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從來不參加這些活動嗎？”

　“見見老朋友，挺好的。”溫堇說出這個理由時，連自己都覺敷衍。

　所以，只是朋友罷了。

　溫堇的隻言片語、一顰一蹙依舊能輕松牽引著她的心緒，寧淺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失落？她最害怕承認的，就是自己明明因為對方而傷痕累累，可心裡還在犯賤般渴望溫堇的主動靠近。

　她在感情裡還是那樣卑微。

　溫堇當初提出交往時，寧淺沒想過答應。

　拒絕不是因為不喜歡了，而是這樣的愛於她而言，苦澀遠遠超過了甜蜜，堅持十年已經夠累了，難道還傻傻去堅持一輩子嗎？

　寧淺將目光投在正報幕的主持人身上，想著其他，今晚注定沒什麽心思欣賞舞台上的表演。

　兩個小時後，結束了。

　觀眾陸陸續續離場。

　和多年前的那場典禮一樣，寧淺和溫堇肩並肩坐在一起，只是並沒有搭上幾句話。

　溫堇起身，緊緊追隨在寧淺身後，融入熙攘的人群。

　“我大學時就喜歡你了，我一直喜歡你啊……”溫堇認真望著寧淺的背影，想著那次意外過後的表白，思緒又飄遠到自己的學生時期，才發覺自己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都藏著寧淺的影子。

　寧淺喜歡她，溫堇不是沒懷疑過，但寧淺太善於偽裝了，時間一長，也不再往那方面想。

　如若不是那天晚上，溫堇或許到現在也不會知道寧淺對她的感情，她也不會明白，她對寧淺的喜歡竟然會越過友情以外；可也正是因為那天晚上，成為了她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溫堇承認一開始提出和寧淺在一起，更多是因為愧疚和感動，她傷了寧淺，一門心思想去安撫彌補，但寧淺拒絕了。應該說，好在寧淺拒絕了，她才能更冷靜理智地直面自己。

　人群疏散以後，溫堇仍是跟在寧淺身畔，盡管溫堇定居在L市，也鮮騰出時間像現在這樣閑逛，“好久沒來了，我們去那邊逛逛吧。”

　寧淺看現在的溫堇，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同學聚會校慶晚會她都“剛剛好”地出現在自己身邊，這會是巧合嗎？

　一輛電動車從不算寬闊的道路上駛過。

　“小心點，有車。”溫堇忙牽住寧淺的手，將對方拉到自己身邊，她見寧淺還走著神，忍不住笑著說她，“你以前也是這樣，總是心不在焉的。”

　和溫堇相處時，寧淺是愛心不在焉，因為總是愛想些與她有關的，不可能的事。

　寧淺回神，余光落在溫堇緊牽自己的手上，原來她手心這麽暖這麽燙，寧淺曾不止一次幻想著牽上這隻漂亮的手，那感覺會不會像溫堇的性格那樣，清冷，微涼。

　溫堇也短暫頓了頓，非但沒松開，反而還不動聲色攥緊了些，“走吧，我們去那邊。”

　寧淺就這樣被溫堇牽著走了，落後了幾步，望著溫堇的側影，心亂如麻。她麻木追隨著溫堇的腳步，溫堇，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偏偏在自己決心放下時，又這樣。

　而寧淺發現，她還是沒辦法毅然決然去推開溫堇。

　走到熟悉的教學樓時，寧淺還是掙開了溫堇的手，手依舊發著燙，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被溫堇這樣牽著。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學生蜂擁從教學樓走出，往宿舍樓走去，漸漸，人越來越少。

　圖書館坐落在湖畔，寧淺走過湖面上縱橫的小道，緩緩止住了腳步，倚在欄杆旁靜靜站著，湖邊垂柳長勢正好，風吹過，枝條輕拂湖面，漾開粼粼的波紋。

　“你在L市待幾天？”溫堇望向寧淺。

　“不知道，看具體情況。”和溫堇對視時，寧淺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平常心，並且告訴自己要去習慣這種平常。希望將來不久，她和溫堇再遇，能真正做到只是微笑點頭。

　“明晚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明晚？”寧淺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長發，朝溫堇笑，“明晚不行，我有約了。”

　溫堇分外敏感，“……去相親？”

　“嗯，班長安排的，我也答應了。”

　溫堇直直盯著寧淺的眼睛，“你真的想去嗎？”

　“為什麽不去？看了對方照片覺得還不錯，可以見面聊聊。”寧淺偏頭同溫堇說著，要多輕松有多輕松，“其實相親沒什麽不好的，效率高還有針對性，不是嗎？”

　溫堇的神情遠不如寧淺輕松，不管寧淺有時候說得多麽灑脫隨意，可溫堇還是捕捉得到其他，就像前天晚上的回眸，溫堇篤定了寧淺會回頭看自己，而事實也是如此。

　“除了參加聚會，我找不到其他方式和你見面。我想見你……”溫堇終於吐露心跡，這一年，寧淺都在躲她，不回消息，不接電話。

　晚間寂寥，她的一字一頓，寧淺聽到了心坎裡，尤其是最後的“我想見你”。

　她跟溫堇的關系終於朝著她所期望的曖昧方向發展，但是，寧淺心裡卻沒有一點歡喜。她咬咬牙，望著波光蕩漾的湖面，道，“我有什麽好見的，去年才見過。”

　“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溫堇朝寧淺走近一步，想再一次靠近她，從未用這樣的姿態與人說話。

　“我生你什麽氣？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寧淺抬抬眉梢，再看了看時間，敷衍笑笑，“十點半了，我今天有點累，先走了。”

　溫堇索性直接拉住寧淺，柔聲道，“你先別走。”

　“怎麽了？”

　“我不舒服……”

　突然之間就不舒服，寧淺半信半疑瞧著溫堇，“出了校門我給你攔輛車。”

　“我開了車過來，要麽，你送我回去？”

　寧淺蹙起了眉。

　見寧淺猶豫，溫堇也不再說什麽，“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下就好。”

　“真沒事？”

　“嗯……”

　“那我走了。”寧淺不冷不熱說完，竟真的轉頭就走了。

　就這樣走了，溫堇黯然，或許是以前太習慣寧淺對她的好，所以才有恃無恐。就像她提出和寧淺在一起時，以為寧淺一定會答應自己。

　有的人一旦錯過，等你想回頭時，大概她真的已經不在原地了。想著這些，溫堇正失落著……腳步聲離自己又近了，溫堇抬眸，便看見寧淺轉過身繼續朝她走了過來。

　刹那，溫堇望著寧淺，情不自禁笑了，會心的笑，嘴角的弧度從來沒有上揚得這麽好看。

　暖洋洋的路光下，寧淺瞥見溫堇的笑，如果多年前溫堇便能對她這樣，該有多好。可是現在，心境，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

　“你車停在哪？”

　“東門。”

　“我送你。”

　一上車，寧淺系上安全帶，“我先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溫堇靠在副駕駛上。

　“去一趟吧。”寧淺還是打著方向盤往最近的一家醫院開去。

　大半夜折騰去了趟醫院，還好只是有些低血糖，並沒其他大問題，寧淺也松了口氣，但還是送佛送到西，開車送溫堇回了家。

　去年協議離婚時，溫堇就換了套新房子，這裡寧淺來過好幾次，而且在這間房子裡發生過的一些事情，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還難受嗎？”寧淺扶溫堇在沙發上坐下，“我去倒杯水，先吃藥。”

　寧淺告誡過自己千萬次，不要再對溫堇的事上心，還是沒做到。

　“淺淺……”溫堇一把拉住寧淺在自己身邊坐下，沒多說什麽，而是探過身，張臂緊緊抱上了對方，她今晚的確有些不舒服，但裡面也摻雜了些撒謊的成分。她想不出其他辦法，讓寧淺不躲著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寧淺對她的在乎。

　寧淺一動不動，被她抱著，聞著讓自己魂牽夢縈的香氣，心裡已經是一團糟。碰著溫堇的身體時，寧淺能很明顯能感覺到，她比去年還要瘦了許多，第一反應竟然是心疼……

　“你別這樣。”寧淺吸了口氣，保持著自己的理智，想去拉開對方摟在自己腰上的手。

　“讓我抱一下。”溫堇將頭支在寧淺肩上，輕聲說著，抱得更緊，如今能直觀地感受到，以前抱寧淺和現在抱寧淺的感覺，已是天壤之別。

　“溫堇……”她這樣抱自己，寧淺覺得是煎熬，可明知道是煎熬，卻沒有勇氣推開她。

　“對不起。”溫堇抬頭望著寧淺的眼睛，她已經對寧淺說了很次對不起，但這次不一樣，“原諒我可以嗎？別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