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坐下後，就朝對面的聞無生擠眉弄，漂亮的睛裡浸著一絲絲得意，顯然今天的安排有她的一份。

　聞無生瞬間頭疼起來，暗瞥了伯爵，伯爵並未繼續看他，而低頭，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嘴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今天這種情況伯爵到底事先知不知道？

　三長最先道：“巫月我想不用我介紹了吧，你肯定很熟。”

　他看了“眉來去”的巫月聞無生，哈哈大笑：“咱血族最討厭像鬼族那樣拐彎抹角，所以有話就直接說了，巫月這丫頭一早就跟我說，她喜歡你，她說她勸不動你，所以才叫我幫忙。”

　幾個厚頭都有點不好意。

　聞無生皺了下眉頭，剛要開，三長插嘴打斷了。

　“你別緊張，”三長道，“我不要人多勢眾逼你，我就怕你剛畢業，對這個世界還不了解，還用人類的維考問題，錯過一段很好的姻緣，真的，巫月找我說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倆很般配。”

　巫月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模樣溫睿智的大長點點頭：“我也為你考慮，你遊戲開始到現在最有潛力的人族，我的重點培養對象，我不會應付你欺騙你的，這你大可放心，巫月親王的寶貝女兒，咱敢糊弄你，也不敢隨隨便便操她的心做她的主啊，真的經過深熟慮的。”

　聞無生禮貌道：“我並不懷疑長的誠意。”

　他剛要繼續說，被打斷了。

　三長脾氣急，直接道：“小家夥，我就跟你直說了吧，親王的女兒什麽意，她血族最尊貴的女孩子了，錯過她，你在血族找不到比她尊貴能你提供大庇護的了。”

　聞無生咳了下。

　伯爵低垂著，依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巫月並未注意到聞無生伯爵之間的暗潮湧動，狡黠地朝聞無生一笑，仿佛再說，讓你不選我。

　二長道：“咱也就不說那些俗的了，光性格你倆也天造地設啊，這丫頭任性，脾氣差，你脾氣好，剛好能包容她，你倆樣貌都無可挑剔。”

　巫月眨了眨：“你不哄我也沒關系，我遷就遷就你算了。”

　在座的除了伯爵都看向他，聞無生終於能說上話了，身坐直，修長的手臂枕著桌沿，色無奈道：“我有心上人了。”

　伯爵掃向他，心頭驀地跳了一下，隨後嘴角往下壓了壓。

　拿他擋箭牌？

　還他在場，有心沒膽，所以扯謊？

　二長笑道：“這個我事先已經知道了，你不要有壓力，在血族不需要互相忠誠的。”

　“對不起，我還不能接受。”聞無生說。

　巫月神色冷了下來：“就為她？長說的還不明白嗎？”

　幾位血族長也紛紛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顯然像他這樣的吸血鬼，無法理解聞無生為什麽會放著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不做，非要遵守人類迂腐至極的那一套。

　聞無生謙遜說：“我感謝長的一番好意，但真的沒辦法接受。”

　二長神色淡了淡：“你真的想清楚，很多人類剛進入這裡也沒辦法接受，後來都後悔了，機會不等人，咱巫月公主也有的人喜歡。”

　巫月哼了一聲。

　聞無生依然搖搖頭，態度堅決。伯爵稍帶疑惑地看向他。

　剛剛樂融融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三長道：“哎呀，你這個小家夥怎麽回事啊？我之前看你還挺聰明的，怎麽這個時候忽然想不開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四十多級了，在我世界壽命延長了？你只要不死，現在在我世界至少能活四百多歲，四百多歲你守著一個人，你瘋了嗎？你以後壽命還會長，上千年跟一個人待在一起……”

　伯爵看聞無生，目光平靜，那些歲月在他的漆黑的裡流淌過，像三長說的那樣，漫長無聊，重複，再重複。

　這他吸血鬼最大的困惑。

　他的壽命太漫長了，漫長到讓他無法相信愛，無法相信忠誠唯一，因為誰捫心自問，都不敢說自己能做到。

　千年裡的變數太多了。

　所以他雖然介意聞無生別人接觸，但如果聞無生真的別人生了什麽，對他來說隻不可接受，絕不不可理解，他甚至不會怪罪，只會離開，相見也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僅此而已。

　因為他種族、他身邊的所有吸血鬼都這樣的。

　聞無生無奈：“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不太喜歡想以後，覺得沒意義，我只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於就做了。”

　“你可真任性啊。”三長也說不清這句嘲諷居多還佩服居多了。

　前的青年臉上沒有初出茅廬的倨傲、目中無人，也沒有中年人的圓滑世故、精明計較，他明明年紀輕輕，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遊離感，入世出世，半夢半醒間。

　大長道：“你知不知道你放棄了什麽？”

　聞無生歎了氣：“我就覺得得失沒辦法衡量的，你以為得到，其實失去，這種事太多了，所以我懶得計較了，怎麽高興怎麽來。”

　伯爵怔然。

　……他甚至沒在一起，沒交心。

　巫月神情有所松動，依然不甘心道：“她就這麽好？”

　聞無生該說的不該說的，今天都說了，乾脆一次性解決問題，懶洋洋道：“啊，他特別好。”

　伯爵挑了下嘴角。

　巫月追問：“哪裡好？比我還好麽？”

　聞無生咳了下，他一向低調慣了，不太習慣談自己相關的事，但覺得早晚自己的人，誇一誇也沒什麽，淡定謙恭道：“沒有公主好。”

　伯爵沉下臉，唇抿成一條直線。

　巫月忍不住笑了，一桌本來乘興而來被聞無生完全敗興的長也都露出好奇的神。

　聞無生道：“他比公主的脾氣差多了，還很暴力，動不動打我，還非常任性，非常挑剔，非常愛作。”

　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向自己射來，似乎要將自己洞穿殺死，聞無生依舊一臉從容淡定。

　一桌長愣了愣，哈哈大笑。

　三長笑得最大聲：“哈哈哈哈，你這心上人真的不血族的嗎？哈哈哈哈哈這個性格真的太像了，這小姑娘可以啊，我就喜歡這樣的。”

　連一臉冷肅疏遠的二長也繃不住了：“居然還有比巫月還任性愛作的？”

　巫月羞紅了臉，嬌嗔道：“二長！”

　她看向聞無生：“那你還選她！覺得我不如她嗎？”

　明明還之前的責怪語氣，神情卻已經很難冷下來了。

　聞無生搖搖頭：“這些都他性格的一部分，我只會覺得很可愛。”

　伯爵中流露出濃濃的難以置信。

　……聞無生覺得他可愛？

　巫月愣了下，仿佛被戳中了某種心事，立即追問道：“可愛？你不會希望她改變嗎？改掉那些不好的……”

　聞無生搖頭，溫從容道：“公主的可愛任性相輔相成的，你不再任性了，就沒那麽可愛了，可能有人會跟你說，喜歡你的可愛，但希望你別那麽胡來，可可愛就從胡作非為裡來的，這一種苛求，本身就不合理的。”

　三長恍然大悟：“對啊，這丫頭一點到晚我闖禍，煩煩，也的確……”

　巫月羞赧道：“三長！”

　二長也點頭：“這丫頭哪天不鬧了，我還會以為她生病了。”

　巫月：“……”

　巫月看向聞無生，裡亮晶晶的，他誇自己可愛。

　她以前的情人，總會若有若無地暗示她性子可以改改，只有聞無生，他不想改變對方性格的。

　“我就喜歡他那樣的，”聞無生笑說，“因為他這個性格，帶出來很多很可愛的東西。”

　“他本身很優秀，很特別，獨一無二。”他緩緩道。

　到“獨一無二”四個字，不知為何，伯爵心頭所有的氣一刹那消失不見了，漆黑的裡笑意深了。

　……還挺上道。

　能說會道的。

　伯爵壓下嘴角。

　巫月忖頭，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聞無生，一瞬間福至心靈一般，理解了迂腐酸臭的人類。

　聞無生不願意自己在一起因為他在找那個仿佛他天造地設的那個人。

　很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而她不。聞無生已經找到了那個人。

　巫月秀眉微蹙，糾結不已，弄懂了聞無生在想什麽後，她好像喜歡聞無生了。

　這樣的好男人為什麽不能她的。

　強扭真的不行麽？她血族一向這樣的……

　血族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不一時就能改變的，巫月在桌子下拉了拉三長的衣袖，暗朝三長眨了眨。

　三長暗歎了氣，道：“小家夥，頭我就這性格，實話說特別欣賞你，咱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硬氣，畢業一天著這麽多長的面敢拒絕公主的，你一個，也基本最後一個了。”

　其他長也都微微點頭，不得不說，聞人骨他見過從各方面來說都最特別的應屆生。

　“你不知道，以往那些剛畢業的人族有多跪舔，咱剛態度不好，就因為太意外了，沒想過你會拒絕。”

　以往的人族玩家都見異遷、利欲熏心的家夥。

　“我不相信忠誠、專一這些，”三長道，“但不認為它不存在。”

　“所以你也別怪我啊，”他朝聞無生擠眉弄，瞥了下身邊的巫月，暗示意味明顯，“頭我也身不由己啊，但你……”

　他剛要再接再厲硬著頭皮繼續勸，突然“砰”地一聲，整張桌子震了震。

　三長專心組織語言，嚇得一抖，朝聲音來源看去，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一直垂心不在焉的伯爵吸引了去。

　伯爵原本翹著二郎腿坐著，如今抬起長腿，踢了下桌子，椅子往後呲出去一段，他身倚靠上椅背，雙手抱臂環胸：“散會。”

　長都驚了。

　三長看向身邊暗自著急的巫月：“這、這……”

　伯爵不耐煩道：“我困了，你一直嘰嘰歪歪的，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