來。
所有人等不到他下一步動作不免低頭議論起來。
“倒數第一看書?他又搞什麽么蛾子?”
“該不會是因為上周對祁神說的話吧?”
“肯定是!我嘔!”
青岩看得認真,沒在意教室裡的低聲議論,反倒是無所事事的陶淘聽得真切。
猶豫半晌,他才湊在青岩身邊來小心翼翼地道:“岩哥,你上周說為了祁神認真學習,不會是真的吧?
可他上周就請假去錄綜藝了,他看不到咱就不裝了吧,不然又被他那群粉絲說閑話。”
聽到陶淘的問話,教室裡的學生們都豎著耳朵偷聽,靠窗的同學更是拿出了手機偷錄,想著撕破青岩的嘴臉給他們祁神看。
就在他們暗暗等著看好戲時,只見青岩從課本裡抬眸,眼裡是茫然,語氣卻認真。
他問:“祁神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