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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孵蛋飛升天界》第53章
陰曹殿的輪回盤如同一塊巨大的石磨。交疊在一起的上中下三層, 分別代表了輪回中的現在、過去、未來。

 最底層的‘未來’輕易不可轉動,‘現在’和‘過去’則可由陰曹殿的殿主操控撥動。

 但這麽多年,如果無事, 曹陽幾乎不會去動這塊輪回盤。

 因為凡人生死如潮水, 奔湧不息。

 這些不息的‘生死’潮水, 最後都成了撥動輪回盤的動力,生生死死中, 這塊輪回盤看似不動, 其實不過是在凡人命數的來回中達到了相對靜止的平衡而已。

 所以根本無需誰轉動,它自己一直在‘動’。

 如今滄沉許諾崇舟,準他回他的上一世見一見愛妻,曹陽這個殿主自當鞍前馬後、追隨侍奉。

 只是誰能想到白虎神和朔悅也來了,再外加一個當年攪和在其中的崇舟。

 曹陽心道這轉的哪裡是輪回盤,這轉的是老子的命啊!

 這些人裡, 看來看去, 只有龍神身邊那位岑上仙瞧著不那麽催命。

 脖子上搭著兩把劍的曹陽, 默默將求助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望了過去。

 望過去一看, 上仙哪兒瞧見他?人正跟龍神悄摸摸手牽手, 看輪回盤就跟踏青春遊似的,滿面歡喜著呢。

 曹陽:“……”

 沒多久, 輪回盤在龍神的操控下, 緩緩轉動了。

 崇舟第一個走了過去,朔悅收起劍。

 輪回盤上,‘現在’與‘未來’靜止不動,只有中間層的‘過去’發出哢哢哢的聲響, 逆轉而行。

 若白也收了劍。

 曹陽滿頭冷汗地走到輪回盤前, 對滄沉施禮道:“下官在盤前為諸位大人護陣。”

 又看看目光始終緊盯在盤上的崇舟:“此行結束, 帝君了你所願後,便不要再逃了,自覺來我殿內罷。”

 崇舟在奈河橋上站了兩百年,又跳下河去、陰戾之氣中成了鬼王,陰曹殿的殿主自然知道他執著於什麽。

 只是曹陽不知,崇舟將一個妝奩放進了自己的靈府中,又與滄沉他們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崇舟也不多言,只看著輪回盤,點點頭。

 曹陽又問,這一行要去幾個人。

 都去?

 若白陰惻惻道:“怎的,想留本君下來,同你好好算算過去的帳?”

 曹陽堆上笑,不敢不敢不敢。

 忙不迭地恭請眾人:“請,請。”都請。

 ‘過去盤’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在盤周刮起陣颶風,迷得人眼都睜不開。

 岑羽牽著滄沉的手,抬袖擋眼,忽然聽到耳畔有街市巷口才有的叫賣聲——

 “桂花糕,桂花糕!”

 “剛出爐的桂花糕咯——!”

 糕香撲鼻。

 岑羽嗅了嗅鼻子,放下袖子,睜開了眼睛。

 他如今赫然身處安禾鎮的大街上,桂花糕的攤位旁。

 然而只有他一個,滄沉不在。

 這裡便是原主父母所在的那一世了?岑羽左右看看。

 果然與崇舟鬼王變出的‘安禾鎮’一模一樣,連空氣中桂花糕的香味都如出一轍。

 忽然這個時候,岑羽的耳畔傳來陰曹殿殿主曹陽的聲音:“上仙大人。”

 嗯?

 曹陽:“此番帝君親自逆轉輪回,那鬼王已然重新投生他在此間的這一世。”

 “然,此行並非逆天改命,不過叫那鬼王重新將他的過去再經歷一遭罷了。”

 “我先前已同帝君秉明過,我會在輪回盤前操控,隻令那鬼王經歷他人生的幾個重要節點。”

 “為防那鬼王窩藏私心,想要借此逆轉命途,帝君也已在助鬼王重投輪回的時候,暫時洗去了他腦海中的記憶。”

 “但下官深恐此行會有意外,更怕鬼王這一遭生出個什麽差池,從而改變更多。”

 “下官便想請您勞累一下,替我在輪回中盯一盯那位重新投生的鬼王。”

 岑羽走到街角:“我能盯他的人,但我不知原本那一世是如何的,真有了什麽差池,我也一樣不知道。”

 曹陽:“上仙放心,下官自有安排。您屆時遇到那位重新投生的鬼王,便會知曉了。”

 岑羽表示他知道了。

 曹陽又說,輪回盤中的這一世,朔悅、滄沉、若白都是在的。

 幸而進入輪回的兩位帝君都有要事去辦,不會與這一世中的帝君相衝,朔悅那邊,曹陽已為他隱了身形,至於岑上仙……

 岑羽聽到了曹陽那邊嘩啦啦的書頁翻動聲。

 曹陽:“下官鬥膽,去殿內取了您做凡人時的‘陰陽錄’。”

 所謂‘陰陽錄’,與天界人籍殿的籍冊很像,只是陰曹殿的陰陽錄不但記錄凡人的生平,還會清清楚楚地標注著凡人的生與死,乃至因果評斷,前生、後世。

 曹陽翻岑羽的陰陽錄,不為看別的,只是想知道他在崇舟鬼王投生的這一世有沒有‘存在’。

 若是有,如今便是兩個岑羽,那最好還是也隱隱身,別‘衝到’,確保萬無一失。

 若是沒有,也不用隱身了,他幫著隨意捏個假身份,方便在那一世遊山玩水。

 曹陽在輪回盤前翻翻翻,翻到陰陽錄上岑羽的八字,掐指一算,哦,此時還未出生呐,上一世也早在幾百年前,那便不用擔心會犯衝了。

 曹陽正要開口,忽然一頓,身為殿主的直覺令他將陰陽錄翻到了冊子的最後一頁——

 平兆33年,於昆虛仙府後山,卒。

 卒。

 曹陽一怔。

 “曹大人?”傳音陣那頭傳來岑羽的聲音。

 曹陽一把合上陰陽錄,回神:“啊,啊,下官在。”

 反應過來,“哦,下官推算過了,這一世沒有另一個您,您可放心大膽的玩樂,只要與這一世中的任何人沒有牽連,也別插手任何人的事,便可以了。”

 傳音結束後,曹陽手中揣著岑羽的陰陽錄,默默站在輪回盤前。

 卒……

 卒。

 卒便是說,岑羽一早便亡了。

 能被陰陽錄記載的生與死,只能是凡人的。

 而凡人死後,亡魂必得回到陰曹殿。

 怎麽可能繼續留在原本的肉體中,還飛升上天?

 退一步說,既然能正常地留在原本的肉體中,陰陽錄上根本不會有這個‘卒’了。

 曹陽隻想到一種可能,那便是,便是……

 曹陽忽然跳腳:啊!

 他怎麽這麽倒霉啊!

 前腳一不留神摻和了畢月與白虎神,如今又窺到了龍神枕邊人的秘密。

 他是管凡人生死輪回的,又不是管他們遠古神情情愛愛的,怎麽這些事兒總能被他撞見?!

 不管了不管了!

 隻當不知道!

 曹陽趕緊把手中的陰陽錄甩回了殿內,燙手山芋似的,趕緊脫手。

 岑羽那邊,同曹陽聊完,便去買糕吃。

 吃了幾口,隱身的朔悅兜著袖子在他旁邊現身了。

 岑羽吃著糕,扭頭看了他一眼,怕路人覺得他對空氣說話,傳音道:“如今這一世中的另一個你,不會就是畢月吧?”

 朔悅當場嗆了口。

 岑羽了然的神色:“啊~”

 朔悅幽幽的神色,繼續在袖子裡兜著兩隻手,不情不願地點頭。

 岑羽又買了一盒糕,拎在手裡,同朔悅一起往‘安禾門’的方向走。

 街上人來人往。

 朔悅可算開了金口:“崇舟都同你說了?”

 岑羽看看朔悅:“差不多。”

 朔悅也看看岑羽:“你此刻嘴中含著話,想說什麽便說吧。”

 岑羽脫口而出:“劍刃抹脖子是個什麽感覺。”

 朔悅:“……”

 岑羽:“抹下去的那一刻,後悔了嗎?心底罵自己了嗎?”

 朔悅:“……”

 岑羽還有話:“原來不拒山裡還可以放風箏,不知道狐老他們有沒有帶著小球和龍妹放一放。”

 朔悅:“……”

 朔悅原本還悠哉哉的,此刻只剩下哭笑不得。

 岑羽卻道:“我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瓜子嗑出滿口苦味,我都替我那一包瓜子冤!”

 氣氛一下便活絡了。

 朔悅也恢復了平日與岑羽談笑時的嘴毒:“抱歉,終究是我無能了。”

 岑羽損道:“不能說是無能吧,也就有些感情泛濫。”

 又嘖道:“還去跳貶仙台。一跳跳兩次。”

 你這什麽早古虐戀的劇情?

 朔悅:“不瞞你說,我第二次跳的時候,就很後悔。”

 蝕骨之痛,實在難熬得很。

 朔悅又道:“不過當年年紀小,血熱還衝動,經歷又太少,不夠成熟,腦子一熱做了那些,如今回看,也還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岑羽挑眉看他:兄弟,你都自盡了好嗎。

 別的還能‘情有可原’,抹脖子也能?

 朔悅咳道:“也就一刀下去的事。”

 岑羽瞥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殺魚。”

 朔悅咳。

 岑羽又問:“那般轟轟烈烈,開心嗎?”

 朔悅終於淡定不下去了,跳到岑羽身邊就要捏他,岑羽拎著糕同他互掐、打鬧。

 街上的人只看見一個拎著糕的男子發瘋似的同空氣玩鬧嬉笑。

 朔悅:“你嗑瓜子便嗑瓜子了,讓你嗑了,你還損到我面前來了?”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我就是狂到沒腦子還抹脖子,又如何?”

 “我年輕的時候樂意,我高興,我就愛作天作地!”

 岑羽:“你這便是蠢人乾蠢事還堅持有理。”

 “你真覺得你有理,你還掐我作甚?”

 “說你你還不樂意,情路坎坷成這樣,還要堅持什麽‘年少輕狂’?”

 “你口中的‘年少輕狂’簡直比我那一袋‘瓜子’還冤!”

 朔悅:“你如今是有龍神撐腰,撐狂了是吧?”

 岑羽:“我就狂。”

 朔悅:“哪一日叫你也體會一把‘為情痛心’。”

 岑羽:“那又如何?痛就痛了,有‘情’不比你如今光杆好?”

 打鬧嬉笑中的岑羽忽然一頓。

 朔悅也隨之停下:“怎麽了?”

 岑羽收回手,理了理衣襟,朔悅亦捋了捋衣袖。

 兩人繼續往‘安禾門’去。

 岑羽想著什麽,走了會兒,才道:“不瞞你說,我近幾日才想著,‘情愛’到底是什麽,又是什麽滋味。”

 朔悅聞言著實嚇了老大一跳。

 岑羽跟了龍神這麽久,兩人如膠似漆,眼看著越來越黏,黏到能在別莊裡卿卿我我半個月才出來,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岑羽琢磨的神色:“我大概能感覺出來,我與滄沉,同崇舟,同你當年與白虎神,是有些不同的。”

 朔悅一步過去,扯了岑羽的袖子,令他轉向自己:“可別說什麽‘不同’了,你可知你此刻這般,像誰嗎?”

 岑羽眸光清明透徹,面孔流露疑惑:“像誰?”

 朔悅抿唇,過了會兒,才將那個名字吐了出來:“像當年對我說,他修無情道,不是‘有情人’的若白。”

 —

 滄沉和若白一起進了輪回,便在‘安禾鎮’附近找了一座山。

 深山中,滄沉露出了龍尾,若白在那段龍尾前手握烏刀,緩緩舉起。

 刀尖落下前,若白有一點納悶:“怎的,溫柔鄉待過了,這也沒待多久,如今刀都不會拿,對自己都狠不起來了。”

 不是要取龍骨、造內丹嗎。

 自己動手啊。

 滄沉靠著樹,神色淡然地恭維道:“不比你‘夠無情’。”

 若白心知這是在損他當年,手握刀,眼含狠厲,抿著唇,低頭看腳下的龍尾,對著尾巴上某處的鱗甲,手起刀落地刺入。

 “嗤——!”

 刀尖帶著刃刺穿鱗甲、沒入龍尾。

 鴉色的黑血從龍尾下緩緩溢出。

 若白神色平淡、眼神狠厲地拔出刀,淡淡道:“你說的對,我是‘夠無情’。”

 他再度舉起刀,卻轉頭看向不遠處樹下的滄沉。

 “但如今站在那無情道上的……”

 “噗——!”又一刀落下。

 這一刀落下時,刀尖壓下,在鱗甲和血肉中,深深地拉下。

 若白:“……是你那位九孤之命的上仙。”

 穿肉剖骨之痛有如千鈞墜頂,但滄沉的神色始終未變。

 他如常地站在樹下,聽完若白的話,點頭道:“如今我與阿羽,便若當年的畢月與你。”

 畢月為若白硬闖裂縫取靈草。

 他為岑羽剖肉取骨造內丹。

 若白修無情大道。

 岑羽薄情義、淡情愛。

 但畢月走的彎路滄沉一概不會踏上,若白做錯的決定,岑羽也決計不會去碰。

 滄沉:“我造這內丹,他想要便要,他不想要,便磨成齏粉,化風而去。”

 若白剖骨的手一頓,不可思議地轉頭抬眸,滿臉震驚:“你付出這番,並無所求?”

 不是想借此感化那九孤之命?

 滄沉的神色依舊很穩,他對若白道:“我與阿羽已在一處,在意什麽‘薄情’‘淡愛’。”

 說著,龍尾向著刀刃相反的方向一擺,果斷決絕地劃出一道更深更長的裂口。

 —

 那廂,岑羽和朔悅走到了安禾門。

 熟悉的緊閉的朱紅色大門。

 怎麽進去,不是個大問題——

 岑羽也隱了身,和朔悅一起繞到後院,翻牆進去。

 一進去,便聽到整齊清揚的朗朗讀書聲——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停下後,夫子解析這段話的意思。

 岑羽和朔悅站到了窗口。

 但見少年崇舟坐在最末一排,斜趴在桌上,腿岔出一條,邊晃邊抖,吊兒郎當,很沒樣子。

 與崇舟斜對角的第一排最邊上,一個粉紅衣衫的妙齡少女端正地隨著父子的講解,提筆在本上一一記錄。

 她便是禾青青。

 緣何岑羽和朔悅一眼認出了那女孩兒?

 當然是因為曹陽的一番安排——

 此刻少年崇舟的頭上一行只有岑羽和朔悅可以看見的閃光牌。

 牌上寫著少年的名字:岑鍾。

 粉衣女孩兒頭頂也有一個只有他們可以看到的閃光牌。

 牌子上是女孩兒的名字:禾青青。

 不止他們,堂內每個人頭頂都有一個標識身份和名字的閃光小牌子。

 連夫子都有。

 朔悅不忍直視地抬手捂眼。

 以他的了解,這還真是曹陽可以做出來的事。

 更讓人驚詫的是,少年岑鍾的頭頂不但有名字,很快還現出了一行小字——

 【夫子提問,點名岑鍾,岑鍾起身答不知,夫子痛罵。】

 果不其然,學堂內,夫子解析完,提問何為‘人亦大’,目光掃視一圈,落在了末排吊兒郎當的岑鍾身上。

 “岑鍾,你來答。”

 岑羽驚了,心道曹殿主很潮很有想法啊,搞得這就跟全息網遊似的。

 這時,岑羽忽然暗道一聲不好,抬手摸上左手腕。

 空的!

 崽子呢!?

 但見一直繞在手腕上沉睡的綠奶龍毛毛蟲似的,一拱一拱地爬上了離禾青青最近的那扇窗戶,掉下來,掉到桌上,又一拱一拱的往正在書寫的禾青青面前拱去。

 朔悅:!

 岑羽:!

 那小家夥怎麽過去了!?

 更令人無語的是,當綠奶龍爬進窗口的時候,岑羽和朔悅眼看著龍崽頭頂也出現了一個小牌子,牌子上什麽字都沒有,只有一個“?”。

 “……”

 岑羽抬手扶額。

 與此同時,岑羽和朔悅看見岑鍾的頭頂出現了碩大的一個“!”,還有一行閃亮的紅字——

 【不明異物闖入,或將改變一切。】

 【上仙!救命啊~~~!!!】

 朔悅:“……”

 岑羽:“……”

 為了以防這一世裡出個意外,導致有誰的命運因此被改變,曹殿主可真是拚了。

 朔悅扭頭問岑羽:“怎麽辦?”

 岑羽:“吹陣風,把那崽子刮出去。”

 已然晚了——

 只見粉衣少女手邊的綠奶龍眨眼間自己變成了一條綠色的蠶,拱著拱著,拱到了禾青青手邊。

 禾青青低頭看見,欣喜地拿手指頭撥了撥小綠蠶的腦袋,又悄悄瞥了眼夫子,將小家夥偷偷藏進了袖中。

 【不明異物變成蠶被禾青青納入袖中,或將改變一切。】

 【上仙!救命啊~~~!!!】

 朔悅和岑羽站在窗外,齊齊石化。

 沒看出來,那崽子小歸小、綠歸綠,黏起人來還挺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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