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寒星,山巒粗狂險峻, 古初晴與紀弘修小心翼翼潛伏進山, 二人神情嚴肅, 腳下步伐輕微, 不敢有一絲大意。
剛才那人刻意引她入山,那山中必有陷阱,如此情況,自是不能莽撞。
與此同時, 山中一處峭壁之下,那引古初晴入山的人在跑到一處亂石之地後, 便突兀停止了腳步。
一個攀附在峭壁上的黑影, 見他回來了, 道:“老四,人來了嗎?”
“她認出了這張臉,由不得她不來。”被叫老四的人,伸手摸了摸臉:“東西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都準備好了。”凌老三從峭壁上縱下來,拍了拍掛在腰間的竹簍, 陰測測一笑。
凌老三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外表看上去和周文石差不多, 但卻老態龍鍾, 身手極為敏捷。
凌老四呵呵低笑:“今晚,必要把那小丫頭留在這裡。”
凌老三點了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然後縱身又攀附到峭壁上,隨即順著峭壁攀上了崖頂。凌老四見狀,也提氣跟了上去。
懸崖上方,兩個法壇已準備就位,只等該來的人。
凌老三把腰間竹簍取下來,放到法壇上,沉著嗓子問:“你剛才會了會那小丫頭,怎麽樣,她是否真如老七所言那般,道法出奇,極為高深?”
凌老四:“道法看不出來,但那手功夫卻不弱。”那小丫頭內元渾厚,才二十出頭,腳程就能追上他這個修了一甲子的人。
凌老三:“古家人的功夫都不錯,要不然,當年老大和老頭子也不會載在古符斌手上。”
凌家七兄弟,年齡跨越極大。凌家老大出生民國,和古初晴爺爺差不多年紀,而凌家老七,歲數卻比古初晴爸爸還要小幾歲。
說來,凌家在古家手裡吃的虧也不少。
當年古符斌追著線索,意欲破掉古家身上的血咒,最後,卻被凌家父子連手擊殺。
他雖死,卻也拉了一條命陪葬,凌老大那時才只有十七八歲,在和古符斌大戰時,被古符斌重傷,隻苟延殘喘了兩年,留下個小崽子就死了。而他父親同樣也沒落得好,一身功力被古符斌廢去大半,雙手被廢,余生除了奮鬥在生孩子的路上,再沒什麽作為。
古符斌當年雖死,但卻見接給古家爭取了延續的時間。
凌老四:“你見過古家人嗎?”
“沒見過。”凌老三:“今天第一次會他們。”
凌老四:“調查到的消息,說古家一直在富津沒挪過窩。你說,咱們這些年為什麽就楞是沒發現他們?”
凌老三嗤笑一聲:“老頭子窩囊怕死,古符斌殺來,老大一死,就害怕地就急急挪了地方,哪還敢正面和古家鬥。反正古家有老祖血咒在身,就算他不動手也必會覆滅,坐享其成就是。他都不用心找,我幹嘛要去找。”
說到這裡,凌老三譏笑睨了眼凌老四:“你別說,這些年你有去找過。要不是這次春陽山大陣被破,我們誰能想得起古家。”
凌老四:“古家真有這麽厲害,讓老頭子害怕成這樣?”
凌老三:“厲害肯定是厲害,不然老祖這些年也不會躲著不敢出來。”
凌老四略顯凝重:“今晚小心點,老五和老七都在那小丫頭手上吃了大虧,咱倆可別栽了。”
凌老三:“栽不了,他們那是沒有準備,被打得措手不及。”
凌家兩兄弟在這裡談著古初晴,而古初晴也順著痕跡摸到了懸崖附近。
現在是晚上,林中視線較黑,能見度並不高,古初晴只能憑著空中隱隱遺留的氣息,分析四周情況。
在快要接近峭壁時,古初晴腳步微微一頓,然後輕輕拉了拉紀弘修,隨後指了指旁邊的一顆大樹。
紀弘修點點頭,撚腳悄悄摸到那顆樹下,借著大樹分枝攀上去,然後把自己隱藏在大樹茂盛的樹葉中。
古初晴等他藏好身,身子一縱,飛到紀弘修身邊:“那人就在這附近,你別現身,我去把人引來,等會你找準機會,用你的血破他的術。”
那人身上披的人皮,是用術法披上去的,術一破,東西就會掉下來。
紀弘修:“嗯,去吧。”
古初晴點了點頭,提氣幾個跳躍,飛快穿梭樹間。
在飛縱時,她手指往額間點了點,開起陰陽眼,準備探查那人隱藏之地。
這大晚上的,又是在樹林裡,隻憑肉眼根本就不能將隱藏的人找出來。陰陽眼卻不同,陰陽眼觀氣不分晝夜,而剛才那人因練功原因,氣比常人旺盛,只要能分析出林中的氣,就知道那人躲在哪裡。
古初晴本以為就算要找到那人,應該也要花點時間,不想縱身間,一個斜眼就看到了附近氣最旺的地方。
——懸崖之上!
古初晴見狀,腳步在樹杆上猛然一跺,提身飛縱而上。
蒼月之下,靈活身影一飛衝天,須臾間就停在樹巔這上。
古初晴站在樹頂端,蹙目觀察崖上,等看到崖上有兩個法壇後,她眉梢微鎖,沉眉思索。
片刻後,她朱唇冷抿,冷冷一笑,然後閃身而下,朝紀弘修所在的那顆大樹飛馳而去。飛疾期間,古初晴還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型。
懸崖上有兩個法壇,這凌家兩兄弟是想和她鬥法……
鬥法,誰怕誰……
不過,鬥法的地點,卻不能是他們專門為她挑選的地方。
夜色不止遮掩了古初晴的視線,同時,也蒙蔽凌家兩兄弟的目光。
懸崖上的凌家兄弟左等右等,遲遲等不到該來的人,凌老三額頭一蹙:“老四,你確定她追來了?”
凌老四眯眼,眺望懸崖下:“我看著她進山的。”
“那為什麽現在還沒到?”凌老三疑惑,隨即是反應過來什麽,略有幾分欣賞地道:“這小丫頭,是個沉得住氣的。”
凌老四:“沉得住氣又怎麽樣,進了這山,就別想出去。”
說罷,凌老四雙掌一拍,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在法壇四周響起,一群帶著死氣的動物,似受到號召,從四面八方緩步向他走了過去。
這群動物裡,竟還有一頭山貓和兩頭野豬。動物們剛出來,一股刺鼻臭味刹時充滿空間。
凌老四呵呵陰笑,手掂黃符,往空中一拋,然後,拿著趕屍鈴輕輕一搖。鈴聲響起,那群動物氣息一變,身上猛然升起了一股陰氣,它們似受到命令,死氣沉沉的眼睛中戾氣驟然暴漲,然後跳下了懸崖。
凌老三扇了扇鼻子周圍的空氣,嫌棄地看了幾眼凌老四:“老四,你能講究點不,這都發臭了,你也不嫌髒。”
凌老四把趕屍鈴放到法壇上:“你當我願意,我在來的路上被交警查車,我帶來的屍體被我藏在路上了。這些動物屍體,還是我在山上找了一天,找出來的,能有用的就不錯了。”
凌老三呼了口氣,搖搖頭,打開法壇上的竹簍,從竹簍裡抓出一條眼鏡蛇,手一拋,把蛇拋向空中,然後吹了一個口哨。
那蛇落地,便延著峭壁爬了下去。
那蛇一出動,懸崖下方,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的爬行聲隱隱響起,方才還安靜的草叢中,一條條毒蛇不知從哪突然鑽了出來。
那些蛇一出洞,便飛快往四面八方攀爬了去。
得虧古初晴聰慧,沉得住氣,如果方才她沒有退下,而是選擇在這峭壁附近與凌家兄弟鬥法,怕法壇剛起,就落入了蛇群包圍。
與此同時,在此懸崖對應的另一座山頭上,古初晴與紀弘修疾速而奔,眨眼功夫就跑到了山頂。
這是一坐石山,附近並沒有多少樹木,視線比之懸崖那邊寬闊了不了。
山上亂石嶙峋,古初晴在山頂尋了一圈,找了塊較大的石頭。打開紀弘修的背包,從那背包裡拿出一疊沒有裁過的黃紙攤到石頭上,然後拿出朱砂筆,在黃紙上畫下無數神秘圖案。
要起壇,必須得有壇桌。
但壇桌這種大物件,又不能隨身攜帶。好在紀弘修剛學道,正是最耗費黃紙的時候,這家夥為了練符時取材方便,包裡隨時裝著一疊黃紙,要不然,今兒這壇怕還不易起。
古初晴就地取材,把一石頭,布置成壇桌。
然後取出工具箱裡的蓮花燈,把燈陳放到法壇最中央,續又在燈下放罷了九枚銅錢。讓紀弘修在法壇周圍點上香,最後把先前用過的那木偶放到法壇上某處詭異符紋裡。
“還要準備什麽嗎?”紀弘修點完香,拍拍手走到古初晴身邊。
“差不多了。”古初晴面上一片冷沉,腳一勾,把被紀弘修搕在石頭旁的桃木劍挑向紀弘修:“你貼張符到額心,抱劍站到正東方,做守壇金剛。記住,等會鬥法的時候,不管周圍有什麽變動,你的雙腿都不能移到那位置半分。”
這個法壇只是臨起弄出來的,等會動靜太大,古初晴怕法壇經不住兩方力量抗衡炸壇。所以,必須要有個守壇金剛加持法壇功效。
而紀弘修就是最好的人選,也只有他能做這守壇金剛。
說到這裡,古初晴頓了頓,從工具箱裡拿出幾個小符人交給紀弘修:“等會萬一有什麽東西來騷擾你,你就用血激活這幾個符人,讓它們去對付那東西。”
這符人是古初晴在斫市破凌家第一個陣時,見古耀用符人陣保護自己,她覺得好用,問古耀要的。倒不想今兒還真派上用場了。
古初晴做好所有準備,等紀弘修抱劍站到指定位子後,脫掉身上的外套,星眸一沉,當即便開始施起法來。
今晚,她誓要留下那兩個人的命。
她學道學武二十來年,怕破自己道心,手上從沒沾過活人的鮮血。哪怕是在神農架余脈與凌家隔空鬥法時,她也隻想威懾對方,殺心卻不重。
但現在,她卻再也壓製不住心中殺戮。
凌家人,必須死!
古初晴雙眸犀利,咬破中指,往木偶額心滴下一滴指尖血,速又拿起旁邊的一面銅鏡,往木偶身上一照。
一束精光在平滑的鏡面上一閃而過。
古初晴把鏡面翻向上,就著還在流血的指尖,火速在鏡面了一道血敕令。抬頭辨認了一下方位,最後,把鏡子陳放在對應凌家兄弟所處的那位山頭位置。
古初晴冷笑,臉畔凜若冰霜,抽出工具箱底部的那柄削鐵如泥的青鋒寶劍,氣息一沉,握劍猛往木偶左臂一劃。
木偶左臂應劍而斷,刹那間便與木偶分離。
與此同時,銅鏡上一束神秘異光突兀衝起,直射對面山頭。
鏡光升騰刹那,另一個山頭的凌老四雙瞳突瞪,慘叫刹那衝出口,右手猛然捏住左臂。
“啊——!!”
“老四,怎麽了?”凌老三被他的尖叫驚了一驚,愕然轉頭看向他。
凌老四緊緊捏肩膀,面上青筋突暴,左臂仿佛被齊肩砍斷般,痛得他撕心裂肺,冷汗直冒。
他極速喘息,驚駭道:“我著了她的道,她來了。”
凌老三聞言,肅然看向凌老三的左臂,然後火速從法壇上抓起一張符,拍到凌老四的左臂之上。
符剛拍下去,一道濃煙忽然冒起,那張符瞬間便化成了灰燼。
“啊——!老三,別,別動。符沒用……趕,趕緊把那死丫頭找出來,殺了她。”這道符下去,似乎加重了凌老四的痛苦,他整張臉痛得都扭曲了。
凌老三額頭緊夾,抬頭環顧峭壁下方,然後閉眼,感應四周。片刻後,他驚道:“我的蛇寶貝沒發現她行蹤,她不在這附近。”
凌老四聞言,獰道:“她在和我們隔空鬥法,老三起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