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帶著林縝和魚飛舟一起守株待兔, 特意將那些道具放在隨身顯眼的地方,不僅沒有引來對立陣營的人,那女鬼也一整晚都沒有接近他們任何人。
但他們清晨起來走出房門之後, 便發現學堂裡的氣氛驟然變得陰沉了起來。
一些起得更早的nc學生們紛紛面色微青, 有的匆匆忙忙走回自己的房間,有的則是嚷嚷著要去請法師。
燕危散開感知力, 便發現主要問題似乎是他們這些人住的其中一間房,還有學堂待客的前廳圍著一群人。他讓林縝和魚飛舟去那間房看一眼,自己則去了前廳。
前廳人很多,但大多都穿著素白衣袍, 面色緊張,有幾個人慌張之余還帶著些許悲痛。他們站在前廳裡,前廳的中央擺著一副棺材。
“清晨便沒氣了, 身上都是屍斑,”書童顯然也十分慌亂,急急忙忙對這幾個圍著棺材的人說, “我們趕緊找人買了棺材,立刻就去喊你們了。真的不能開,開了萬一邪門……”
那顯然不是學堂的幾人中,有一中年婦人道:“我兒昨日還好好的, 怎的晚上搬進來,第二日我連屍體都見不得了嗎?這……這萬一認錯人了呢?”
她趴在棺材上, 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書童更是慌亂, 想上前將人拉起來。可他也懼怕的很,一靠近棺材, 便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在一旁躊躇著, 隻好說:“這事……這事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要不然等先生回來了看看?但屍體放在這實在不是辦法,學堂裡還有好多人呢。”
有人拉了拉婦人,說:“要不先抬棺回家吧?這幾年這麽邪門,開棺要是詐屍了確實不太好。我也希望學堂認錯了,但這……哎,那間房不就隻住著他一個人,不是他還能是誰?”
書童立刻附和:“他昨天還拉著我說,東西收拾好搬進學堂之後要偷偷去花雲樓找姑娘學堂是禁止這些事情的,我和他說了一下,他似乎也不太聽。雖然身上都是屍斑,但是臉是不會認錯的。”
那幾人又糾纏了一會,最終中年婦人還是招呼了那幾個帶來的壯漢,抬著棺材走了。
棺材路過燕危所在的地方時,不僅沒有屍體的腐臭味,還飄出了淡淡的木質香,是沉香木的味道。只不過這棺材板用的沉香木顯然沒有燕危手中的好,甚至相差甚遠,香味很淡,只有燕危這種近乎變態的感知力才遙遙聞到了一些。
此時,去住所看的魚飛舟和燕危的感知力也聯系上了。
【燕危,問清楚了,這間屋子剛才死了個昨晚剛來的學生。其他人不敢來,都繞道走,我們現在正待在他的屋子裡。】
【我這邊也看到了,前廳放著他的屍體。】燕危說,【有沒有什麽異樣?】
【沒有……不對,應該說是……有。】
【嗯?】
林縝吊兒郎當地撞上燕危的感知力:【就是這裡太正常了,正常到有點奇怪。沒有女鬼出現那天帶著的花香,也沒有什麽掙扎痕跡。以我天天和人乾架的經驗來看,這間房啥事都沒發生。】
魚飛舟:【看不出來昨晚這個人是怎麽被女鬼殺了的。】
燕危從暗處走了出來,說:【看不出來,那就說明女鬼昨晚確實沒殺他。】
他之前就在好奇,那女鬼晚上偷偷對他動手的時候,分明是一陣花香帶起了那個意味難言的夢,可他這幾日不管是混進死者家裡,還是去死者死的地方,都沒有察覺到那些花香。
香味若要散去,是需要時間的。
以這些人突然死亡的時間來看,那個見不著影的女鬼如果當時殺了人,人死了屍體加速腐朽,到之後被人發現、封棺下葬,中間的時間應該不足以讓那個花香味消散到以他的感知力都察覺不到的地步。
他偏向於覺得,女鬼是在死者死亡之前更早動手的。
她殺人的方式,和大多數他們經歷過的副本的厲鬼不太一樣。遇害的死者興許在之前就已經中招,只是從中招到死亡還花了一段時間而已。所以死者看上去都是突然一瞬間死亡,長滿屍斑、形容枯瘦,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了一搬,其實死者早就中招了,而且一直在喪失精氣神,只是死亡的那天才突然顯現出來而已。
如果他那天晚上真的沉溺在了春夢裡,恐怕也不會立刻死亡,而是會等上個一段時間,待到他的精氣神被完全抽走,他才會突然死亡。
這個人並不是昨晚在學堂遇害的——不然他們三個都在,對面觀音大廟還有宋承安他們,不可能所有人都對此毫無所覺,否則女鬼要啥他們也是輕而易舉都事情了。
這個人更大可能,是在來學堂之前哪裡中了招。
那是在哪裡呢……?
此時,學堂的其他人可能是擔心不吉利,早就散了。
燕危剛才藏在一旁看著這些人抬棺離開了學堂,結合魚飛舟和林縝所言,大致明白想通了其中的一些緣由,走進了前廳。
書童似乎也嫌棄這裡剛才放過棺材,緊張兮兮地快步離開了,根本沒有收拾前廳的雜亂。
或許是因為這個人死得太匆忙,家裡人也只顧著抬棺,茶幾上還堆放著一些這個人生前的物品。燕危走上前看了看,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淨是一些紙筆文墨,其中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玩意兒。
燕危翻了一下,沒看出什麽和邪祟有關的東西,正打算收手,余光瞥到了這些雜物最角落的一個木牌。
這個木牌約莫只有成年男人手掌一半的大小,上面刻著一朵花,看紋案似乎是鳳仙花。這牌子看上去不太像是一個男人會隨身攜帶的東西,卻也不像個配飾,上面沒有任何系繩。
像是……門牌。
學堂門口傳來一陣喧嘩,似乎還有些交談聲。有什麽人在門口。
燕危眸光微斂,給宋承安發了個消息,讓他們幫忙查一下這個鳳仙花木牌的來源,拿起木牌轉身朝學堂門口走去。
腦海中,提示音驟然響起。
[恭喜玩家開啟主線相關支線,獲得任務限定道具“鳳仙花牌”,獲得主線任務進度2,您當前一共擁有15的主線進度,在本次副本所有玩家中暫居第一。]
暫居第一還會有提示?
也就是說,他只要一直保持著領先,就能知道整個副本所有人的進度上限。又或者他突然不是第一了,也能獲得信息。
進度最快居然還有這麽個隱藏的好處。
[支線任務開啟——請玩家探查該道具相關線索,獲得大部分莫名死亡的死者的死亡原因。請注意:此條支線任務只是額外觸發,對主線任務有所助益,但不是必須。您可以選擇完成,也可以選擇直接放棄。]
[若支線任務完成,玩家除對應獲得的副本進度獎勵外,將獲得額外獎勵:得知雙方陣營人數。]
燕危腳步一頓。
得知雙方陣營人數?
這個獎勵,看上去只是一個數字,但其中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而且說是支線任務不影響主線,但支線多少也是主線的延伸,完成了之後獲得的信息對主線任務必然有幫助,不可能反而起到拖慢主線的作用。
刹那間,燕危已然決定先去搞清楚女鬼是怎麽殺死這些男子的。
他踏著小道上已然有些開始結冰的雪,迎著外頭的冷意往學堂門口走去,默不作聲地將這鳳仙花牌收進衣袖中。
走道上來往的人多了起來,多了些燕危這些天沒見過的生面孔,還有幾個抬著幾個箱子的人走過他的身邊。他走到門口,才發現還有幾個人正在從幾輛馬車上卸行李。
這幾輛馬車的最前頭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看上去三十幾歲的男人,穿著十分樸素的青色麻衫,長相算不上那種引人注目的好看,卻也輪廓分明而立體,整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氣質。這人正指揮著那些人搬行李。
他不用猜,隻這麽看一眼,再看看迎上來的學堂書童還有幾個學堂裡的人,就知道這位就是他們等了幾天的白先生。
燕危的身份是白先生的遠房小表叔,在副本的作用下,白先生自然認得他。見到他來,白先生對他笑了笑。
現在旁邊的人太多,玩家和nc都未必分得清楚,燕危沒打算在這裡和白先生有什麽交流,回了個微笑之後,目光掃向了白先生身邊的另一個人。
這個人燕危十分熟悉。
“站那邊發呆幹什麽,”有人朝燕危喊,“人手不太夠,過來搭把手。”
林情看了這人一眼,淡淡道:“你自己不會搬?”
那人立刻收了聲,搬起笨重的行李,在雪地上踏出一道又一道厚重的腳印。行李上落了雪,似乎帶著一些潮氣,上頭都凝著冰珠。
燕危和林情互相看了一眼,暫時沒有說話。
行李搬完,在一些書童和學生的簇擁下,白先生揣著手緩步走進了學堂。他從始至終都面色從容,整個人氣質疏闊,身板卻挺直,如同這個學堂給人的感覺一樣——高風亮節,規矩嚴明。
光是這一個照面,燕危完全看不出,這樣的人會和黑海和女鬼有什麽牽扯。
白先生路過燕危時,特意停下腳步,同燕危說了幾句話。大致是說他這幾天舟車勞頓,回來還需要處理一些學堂的事情,明天再和他私底下說說話。
燕危自然應好。
但這白先生是個關鍵人物,雙方陣營恐怕都已經知道一些,就這樣不管,萬一敵方陣營直接對nc動手來阻撓他們,麻煩也不小。燕危通過技能,交代著林縝在暗中看好白先生,這才和林情一同找了個學堂裡沒人的小亭。
小亭四處透著寒風,吹的人臉頰冰涼。四周都是屋舍和白茫茫的積雪,散開了所有的光,卻吸納了大多聲響。學堂剛詭異地死了個人,除了剛才那些人抬棺走和白先生回來,到處都靜悄悄的。
“你如果再不出現,”燕危在亭子裡一側的長椅上坐下,打趣道,“我差點以為你被分到敵對陣營了。”
林情認真答道:“那不是更應該出現,來套你話嗎?”
燕危:“……”這話說的,好像林情真的是敵對陣營的一樣。
林情又嚴肅道:“但我不會乾這種事情,我應該會直接把自己人殺了,能幫你帶走一個是一個。”
燕危:“…………”那倒也不至於。
他當初分割的時候一定是手抖了,把所有的幽默細胞都分給了林縝。
他乾脆直接開門見山:“所以你的身份是什麽?怎麽會和白先生一起回來?”
林情神色驟然嚴肅了不少,他眉頭緊皺,沉聲道:“我的身份都只是個融入副本背景的幌子,但為什麽和白先生回來……你確實問到了點子上。我覺得安排一個玩家——也就是我,載入副本之後是陪同白先生一起出門遠行並且回來的,為的就是見證。”
“見證什麽?”
“我知道白先生之前有特意托人送信,找了一些能夠驅邪壓祟的東西,那些東西應該在你們身上?而之所以要這些東西,就是為了解決觀音鎮這幾年的不詳。白先生這一趟就是去請有能力用這些道具為觀音鎮驅邪的法師的。”
燕危眉梢一動,眸光一沉,已然有些預料到林情要說什麽了。
“我陪白先生去找人的時候,親眼看到那個法師死在了佛像前。”
宋承安收到燕危消息之後,沒有任何拖遝,直接也給於正青和鍾不凡發了消息,打算去查清楚那個鳳仙花牌是哪裡來的、幹什麽用的。
他們約在一個沒什麽人的觀音大廟偏殿前集合。
宋承安等了片刻,不住在觀音大廟裡的鍾不凡反而先到了。這人一到就又開始繞著他打轉,各種問著v的事情,這一回還多了花樣,其中還提到了幾次燕危這次副本的表現。
但在宋承安耳中,鍾不凡說的還全部都是燕危的事情,聽得他腦袋疼。
他擺著一張比周遭雪地都要冷上三分的臉,理都沒理鍾不凡一句,在偏殿門口等了好一會。
“不對。”宋承安驟然道。
嘰嘰喳喳的鍾不凡也突然停下了。他皺眉:“於正青那個傻蛋呢?他不是更近嗎?”
“你的黑戒有收到任何他發的消息嗎?”
“沒有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動身往於正青在觀音大廟的住所趕去。
宋承安率先趕到。於正青住所的門大咧咧地開著,裡頭傳來接連不斷地碰撞聲。
他直接衝了進去,瞧見於正青正拿著傳奇道具,和一個青色短打、帶著面具的玩家纏鬥在一起。
這個不知哪裡來的玩家身體數據似乎並沒有身為老牌超高層玩家的於正青高,但這人動作矯健,動手的時候靈巧得很,而且也沒和於正青硬碰硬,一直都朝於正青的衣袖處掏。
宋承安剛一進來,後面跟著的鍾不凡也立刻掏出了道具。
他們還沒動手,這人便意識到寡不敵眾,手中驟然拿出了一把長弓,弓弦一拉,兩支黑色箭羽朝著宋承安和鍾不凡而去。
兩人下意識便轉身躲過箭羽,一個眨眼間,那人已經消失在了三人面前。
鍾不凡想追,於正青喊住他:“追不上,他應該跑遠了。林巧的技能是用兩個物品定點傳送,他身上應該有林巧給的東西,直接傳送到了遠處,我們不知道定點傳送的終點,追是追不上的。”
宋承安問:“你的道具呢?”
他是這幾個玩家裡面威望和實力最高的,此刻燕危也不在,宋承安如往常一般擺著架子,話語間滿是質問和壓迫。
於正青不敢得罪宋承安,立刻道:“放心,沒被他拿走。但是……這……”
鍾不凡已經彎腰撿起了剛才射向他們的兩支箭。
“這箭,我不認得。”鍾不凡說,“我剛到超高層沒多久,很多玩家都沒有合作或者交鋒過。兩位資歷比我高,看看?”
宋承安顯然認得。
他面色頓時不太好看。
於正青指著箭道:“這個我見過!林縝那個小兔崽子,在這個副本開啟前帶著人直接殺進我們月芒總部,他的箭就長這樣!剛才那個人用的方式也和他一樣,一把沒有箭的長弓,只要拉動弓弦就會自動出現這種箭射出來。”
鍾不凡看向宋承安——他看出了宋承安神情不對。
“這箭我也見過,”他說,“但不是那個林縝。我和林情一起進過兩次超高層副本,我見過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