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和祁野在十字路口重遇後,時間已經過去三小時。
兩人回到老宅燈也懶得開, 蛋糕也沒閑工夫吃, 甚至連鞋都沒心思脫, 只是本能的抱在一起, 祁野沉默著, 黑黑也沒多言。
只有暖氣管道偶爾發出咕咕的水響,還有彼此算不上均勻的呼吸和心跳。
黑黑知道, 自己消失這一趟於祁野而言太傷了, 這孩子還在小心翼翼的、一點點確認自己回家這件事的真實性。
祁野的眼淚是止住了, 可翻湧的心緒還沒完全平複下來, 他肩膀輕微的抖著, 偶爾吸那麽一下鼻子,在大街上哭過的眼睛仍舊殘著點水霧。
連帶著眼角和鼻子頭也紅紅的。
黑黑用余光看了幾眼,可憐心疼的同時,又不合時宜的覺得有點可愛。
他好多好多年沒有流過眼淚了。
以前再難再憋屈的日子咬咬牙就忍了過去,也完全沒有用眼淚來發泄的衝動。
這一回倒好, 自己把自己惹哭了, 還一度哭得昏天地暗一發不可收拾…
想到這黑黑勾了勾唇角, 挺好的, 除了他,沒人能把自己弄哭。
與此同時他輕撫著祁野的背替他順順氣。
而祁野突然一下子把他摟得更緊了。
“笑什麽?”
“…沒。”
“……”
“你真要我說啊?”
“算了…”祁野心想, 你還不是笑話我哭呢?
黑黑笑得更得意了:“那你還問?”
“……”祁野沒立刻回答,其實方才黑黑一笑,溫熱的呼吸就正好打在他耳後的方寸肌膚之上, 暖得他心裡一陣癢癢。
他多此一舉的問對方笑什麽,不過是轉移注意力的策略,雖然他知道瞞不了自己多久…
暫時沒察覺對方小心思的黑黑繼續道:“問就算了,還不準我回答。”
他身子向前傾了傾,兩人的耳垂剛好擦了擦,黑黑明顯被燙了一下,心也狠狠的跳了跳——
這孩子,難道…咦?不會這麽猝不及防…?
即使隔著不算薄的冬衣,黑黑仍能感覺到懷中祁野的體溫在迅速升高…
臥室的窗簾沒拉上,漫天白茫茫的雪光和街市上的燈光落入屋中,暖白交織的光線明晃晃的浮動,將屋中光景映得分明。
好巧不巧,黑黑的視線落在書架後一隻巨大的紙箱上…
他暗暗咂舌,黑黑記得這隻紙箱,是祁野當年從許沉風那搬回來的,據說都是些許沉風那單身漢私藏了多年的寶貝,當時為感謝祁野替他搞到不死村幾口嬰蠱缸賺了一大筆錢,慷慨的把多年家當相送,祁野也寶貝極了往家裡搬,甚至把帶光驅的電腦都修好了…
祁野在許沉風的不良引導下,甚至還調侃過邀請他一道兒看碟…
這老混帳!
黑黑腹誹的同時,也沒忘記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曾答應過祁野什麽——
「晚上一起看碟」
黑黑在心裡暗暗的嘶了嘶。
當時答應祁野看碟,除了心疼這孩子每天割肉放血外,其實多多少少也是他真動了心,畢竟祁野每天溫水煮青蛙的告白…估計換誰都頂不住。
況且,黑黑認為自己是個自戀的人,在他眼裡沒人比祁野更好了。
覺察到懷中黑黑在神遊天外的祁野皺了皺眉:“在看什麽?”
黑黑沉默一瞬,言簡意賅:“看碟。”
“……嗯?”祁野身子一僵,下意識的放松手臂向後退了半步,一副被揭穿心思的窘迫,與此同時臉上身上更躁了。
相比起來黑黑要淡定得多:“我說,這一年多你有再看過那些碟麽?”
祁野輕微的歎了口氣,搖頭:“沒,帶光驅的電腦壞了。”
黑黑狐疑:“不拿去修一修?”
祁野抿了抿唇,聲音低了下去:“就我自己,看什麽…”
黑黑:“……”看碟這種事不都是自己一個人摸黑乾的嗎?好了他知道這孩子已經緩了過來,開始明裡暗裡撒嬌了…
祁野:“現在,你想看麽?”
黑黑挑眉:“嗯?你不說帶光驅的電腦壞了?”
祁野這才站起身,從電腦桌的抽屜裡取出一個連著數據線的盤子:“我備有移動光驅。”
黑黑呼吸一滯,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不過自認為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毫不怯場,甚至氣定神閑的走到一紙箱子碟片前,居高臨下看了看:“行啊,你看過,你來挑。”
祁野笑著將移動光驅插入筆記本電腦:“這麽久了,看過也早忘了。”
黑黑從小到大因為成長環境特殊,從沒有過和別的男孩子偷偷看碟的經歷。
加之他本身有點禁欲的傾向,那些在同齡人看來新鮮刺激引人遐想的影像,於他而言不過是浮誇的演技搭配乏味的流水帳,過眼幾次便忘,非但沒有溫故知新的衝動,甚至幾乎沒有荷爾蒙的躁動。
或許是沒遇到過真正喜歡的人吧?黑黑曾這麽懷疑過。
“你來挑吧,都差不多。”祁野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電腦屏幕藍色的冷光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黑黑隨手從層層疊疊的碟片裡取出一張,拍了拍上邊的灰塵:“就這個唄。”
從碟片的積灰程度判斷,祁野並沒有說謊,這一年多真沒怎麽看過…
果然是他自己,一樣漫不經心的冷淡…
黑黑將碟片取出遞給祁野,祁野接過的一瞬拉住他的手腕,手心滾燙。
四目相對,對方黑曜石般的眼睛似有危險的火苗在跳動,也似在認真又溫柔的提醒黑黑,一年多前的承諾,該兌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