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那一個晚上的遊戲不是白打的。

　他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他為什麽被撩了之後會煩躁， 比如知道柏天衡開四個小時特意回來看他的時候， 他為什麽會心跳加速， 再比如他為什麽參加選秀，還有他現在的生活狀態。

　江湛思考一個問題或者一些問題，本能裡會把自己從整個局勢裡抽離出來，用上帝視角複盤、思考。

　重新再看那天早飯後， 他和柏天衡之間發生的那一幕幕， 再旁觀柏天衡突然出現在寢室時，自己的反應。江湛就知道， 他完了。

　什麽一輩子的朋友、兄弟， 根本不可能了。

　更完蛋的是。

　他現在的生活非常糟糕。

　天之驕子？早幾年就不是了。

　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要工作沒工作， 要事業沒事業，剛回國，什麽都沒有。

　反觀柏天衡，娛樂圈大咖， 三金影帝， 要成績有成績，要名氣有名氣，豪宅無數， 180萬也只是輛買菜車。

　江湛就在心裡默默問了自己一遍：你憑什麽？你算什麽？

　問完這個問題之後， 江湛骨子裡想要爭一下的心態，便很快被積極地調動了起來。

　他之前參加極偶， 沒有特別想積極地拚什麽，對c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可在打了一夜掌機的那個晚上，他突然就想，C位為什麽不能是他。

　是他的，一切又都不一樣了，至少和現在素人出道的練習生身份比起來，他有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和嶄新的開始。

　而這些，不正是他決定回國的那一刻想要的嗎？

　只是之前沒那麽積極，積極性也沒有被激發出來，現在卻很想拚一拚，就跟從前高中的時候，一直拿考名校當成目標一樣。

　江湛也已經很久沒有從自己心底感受到那種想要爭什麽、博一下的心態了。

　一旦被激發，就好像心底深處，有條沉睡了許久的潛龍一點點蘇醒過來。

　又好像，心底被什麽，照亮了一大片。

　生龍活虎都不足以形容他整個人調整之後的狀態。

　不但如此，他心底還有什麽變沉了，像葉子輕輕地墜在湖面，被水攜裹，緩緩地落進湖底——

　很輕，也很重。

　他為此有些疑惑，沒有具體的看清那是什麽，但他隱約知道，和心緒有關，也和柏天衡有關。

　他甚至很直接地問自己：有多喜歡。

　心底有個聲音回答他：不知道。

　江湛沒糾結，比起感情，他需要面對更現實的問題：用什麽喜歡？

　用兩手空空？用什麽都不是？用什麽都沒有？

　所以，C位，真的只是一個很小的目標。

　長達七八年的人生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平、拉近的。

　江湛很明白，他需要更多。

　正因此，他要更積極更主動地調用他所有的精力和實力，去面對眼前的選秀。

　而選秀本身對他來說過於陌生，唱歌、跳舞、台風、表情管理、鏡頭感，前25年，他從未接觸過。

　好在，他不止是江湛。

　別家練習生學員有資源有公司，他都沒有，但他有粉圈。

　王泡泡那邊該聯系自然要聯系上，沒資本推他，他就自己推自己。

　江湛想的很明白，也很確定，C位，就是他近期的目標。

　想清楚之後，江湛便第一時間行動起來。

　反正個站的事有王泡泡，他不需要多操心，修圖他親自來。

　王泡泡也真沒客氣，大大小小各種原圖丟過來，讓江湛自己選照片看著修。

　江湛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每天早上下樓的時候，都是什麽狀態。

　看多了照片，對比不同角度，不同神情，江湛也在迅速摸索自己硬照的大小問題。

　畢竟他不可能每天花一堆時間慢慢修，就像齊萌說的，要訓練要錄製還要公演，他的時間非常少，他既然要親自修圖，只能盡量高效。

　江湛和齊萌商量修圖的當天，齊萌便找機會給他安排了一台筆記本，又在四方大廈悄悄弄了一個小房間，晚飯的時間，讓江湛過去修圖。

　那房間其實是個雜物間，放的東西雖然不多，但也實在不是什麽多好的環境。

　有灰就算了，還沒空調，齊萌給悄悄扛了一個小風扇過去，對著桌子的方向吹，一臉歉意：“這事兒不太好高調，你就委屈一下，改天我重新給你找個辦公室，你先忍忍。”

　江湛毫不在意，專心地坐到電腦前，還不忘感謝齊萌：“謝謝齊叔叔。”

　齊萌聽到這聲“叔叔”，特別受用：“我終於能和你舅舅平起平坐了。”

　江湛不解：“？”難道他們兩個中年男人，至交好友，私下還不是平起平坐？

　齊萌訕訕的：“別提了，你舅舅老喊我孫子。”

　江湛忍俊不禁。

　雜物間小，又熱，還有台不停散熱的筆記本，齊萌沒多呆，見江湛開始修圖，就出去了。

　風扇嗡嗡嗡，江湛才打開軟件，登錄Q，滿頭是汗。

　他抬手擦了一下，看看自己滿手的汗，笑說他這體質，柏天衡真是一點沒吐槽錯。

　而這第一次修圖，江湛出圖效率不高，畢竟他以前基本沒修過自己的照片，不比修柏天衡的照片那麽手到擒來。

　修完了，發給王泡泡，讓王泡泡自己去操作。

　捧p在掌心的王泡泡：給半壁江山跪了，p就是p，修完全特麽是神圖。

　p圖：別瞎吹彩虹屁。

　王泡泡：你要是能再給我修幾張絕美同框，我給你把彩虹屁吹到天上。

　江湛時間有限，回復王泡泡：兩張。

　王泡泡：可可可！

　原圖在軟件上打開後，江湛握著鼠標的右手頓住了。

　極偶開播總共才兩期，他和柏天衡私下見面都有限，站姐能拍到多少同框？

　王泡泡發過來的根本不是站姐大炮拍的照片，而是極偶第一期的同框截屏。

　一張是柏天衡遞逆轉卡給他，兩人面對面的同框。

　一張是柏天衡面朝階梯座位席一臉嚴肅地說著什麽，他測過頭，看著柏天衡。

　第一張照片，江湛知道絕美的時候就在網上看過了，是知名表情包【我沒錢嗎？】【我就要買這個】的出處。

　第二張截圖，江湛今天第一次見。

　感覺還挺奇妙的。

　因為截圖上的場景，是他和柏天衡重逢的第一天。

　他們以導師學員的身份站在一起，而不是久別再見的老同學。

　江湛當時在舞台上，或許是因為在錄製的關系，並沒有多少物是人非的恍惚感，此刻從旁觀的角度看這張照片，心底多少有點唏噓。

　他和柏天衡，差得何止是七八年的人生鴻溝。

　柏天衡的成長速度實在太快了，整個人的氣場氣質，沉而銳，根本不是同齡人可比的。照片裡一對比，江湛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嫩”。

　王泡泡這時候戳他：你看第二張，像不像《霸道總裁和他的小嬌妻》？

　王泡泡：我們群裡都超愛這張的，感覺這張的湛湛在柏身邊特別溫柔，我翻了翻我電腦裡的存貨，湛湛也真的只有在柏身邊的時候才會流露這種氣質。

　江湛：“……………”

　p圖：OOC過分了。

　王泡泡：才不是，就是我說的這樣。

　江湛原本沒覺得修幾張絕美有什麽，修什麽圖不是修，結果看王泡泡這麽說自己，他實在有點不忍直視。

　姑娘，腦補太多了。

　女孩子才溫柔，他一個男的，怎麽能用溫柔形容，更何況還是站在柏天恆身邊的時候。

　江湛搖頭輕歎。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

　p圖：你們嗑絕美，攻受定了嗎？

　王泡泡：定了啊，還用問嗎，全體絕美女孩統一認可湛湛是受啊。

　江湛：“……”再見。

　江湛這下是真修不了絕美同框了。

　哪裡受？他到底哪裡受？

　他戳了王泡泡：這圖我拒了，你自己修吧，或者找別人修。

　王泡泡：！！！！P！！！P！！你怎麽能這麽對我！！都說了修兩張的！就兩張！！絕美那麽好嗑，你怎麽忍心拒絕！！

　p圖：我有事，下Q了。

　王泡泡：揮爪。（哭）

　不久後，王泡泡的小群裡，大家一邊嗑著p神修過的神圖，一邊討論p神拒嗑絕美這件事。

　【不是說p知道絕美，還主動提的給絕美修圖嗎，怎麽又不修了？】

　【啊啊啊啊，好可惜，我本來還很期待p修幾張絕美讓我好好嗑一嗑。】

　【你們這些人，嗑新忘舊！絕美才幾天，bp都忘了？】

　【哈哈哈哈，真忘了，不說還真忘了。】

　【也是哦，都開玩笑說絕美拆了bp，現在你們又要p給前夫修夫妻同框，人性呢？】

　【可p給他前夫的現任修圖了啊，這又怎麽說？】

　【？？？？？？？】

　【！！！！】

　【臥槽，我理了理人物關系，好像是這麽回事啊。】

　【我：…………貴圈真亂？】

　【少來了，嗑cp嗑暈了是吧，bp本來就是開玩笑說的，p主動要推湛湛，肯定有理由，我們推就是了。】

　【是啊，半壁江山p難得主動提要求，看好的又是我們都喜歡的潛力股，當然要推了。】

　【我突然好怕。】

　【怕什麽？】

　【怕江湛出圈太猛太快，別家氣死。畢竟，我們這個群，全是粉圈巨巨。】

　【別這樣，低調點，說什麽巨巨，明明都是大佬。】

　【233333一群臭不要臉的。】

　沒錯，王泡泡那個名叫“追星女孩最閃亮”的三十多人小群，裡面全是當年混粉圈混得風生水起的太太。

　粉圈每一階段的發展，都有這群巨巨的身影，也就這麽兩年低調了一些，爬牆都默默爬，不怎麽露面了，早幾年前，基本都是管著各種站子、粉群的大粉頭。

　粉頭們因為種種原因，扔下各自的“江山”，半退圈，集中在王泡泡的群裡，養老八卦嗑糖。

　要不是這次p神要捧江湛，還得繼續苟下去。

　如今有了活兒，自然不能再苟了。

　王泡泡在群裡吆喝：來來來，大家把活兒分派一下，打投、反黑、控場、超話、廣場、粉群、V站、剪輯什麽的，反正就這麽多，一人負責一個吧。

　王泡泡：p已經修了一些圖給我了，我今天整理一下，個站晚上就能開了，到時候大家幫忙轉發、點讚，搞搞數據。

　王泡泡：@SS敵敵畏三百萬大佬，麻煩自覺一點，準點轉發。推廣費就不給了，回頭給你寄幾箱辣條。

　敵敵畏：我想要電動牙刷。

　王泡泡：買買買，再給你兩支牙膏。

　敵敵畏：ok！

　於是當天晚上，粉圈女孩們見證了江湛個站的迅速崛起。

　不聲不響的，個站微博就出來了。

　江湛個人的路透照片，極偶裡的單人視頻cut，個站小組做的照片宣傳，視頻宣傳，全部到位。

　三百萬關注的娛樂圈八卦號@YLQ畏敵敵轉發推廣。

　粉圈不少消失匿跡有段時間的大粉頭微博紛紛轉發留言點讚。

　V站某大觸級up主，親手製作剪輯的推廣視頻，粉圈半壁江山p圖親自幫忙修圖。

　反正一個站子，肉眼可見幫忙在推的，不是大手，就是大粉，要麽就是大觸。

　驚呆了粉圈。

　【江湛是什麽神仙牆頭？骨灰級粉頭幫忙推？】

　【當初某公司砸七位數都沒讓@YLQ畏敵敵撤掉一條醜聞真料，江湛竟然請動白富美敵？】

　【我的媽，那up主不是我知道的那個吧，大觸好嗎！】

　【關注人列表有p圖！圖神！上次他修圖還是柏天衡的機場圖好嗎！！這次竟然給江湛修圖了！】

　【翻了翻站子的關注人列表，我已經跪了，都是各路粉圈大佬，別說撕逼，控場，反黑拚不過，我懷疑集資打投都拚不過，某位太太當年一個人就砸了兩百萬給她愛豆過生日好嗎。】

　【我也跪了，這是什麽神級站子。】

　站子再神，存在的意義也是用來吸粉固粉，匯集同一個牆頭上的追星女孩的。

　江湛的個站也的確品質上乘，無論照片和視頻都是專業手筆，沒多久，除了吸引來本身喜歡江湛的粉絲，還引來了不少路人。

　最新一條的微博下全在誇——

　【湛湛衝鴨，狀元姐姐們加油！】

　【這是誰？太帥了吧！驚呆了我。】

　【p神不愧是能做粉圈半壁江山的男人，這圖修得，我服。】

　【真的好帥啊，照片和剪輯cut都看了，帥到只剩尖叫。】

　【終於有個站了嗎！！！！太棒了，狀元姐姐們衝鴨——！】

　【照片和宣傳視頻都超級棒，但我能不能小聲嗶嗶，網投也一起加把油好嗎，湛湛的點讚一直沒進前十五，嗚嗚嗚】

　個站這事兒，別人不清楚，齊萌比誰都知道，幕後是江湛自己主動在推。

　個站一出來的時候，他就特意去看了，本來沒什麽概念，一看個站裡的照片和宣傳視頻都那麽專業，再看評論，說整個個站全是大觸在推，直接驚了。

　齊萌作為製片人，對粉圈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看江湛的新個站弄得這麽好，私下裡特意問了江湛一下。

　齊萌：“你是花錢了，還是什麽？”

　江湛：“沒花錢。”

　齊萌：“沒花錢？”

　江湛玩笑道：“想花錢也沒有，我還指望C位出道，以後紅遍宇宙日進鬥金呢。”

　江湛現在是真的沒什麽錢，江家公司債務的額問題花了很大力氣才解決，母親看病又是大筆錢，這些年，要不是靠著商業修圖補貼家用，能不能熬過來都是問題。

　本來關於錢的問題，江湛已經不在意了，家破人亡都經歷了，錢不錢的，又算什麽。

　但現在江湛不這麽想了。

　他有目標，有想法，想要站得更高一些，想要擁有更多，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當然，還有最關鍵的——

　江湛：我就不能不是個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