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在寢室裡沒事做的時候, 就開始搜集各地比較出名的靈異事件,通過他所知的遊戲,那些鬼域都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提前做點功課,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了呢,雖然就算不撞上, 想要搞死他也未必容易。
在他每天盯著電腦手機盯的頭暈眼花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公會的通知, 溫然這才想起來, 他加入了公會,都白拿了人家好幾個月的工資了,結果屁事沒乾,對公會半點貢獻都沒有。
根據公會要求,每隔一段時間,至少要處理一件案子,至於是什麽案子, 那就可以全憑自己的喜好來, 但加入公會的天師, 大概也只有溫然是公會後勤部門通知他該做任務了, 大部分的天師都是自主自發的, 還專門刷任務榜, 專門挑那種事情簡單但錢多的, 沒辦法,天師也是要吃飯的,有些背井離鄉的還要負擔昂貴的房租,生活實在是艱難,所以等溫然上了後台去刷榜的時候, 那些簡單的任務基本都被人領完了,剩下的不是一些疑難雜症就是一看就很危險的。
而這裡面的一些簡單任務也就是看看風水,遷遷祖墳,挑挑墓園之類的,一看就很危險的就是厲鬼索命了,畢竟玄門裡面的天師也不是個個都有本事對付厲鬼的,別鬼沒收著,還把自己的命給賠進去了,這看風水哪怕隻懂一點皮毛,只要不作死了瞎折騰,好歹不傷人啊。
溫然看了半天,最後接了一樁冥婚的案子。
發布任務的是一個女孩,叫江玉英,今年二十六歲,一個人在Y市打拚,二十歲開始從一個酒店的服務員做起,這些年換了不少的工作,賣過奶茶,賣過衣服,做過前台,甚至賣過保險,直到去年因為養了一隻寵物,認識了一些養寵的朋友,然後跟人合開了一家寵物店,前期的投資差不多今年快要回本了,她都已經計劃好,要好好的經營寵物店,爭取在五年內攢一個首付,在本市安個家。
原本未來有奔頭,也算是前途光明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從半個月前開始,她的生活整個被打亂。
半個月前,江玉英開始做噩夢,起初夢裡她莫名其妙的穿著一身古時候的紅嫁衣,有紙扎的媒婆背她上轎,這場景著實嚇人的很,江玉英本能的跑掉了,結果沒想到,第二天晚上竟然繼續著這個噩夢,從那以後開始,幾乎每晚的夢都是有人追著她讓她結婚的場景。從一開始的媒婆,到一堆紙扎人追著她跑,有幾次甚至抓到了她,還壓著她去拜堂。
夢越連貫,江玉英越害怕,她自己本身就是從山裡出來的,農村很多地方還保留著一定的封建習俗,就她自己知道的,她們村裡以前甚至還有靈婆,專門給人抓陰,走陰的,小時候她還見過那個靈婆給一家人過陰,真的將那家人已經去世的親人給請上了身,家裡各種不被外人所知的事情都說對了,特別神乎。所以察覺到這夢的詭異後,江玉英並沒有心大的隻當這是夢,第一反應就是有誰拿她冥婚了。
一開始她去過一些道觀,想要找道士給看看,可是道觀裡的大師太貴了,她根本請不起,所以只能買張符防身,起初符還是有點用的,買了符之後她有三四天都沒再做夢了,就在她以為事情是不是過去了的時候,又再次做起了噩夢,然而那之後的噩夢不再是紙人追著她跑,而是一群訓練有素的陰兵壓著她拜堂。連紙人她都逃不過,更何況那群一看就很恐怖的兵。
她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硬是壓著三跪九叩的拜了堂,從那之後,江玉英簡直被鬼纏身一樣,好幾次她像是夢遊一樣爬上自家陽台想要往下跳,要不是被夜貓子室友發現給拉了回來,她都不知道死幾次了,現在她連睡覺都不敢睡,真要想睡,就將手拷在床頭,鑰匙交給室友保管,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死了。
好在她有一個合夥人,是個富二代的小女孩,平時沒什麽特別的愛好,就喜歡靈異,經常混跡靈異論壇,所以知道玄門App,這才幫她在App上發布了任務。
如果只是交換了八字,還沒拜堂,那這冥婚其實好解決,但江玉英發布任務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已經被壓著拜了堂,還是行的三跪九叩的大禮,這就相當於敬告了天地,是上天允許的結合,想要解除,就必須男方寫下休書。問題是,能出動陰兵的男方怎麽可能會願意寫休書,而且能擁有陰兵的鬼,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要是江玉英能夠出手就是百來萬,說不定還有人為了錢鋌而走險,但問題是江玉英她沒錢,這任務的金額也就發布了三萬塊,其中還有公會的抽成,到自己手裡更沒多少,連買符的錢恐怕都不夠,於是這才掛了許久都沒人接。
溫然會接這個任務,是對陰兵感興趣。不是一群陰魂集結起來就能叫陰兵的,一種陰兵是死前就是軍隊,且必須是英勇戰死,帶著一點逃兵怕死的念頭都成不了陰兵,另一種就是地府的正規軍,歸於屬地府編制,古時候陰兵還算常見,那時候的天災**多,遇到死傷眾多的,基本都是陰兵出行收魂,否則鬼差根本不夠用,但到了現代,很少會發生大面積死亡的大難,但只要發生過大難,就一定會有關於陰兵的傳說。
所以溫然想看看,這一群陰兵究竟是軍隊亡魂,還是哪裡集結起來的閑散陰魂。
溫然見到江玉英的時候,江玉英已經瘦的就只剩一把骨頭了,並且滿身籠罩著死氣,已經入春的天氣,還穿著厚實的棉襖,臉色蒼白整個風吹就倒的樣子。
看著比自己還年輕的大師,江玉英也沒有露出什麽懷疑不滿的神色,反而是溫和的笑了笑:“謝謝您能來,我知道我的問題不好處理,如果實在是沒辦法,其實也沒關系,反正早死晚死也沒差。”
溫然看著她:“你想放棄了?”
江玉英搖頭:“不,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會放棄,但如果沒有希望,我也不會強求。大師,我想知道,我跟那個鬼結了冥婚,我死了之後,是不是也會變成鬼,而不會去投胎轉世?”
溫然點頭:“是的,如果那個鬼是個有道行的鬼,你作為他的妻子,他存於世多久,你便會跟著他多久。”
江玉英垂眸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溫然微微眯眼:“你想報復?”
聽到這個,江玉英抬頭看了看溫然,眼中的麻木散去,多了一絲恨意的不甘:“大師覺得,我不該報復嗎?”
江玉英說著看向窗外來去匆匆的行人:“我努力拚搏了好幾年,攢了十來萬,我從最初月薪不到三千,一天打好幾分工,將近四年攢十萬,您知道這錢攢的有多辛苦嗎,我孤注一擲的將所有錢拿出來開了一家寵物店,剛開始的時候我很害怕,那是我的所有,要是虧了,我就一無所有了,不過好在,付出是有回報的,我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很快就回本了,不到兩年,我賺回了我的十萬塊,我想著,再努力幾年,攢一個首付,我就能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安家落戶了,哪怕以後找不到一個可以依托的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小屋,我能養一隻貓一隻狗陪我,這些都足夠了。”
“可是在我看到希望的時候,我的親生父母卻伸手將我推進了深淵,八萬塊的彩禮,他們將我給賣了,八萬塊,可以在我們那兒的縣城買一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我哥要結婚了,他們就將我給賣了!”
江玉英說著紅了眼眶,但卻沒有眼淚,也不知道是不是流的太多了,把眼淚給流幹了:“我從三歲開始下地乾農活,路都走不穩當的年紀,我要負責家裡所有的雜事,洗衣做飯,等到了上學的年紀,他們不讓我去,我去了,家裡就沒人做事了,後來還是村書記上門,強行要求,我才有機會去念書,可也僅僅只是念了一個小學,吃剩飯剩菜,挨打挨罵,不讓念書,這些都沒關系,十八歲的時候,他們要把我嫁給一個能當我爸的男人做老婆,就因為五萬塊錢,我跑了,一開始日子過得很難,但我很開心,至少我做的能換來錢,而不是一頓打罵,等我生活稍微好了一點,我每個月都有寄五百塊回去,這是我該贍養的,我有這個義務,我原本想著,以後有錢了,再多寄一點,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再也不跟他們來往了,可是我都出來了,他們還能賣了我,這一次漲價了,八萬塊。”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會拖著他們一起下地獄,否則,我死都不甘心!”
溫然點頭:“的確該報復,不過既然我接了這個案子,那怎麽都不會讓你死。”
能活著,誰願意死,聽到溫然的話,江玉英的眼神微微一亮:“大師,您真的可以幫我?我知道我現在沒辦法給您太多的錢,但我可以分期,以後我賺錢了,我再一點點的還給您可以嗎?”
溫然搖頭:“任務價是三萬,我就只收三萬,現在把你所知道的,關於你冥婚的對象,都告訴我。”
江玉英連忙道:“我只知道那家人姓熊,是我們那邊鎮子上,開玻璃廠的,他給找冥婚也不是給家裡去世的小輩找,而是給祖宗找,我在夢裡見過那個男人,他長得很壯,穿著新郎裝,是長頭髮,但不是清朝的月亮頭,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給祖宗結冥婚,這不是有所圖就是有所求。
溫然道:“婚已經結了,想要解除婚約,你恐怕得回去一趟,這符你戴著,回去準備準備,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江玉英點點頭,沒有什麽意見,如果這件事無法解決,她也是要回去的,就算是死,她也要吊死在自家門口,讓所有的村人好好看看,這一家究竟是怎樣逼死女兒的。
一路飛機轉客運,輾轉了一天,才來到江玉英的老家,蛇口村,據說這一帶的山勢看起來就像盤起來的一條蛇,而他們居住的地方正好在蛇口的地方,所以取名蛇口村。
早幾年這一帶很窮,窮山僻壤的,進出非常不容易,後來慢慢的發展好了,盡管國家還沒規劃到這裡來,卻也有希望工程給鋪了路,於是不少人走出了窮山村,但總體來說,這邊還是很窮,一個不到十萬塊就能在鎮上買個房的地方,想也知道有多窮。
江玉英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了,這個鎮子她也隻來過一次,就是那年離開家的時候路過的那一次,她家在的村子還要往裡面走,所以要在鎮子上找輛車才能回村。
回村之前,溫然道:“你知不知道那家人在哪兒?”
江玉英自然不知道,但鎮子也不大,詢問一下玻璃廠,就有熱心的人給他們指了路。
說是玻璃廠,其實也只是個店面稍微有點大的玻璃加工店,店裡面有四五個員工,這條件在大城市可能也只能混個溫飽,但在這種山村,的確算是富戶級別的了。
溫然和江玉英在街對面看了眼那家店,就差不多十來分鍾的時間,就有兩撥客人進去看玻璃了,看起來生意還不錯,只可惜這家店在溫然的眼中,籠罩的不是金燦燦的財運,而是衰敗的黑氣。
溫然道:“走吧,先去你的村子,你父母知不知道,你知道冥婚的事情了?”
江玉英點頭:“知道,我打電話回家過,吵了一架。”
溫然道:“別說我是天師,就說我是你未婚夫,本來是要來提親的。”
江玉英一愣,忍不住看了眼溫然,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溫然道:“怎麽?這麽說很為難?”
江玉英:“的確有點為難,你看起來比我還小,長得比我好看,瞎子都不會信你這樣的會找個我這樣的。”
溫然道:“就這麽說,信不信那是別人的事,走吧。”
雖然時隔很多年,但家鄉的環境並沒有變化太多,坐著一輛電動三輪來到村口的時候,江玉英滿心的複雜,她不喜歡這裡,這裡的生活從未給她帶來半點陽光,可是過了這麽久再次回到這裡,她竟然還是有種回到家的感覺,也許這就是別人說的,故土難離。
江玉英離開的時候才不到二十歲,雖然這段時間因為冥婚被磋磨的消瘦不少,但這些年在大城市養的也不錯,看起來就像個城裡女孩,沒有半點農村人的粗糙。他們村子很少有外人來,所以不少人都跑來看熱鬧,有些年紀大的,眯著眼睛瞅了好半天才認出人來:“這是英子啊?你怎回來了?”
當初江玉英剛走的時候,她的父母天天在家咒罵,那罵的難聽的,哪裡是在罵女兒,簡直就像是在罵生死仇人一樣,後來江玉英一走就沒了消息,他們家也完全的當她死了,結果前兩年開始,江玉英每個月還寄錢回來了,於是這家人的態度又變了,整天炫耀他們有個在城裡工作的閨女,有出息。
江玉英這些年在家裡受的苦,村裡人都看在眼裡,都想著這丫頭一走,肯定是不可能再回來了,每個月能寄點錢回來,那是有良心,沒想到,現在竟然回來了。
江玉英已經有點不太會說家鄉話了,雖然聽得懂,村裡一些年輕人她不太認識,但年紀大的還是能叫的出人來,給了車夫錢之後,江玉英就帶著溫然往自家的方向走。
已經有好事的人跑到江家告訴他們,他們城裡的閨女回來了,不過江家兩口子聽到的卻不是歡喜,而是一種像是做錯事的害怕,不過這害怕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就被為人父母憑什麽做不了女兒主的優越感給壓下去了。
原本以為江玉英是一個人回,沒想到還帶了個男人會,那人一看就是城裡人,長得那叫個精致好看,他們在電視上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所以看到女兒到了嘴邊的罵聲,下意識便忍了下來。
江玉英看著蒼老的父母,心中的恨意更甚,要不是溫然壓住了她的肩膀,她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抓著他們問一問,女兒是不是天生就是賤命,活該一輩子被他們吸血壓榨。
溫然環顧了一圈,用十分嫌棄的口吻道:“這就是你家啊?”
江玉英低著頭,嗯了一聲。
溫然看著面前看起來挺樸實,但心眼偏到了天邊的兩個老人:“他們是你父母?”
江玉英點點頭,溫然直接拉開門口的一把小椅子坐下,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口吻道:“既然已經來了,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玉英是我女朋友,我打算跟她結婚的,結果沒想到,前段時間有人給她冥婚了,這事兒是你們乾的吧?”
玉英媽直接開口道:“我閨女,我想把她嫁給誰就嫁給誰,給她冥婚怎麽了,冥婚那是對她有好處!”
那怎怎呼呼的勁兒,一聽就是心虛,溫然抬了抬手:“你別吵,我來不是跟你們吵架的,也不是責問你們冥婚的事情的,我家身世清白乾淨,是不可能接受一個結了冥婚的女人的,只是玉英很好,我跟她也這麽多年的感情了,所以想來試一試能不能解決這件事,如果冥婚解決了,那就什麽事都沒有,我按照之前約定好的,給你們家五十萬的彩禮,玉英跟我走,如果冥婚這事解決不了,那這個女兒我還給你們,這婚我也不結了。”
一聽到五十萬,江玉英的父母頓時眼睛都瞪大了,他們一輩子,哪裡見過這麽多錢,五十萬,那能在鎮上給兒子買多少套房子啊,更甚至,如果玉英的老公給個彩禮就這麽多,那以後可不就是有錢太太了,那他們家下半輩子根本不用愁了!
幾乎是瞬間,兩人對溫然的態度大轉變,從梗著脖子準備叫罵,到諂媚討好。
看著父母前後的態度,江玉英扭過頭去,她覺得這一瞬間,在她心底留存的最後一絲親情,也徹底散了。
兩個老人說了一堆奉承的好話,可惜溫然一句也不聽:“行了,冥婚的事情不解決,這女人我可不要,這裡太破爛了,玉英,跟我去鎮上找個酒店住。”
溫然說著看向那一對老夫妻:“我工作很忙,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裡浪費,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解決了冥婚,我留下五十萬帶著玉英走,解決不了冥婚,那這個女兒你們自個留著吧。”
玉英媽連忙道:“這冥婚其實沒有壞處的,還能給人助運呢,你是做生意的吧,我家玉英帶著冥婚嫁給你,以後肯定能保證你家財運連連的!”
溫然嗤笑了一聲:“你當我傻子哄啊,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最容不得的就是頭頂的綠帽子,我再認真的跟你說一遍,我家大業大,找個什麽樣優秀的女人找不到,要不是玉英足夠賢妻良母,你覺得你女兒有哪一點能被我看上?本來都談好的事情,現在還鬧出一樁冥婚了,我不接受,要冥婚,你們帶她走,解決了冥婚,我帶她走,你們選一個,讓我接受冥婚,別做夢了,三天時間,過期不候。”
溫然帶著江玉英走了,留下她面面相覷的父母,他們怎麽都沒想到,為了那八萬塊,他們丟了五十萬,心裡更是忍不住咒罵起了江玉英,找了個條件這麽好的男人,怎麽從沒給家裡說過,要是說了,他們會眼皮子淺的貪圖那八萬塊嗎!
離開了蛇口村,溫然一秒變臉,瞬間卸去那股子紈絝勁兒。
江玉英卻是緊皺眉頭:“這樣就能解決了嗎,如果他們賴上你了怎麽辦?”
溫然聞言一笑:“那也要他們懶得上才行,更何況,結了的冥婚,可不是你爸媽這邊說退婚就能退的,先讓他們去鬧,鬧開了,後面的事情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