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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不死[無限]》第166章 黑海鎮棺(5)
燕危一出門就直接撞到了晏明光懷裡, 此刻站直了,目光恰好停留在男人的衣領上,隱約可以看見衣領下藏著的燕子項鏈。即便他們現在都恢復了記憶和數據, 晏明光仍然戴著這個燕子吊墜的項鏈,就算進這個副本完全換了衣服,也沒有收起來過。

 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也把這個帶出樓,全當個紀念。

 燕危思緒飄回來,說:“他很早就給我發消息,我一直沒看黑戒,沒有回復他。”

 這個副本什麽都沒有壓製, 所有黑戒的功能也能正常使用。只不過燕危恢復了數據以後,就算是身體指數都是兩次登樓累計的,比其他擅長身體指數的玩家都要高上一些。

 更別提他一直都很擅長的感知力了。

 所以燕危進入這個副本以來, 一直都在用感知力做事,道具都沒怎麽用過,別說是黑戒了。

 方才他每走一步,眼前四方都有數不勝數的晏明光和他自己,千奇百怪的死法,甚至還有一些晏明光怎麽都說不出口的話接踵而來。

 一開始看的時候,燕危的心情還是撥動了些許的。

 即便知道那些不是真的, 但虛假的幻象已然能夠在一瞬間勾起人心的動蕩。

 後來多走了幾步,看得多了, 他反倒生出了些觀賞的閑心。還看到了幾個覺得比較有趣的畫面, 想著出來之後, 分享給晏明光看, 於是拿出了黑戒想記錄幾個影像。

 結果發現這類影像根本記錄不下來, 反倒看到了宋承安早晨就發來的消息。

 燕危暫時關閉了投影視角, 說:“我恢復數據以後,以前黑戒添加過的聯系人也都回來了,只是……”

 只是大多名字已經灰了。

 晏明光稍稍握緊了他的手。

 燕危笑了笑:“宋承安是為數不多,那些我第一次就認識的人裡面活下來的……算了,都是之前的事了,反正他早晨聯系了我,說他那邊又到了一個目的很正向的玩家,現在就在眾寶觀音殿等我們。”

 其他法相的觀音偏殿圍繞著主殿,他們從持經觀音殿出來,繞著主殿往下走就行。

 燕危和晏明光朝著宋承安那邊趕去,順便說了一下方才在偏殿內遇到的事情。

 晏明光早就清楚,但他還是聽著燕危敘述完,說:“它也來找我了,讓我進去,還來得及陪你降樓。”

 但他沒有,他只是站在門口,等待燕危出來。

 燕危冷笑一聲:“我都和你到達頂層第二次了,它怎麽還覺得,這種幻象能動搖我?”

 “因為它只有惡,樓裡的貪嗔癡都被它盡數吸收,”晏明光解釋的很慢,提起惡念,他語氣中的不屑比燕危還要深,“它最根源的想法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無法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思考它。”

 那是樓內世界存在這麽久以來,所有玩家的貪嗔癡惡凝結而成的東西。它活著甚至沒有意義,只是想存在下去,因為它吸收了很多玩家不惜一切想要苟且偷生的欲念,所以它也想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

 所以它也總是會用燕危根本不屑一顧的“長久”來誘惑燕危,甚至期待著握手言和。

 他們無法以善的根源出發,理解惡念所思所想,惡念也無法從惡的根源出發,理解燕危渡世人的追求。

 燕危和晏明光十指相交,踏著松軟的白雪,走在梵音香火中。

 他剛想重新開啟視角,動作驟然一頓。

 晏明光被他拉著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他。

 “晏明光。”燕危喊他。

 “嗯。”

 “你如果有什麽發現或者想法,不要擅自決定。”他終於這麽說了,“你必須和我商量。”

 或許是因為第二次登樓,每一次惡念的出現,他和晏明光總是分開的狀態,給他帶來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也或許是因為此刻已經快到盡頭,晏明光給他的感覺卻越來越模糊。

 燕危心中卻愈發清明。他覺得他不至於做一個被蒙在鼓裡的人。

 他隱約感覺到,當初他登,就算發現了他重來,也千萬不要告訴他任何事情,讓他自己重新拿回記憶。

 這其中是不是還有著他沒有想起來的、他給自己留的後手。

 他是不是當時就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預料到了晏明光可能有所隱瞞,並且為此做好了準備?

 他相信晏明光,同樣相信自己。相信第一次登樓的自己。

 既然這樣,那就留給他自己的安排來解決這些模糊的事情。他只要求晏明光和他之間沒有背道而馳的事情,這就夠了。

 他們已經快走到宋承安他們在的眾寶觀音殿,兩人卻停在了雪地中。溫熱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了實質,熱氣散開,在兩人當中畫上了幾筆朦朧。

 燕危拉著晏明光,等到了對方輕輕的一聲“嗯”。

 他這才重新開啟了投影主視角。

 無盡長碑下,全部樓內世界能看到這巨大的四面投影的地方,玩家們在看到燕危當真一步也不回頭地離開持經觀音殿時,全都沉默了。

 他們沒有想到,燕危居然真的不受降樓通道的誘惑,也居然真的心中沒有任何一絲戾氣,一步也不回頭。

 太多人在樓內世界沉浸太久,早就忘了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骨氣和傲氣。越是在生死邊緣活得久,越是對生命格外珍惜。

 久而久之,高層玩家對於頂層副本是寧可不進也要活下去的態度,對於降樓通道,則是當成救命稻草一般的退路。

 “居然真的可以心中沒有任何惡念嗎……?”

 “我不太能理解他這種放棄退路的舉動……現在降樓通道毀了啊,這個副本到後面要是真的和其他頂層副本一樣,難度接近團滅,那豈不是等於放棄活下去的機會了?”

 “這個燕危,難不成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第一次去九十層以上的副本吧,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九十層以上的副本走錯一步就要送命啊,孟琳都已經死了……”

 “他的野心似乎很大,並不是隻想登頂離開。”

 人群中,薛晚抱著長刀,面色微沉。

 他記得燕危。半年多前的四十九層副本,燕危成了第一個讓他铩羽而歸的人。

 薛晚和許妙妙差不多,是啟明星這樣的大組織傾盡所有資源培養的人。只要不出現意外,遲早都會成為同樣有資格衝擊頂層副本的超高層玩家,頂替那些意外死在超高層副本的人。

 他在進入四十九層之前,著實沒有吃過那麽大的虧。

 等到他從四十九層出來了,才知道,曾經因為燕危铩羽而歸的種子玩家並不只有他一個。他不是第一個,甚至不是最後一個。

 薛晚心中多少是有點不服氣的。

 怎麽他還在衝擊九十層,燕危就已經直接進入頂層副本,甚至還在此刻領先一眾經驗老道的超高層玩家?

 他嗤笑一聲:“野心大?他以為他是v嗎?v當時可是帶著很多願意追隨他、為他而死的超高層玩家衝擊頂層,目的也是為樓內世界所有玩家終結一切,燕危有那個能力嗎?”

 他已經算是高層玩家了,住得離無盡長碑近,出現投影的時候到的也早,周圍也都是頗為高層的玩家。他們多少都聽說過v的事情。

 “v真是可惜了啊……那次頂層副本,最後誰都不知道怎麽樣了,v最大可能就是死在副本裡了……”

 “燕危就算有野心,也未必會有這樣超脫的想法吧?不是人人都能和v一樣的,我即便有那個能力,我也不會去挑戰樓的權威。”

 站在不遠處的項贏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串,一邊惋惜著沒有進入這個十分符合他技能的副本,一邊腦海中想起了剛出來的八十九層副本裡,林情丁笑等人對待燕危的態度。

 那在副本中隱約產生的想法驟然破了個殼,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林情和丁笑都是和傳說中的那位有過交集的玩家,也是活到現在為數不多,曾經見過v的玩家。

 他們對燕危的態度是言聽計從,畢恭畢敬。

 項贏心下一驚,手中的佛珠串都差點掉到了地上。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高!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薛晚,說:“你這話別說的太早。”

 項贏是資料偏老的超高層玩家,去過好幾次八十九層,也在九十層以上的副本裡成功過幾次,他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了,無人敢駁斥。

 薛晚被噎了一下,愣了半晌,才說:“怎麽,您難道覺得,他還當真有這個野心?有這個野心就算了,燕危有相應的實力嗎?第一天進入副本,他和月芒於正青的交鋒大家都看到了,他釋放出來的感知力也就比於正青多一點點而已,於正青也不是感知力突出的玩家,這個數據,遠遠比不上當年那位,還妄想做一樣的事情?”

 項贏搖了搖頭。

 或許是燕危就是v的猜測讓他燃起了些許對樓的逆反心,又或許是方才燕危一步未曾回頭的畫面激起了他壓抑了許久的骨氣,他在副本裡向來是明哲保身為上,此刻卻衝動道:“那我們不妨賭一賭,他有這個實力,也有這樣的風骨。我不欺負你這個晚輩,不賭那些道具,我就拿我這一條命和你賭,你敢嗎?”

 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薛晚笑了:“好,我和您賭。”

 眾寶觀音殿中。

 這間大殿沒有失竊,但前兩日的積雪壓垮了屋簷,觀音大廟的人也就連著這個偏殿也一起關了,這幾天暫時禁止香客入內,正好便宜了宋承安等人,找到了個碰不上外人的安全地點。

 此刻,側殿裡,除了坐在蒲團上的宋承安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人。

 其中兩個是一開始就和宋承安一起載入副本的於正青和林巧,這兩人都是月芒的,初始身份也都是前來給觀音大廟送法器的道士。

 月芒進來的另外兩個人他們也撞上過,任務完全不一樣,方向都不太一致,顯然另外兩個人是另一個陣營的——月芒的超高層玩家並不是毫無嫌隙,他們雖然都是月芒的玩家,但早就私底下不和,進來之後被分到兩個不同陣營也很正常。

 剩下一個人,正繞著宋承安打轉,煩的宋承安想屠殺隊友。

 這人叫鍾不凡,掛名在破鐮,是個感知力極高的玩家。曾經是玄鳥玩家,後來因為太煩,被林情直接除名,扔出了玄鳥總部。

 宋承安沒想到這個鍾很煩也進了這次的副本,還很有可能和他一個陣營。

 “……”想想就煩。

 他們在這邊等著燕危,鍾不凡抱了個蒲團在宋承安身邊坐下,說:“老宋,你怎麽不說話呢?我以前在樓內世界找你,你都不理我,我這回可好不容易逮著你了,你得好好給我說說。你從前和v一起過的那次副本,我看了六遍,但是其中一幕你們所有人投影視角都關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v是怎麽破解的,你和我說說啊。”

 宋承安轉了個方向,背對著鍾不凡,說:“我早就和你說過了,太久以前的副本,我已經忘了。”

 鍾不凡再度抱起蒲團,轉了一百八十度,又坐到了宋承安面前。

 宋承安:“……”

 鍾不凡:“你再想想?我給v做的副本記錄總結,就差幾個無法補全的地方了,你們那個副本就有兩個。”

 宋承安又轉了個身,轉回原來的方向,“忘了。”

 其實也不是忘了。他們這個水平的玩家,就算不精於感知力,也不至於完全忘了什麽。只是那次副本,他全程被燕危吊打,著實是不想提。

 “再想想,怎麽可能忘呢。”鍾不凡抱著蒲團又跑了一百八十度,回到原點,和宋承安面對面。

 宋承安再度轉身,“不是人人都像你,技能是過目不忘。”

 鍾不凡又跟了過來。

 宋承安自己都快轉暈了,他按了按額頭,說:“閉嘴。”

 鍾不凡是一個剛登上九十層以上不久的新手超高層玩家,和宋承安不算同一時期,他起來的時候,v早就帶著那次頂層副本的秘密失蹤了。

 但其實鍾不凡的實力不算差。這人的技能是過目不忘,擅長感知力有關的破局方法,副本推演能力一流,每次副本總能幫助其他玩家整理所有細節,非常適合團隊合作,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前提是合作的玩家不認識v。

 鍾不凡研究透了所有v留下的副本記錄,對v公開過的事跡如數家珍,一邊把v推演能力一流當成口頭禪,一邊又想有機會和v一較高下。

 總之,鍾不凡對v,有著一種很複雜的又愛又恨的情緒。

 所以,他和不認識v的那些超高層玩家們合作,那就是一個省心又厲害的隊友。可是遇到曾經和v打過照面,還活著的人,他就會纏著問東問西,問到人自閉。

 林情當初就是因為這一點,連鍾不凡的實力都不要了,直接把人從玄鳥除名。

 鍾不凡也不氣,換到了破鐮掛著名,繼續對v又愛又恨。

 宋承安眼看鍾不凡還要問,他的感知力卻已經和燕危碰上了頭,他一張冷臉終於波動了一下,對鍾不凡說:“燕危他們就快到了,我勸你先別說話。”

 他是真的想給這位現在的隊友留條命。

 一旁,於正青哼了一聲:“真是越活越回去。居然要我們幾個在這邊等一個超高層的新手。那個燕危,還有和他一起的其他幾個玄鳥的,除了林情,哪個不是新人?林情倒是不見蹤影,我們卻在這邊等他們幾個新手。”

 宋承安眼皮一抬,涼涼地看了於正青一眼,不說話。

 同樣是月芒玩家的林巧心裡也還惦記著進副本之前的事情,再加上月芒玄鳥積怨已深,自然不可能對玄鳥幾人有什麽好感,道:“我們幾個已經對了任務了,也從別的玩家那邊套出絕對有兩個陣營。接下來就是算清楚我們到底有幾個對付女鬼的道具,直接讓燕危和林縝那個神經病把他們有的道具告訴我們就行。”

 宋承安突然覺得鍾很煩一點都不煩了。

 於正青幽幽地說:“是啊,以我們四個的實力,居然在這邊坐著等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幾個這麽大陣仗,是在等v呢。”

 鍾不凡是個閑不住的,此刻已經在殿裡走來走去,走到了大殿門口,還不忘搶在宋承安前說:“這話我可就不同意了,那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九十層都沒去過的燕什麽危的,哪裡能和v相提並論?”

 與此同時,宋承安放出的感知力正好對接上了燕危,聽到對方用感知力和他說:【我到了。】

 他立刻從蒲團上起身站直,面容嚴肅,心中期望著燕危張開感知力的時候,沒有聽到方才的交談。

 下一刻,眾寶觀音殿的大門被緩緩推開,穿著觀音學堂青衫長袍的青年立於門前,身邊站著一襲白衣、比他還要更高一些的男人,身後是皚皚白雪。

 他眉目溫順,雙眼的形狀如同春日桃花的花瓣,天然帶著幾分親和乖巧,比他身邊氣質清冷的男人來得讓人放松的多。

 鍾不凡方才根本沒有用感知力,沒察覺到有人靠近。此刻站在門口,驟然被打開門吹進來的冷風糊了一臉。他看著面前的青年:“你是哪位?”

 燕危笑了笑:“是那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九十層都沒去過的燕什麽危。”

 宋承安:“……”他努力過了。

 鍾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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