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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酸危機》Chapter11. (5)
睡啊?”

 雁回那邊好像思考起來了,稍稍安靜了片刻,才給池烈一個答案:“我想聽你叫床。”

 “……滾、滾滾!”

 “怕什麽,我又看不見你是怎麽弄的。”雁回似乎想試著說服他,又補充一句:“也不會錄音的。”

 你的話哪能信。池烈腹誹著。每次都是如此,如果雁回有了什麽惡趣味想實現,一定會先花言巧語讓池烈卸下內心防線,給他一種“這件事試試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錯覺;等他傻傻上鉤以後就會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直到雁回原形畢露的那刻自己才幡然醒悟,卻也為時已晚。

 既然主觀意識容易動搖,那麽為了讓雁回死心,池烈就得拿出客觀條件來說了:“我室友還在呢,人家得睡覺,我先掛了。”

 雁回隨口問他:“你室友不是已經畢業了嗎?”

 池烈一時語塞,微妙的心虛湧在心頭,不由得懊惱自己跟雁回說話怎麽總是不謹慎。可隨後他又釋然了,自己沒乾虧心事,幹嘛忽然緊張。

 大概是因為……自己單方面破壞了雁回給他營造的氣氛吧。

 “噢,是新的室友。”池烈說完,不等雁回出聲就率先把話岔開:“這樣吧,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怎麽樣?”

 “嗯?”這種提議從池烈嘴裡說出來實在新鮮,連雁回都料不到他什麽心思,“什麽是睡前故事?”

 “就是像什麽《賣火柴的小女孩》《小紅帽》之類的。”

 雁回無奈地笑了一聲,“那你隨便講一個吧。”

 居然還真的感興趣了。不過只要別纏著自己說些什麽難堪的東西,池烈倒是很樂意跟他在電話裡浪費時間。小時候看過的童話故事的細節都忘得差不多,池烈便上網查找內容,然後開免提念給雁回聽。雖然他念得毫無生動可言,比朗讀課文還要差一點,但池烈自己還是看入神了。

 等他口乾舌燥地快把那篇《小錫兵》讀完,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感歎了一下故事情節:“這都能回去啊,他運氣真好。”

 池烈說完下意識等雁回的回應,可那邊似乎過於安靜,他瞥了一眼現在的通話時間,發現屏幕最上方的“點擊返回通話”字樣已經消失了。

 靠!原來電話早就被雁回掛斷了,自己還在這聚精會神地念睡前故事呢。

 不過池烈還是繼續把《小錫兵》的結局看完了,原以為主角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和心愛的舞女一起熔化在了火爐裡。

 池烈覺得這些童話真是奇怪,明明可以大團圓,卻迎來一個淒美的結局,這未免也太傷孩子們的心了。好在自己現在已經長大,再看這些化為灰燼、變成泡沫的故事,也沒那麽容易感到沉重哀傷。

 他輕輕歎了口氣,把頁面關掉,又打開購物軟件下單了幾樣東西,很快就把小錫兵的人生忘得一乾二淨。

 轉天早上,池烈是被學姐敲門叫醒的。

 放假之前他就把鬧鍾取消了,卻忘記重新設置,還好自己昨晚吃飯時隨口說了句今天早上有課,學姐很體貼地幫他記住了,池烈對此非常感激。國慶之後學校會嚴查考勤,發現逃課直接扣除學分,他可不敢懈怠,洗漱完也來不及買早飯,直接去了學校。

 一大早就是高數,池烈踩點進了教室,室友給他預留了空位。

 桌上擺了份M記的早餐,池烈用胳膊杵了一下室友,問他:“你的?”

 男生說:“小莫給你買的。”

 池烈回頭望去,找到那張熟悉的面容後給她對了個口型:“謝了。”

 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就趴在桌上借前排人的後背遮擋,悄悄把早餐吃完了。高數課認真聽講的人也不多,室友在旁邊寫專業課的作業,池烈等他做完後挑了幾頁謄抄一遍,落筆的時候聽到他問自己:“你下次分組作業跟小莫一起啊?”

 “嗯。”池烈頭也不抬,為了不讓室友誤會,他把原因解釋清楚:“她表姐在新西蘭上學,我有個東西想買,所以……你懂的。”

 “欸?我看大家平時玩得都挺好的,原來她還沒放棄你?”

 池烈筆尖一頓,他作為被不停告白的那一方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實事求是地說,如果她對自己沒有那種意思,那麽池烈的確可以把她當興趣相投的朋友。然而從大一開始這個女孩就堅持不懈地向自己示好,池烈雖與她性格相合,但也只能私下多拉開距離。只是他們都在同一個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池烈多少還是要給女孩子家留面子,當著別人的面不能直接拒絕。

 為了還這頓早飯,池烈中午請她喝了最近網上很火的奶茶,付完帳等待的時間裡,耳邊響起一陣仿佛糖果盒晃動的聲音。

 一轉頭看見小莫手裡一個貼滿英文標簽的罐子,“你要買的東西。”

 “哦,謝了。”池烈接過來,“我之前把錢轉你了嗎?”

 “給過了。”她回答,“你失眠啊?”

 池烈隨口撒了謊:“給我爸買的。”

 “噫——你好孝順啊,我更喜歡啦!”

 池烈無奈地把臉別過去,不接她的話。

 “你又不理我了,害羞了?”

 他有什麽好害羞的,只不過平時聽多了曖昧露骨的挑逗,早就對普通的情話免疫罷了。

 臨走前,池烈又聽到她囑咐自己:“明天早上也有補課,別忘了。”

 池烈回公寓後,發現學姐不在,心情有點輕松。他不擅長和不熟的人坐一起吃飯聊天,尤其對方還是相當溫柔的性格,池烈會不由自主地受影響變得十分內斂拘束。

 吃完外賣後,他下樓把那台雅馬哈R6推去修理。這是他今年二十歲生日時雁回送他的禮物,平時出門上路摩托車限制比較多,只有周末半夜出去玩才騎。他也不懂得機車保養,前陣子後輪蹭碟,就鎖起來暫時放置了。

 什麽時候自己也能送雁回像這樣貴重的東西呢……池烈看著R6的車架發呆。幾年的時間肯定不夠,恐怕還要再長遠一些,可到了那時候也說不好他們還有沒有聯系了吧。自從池烈習慣在另一個城市的大學生活以後,逐漸忘了在家是什麽感覺了,忙起來的時候也會忘記雁回的事,比如他的生日。

 而且他學的是冷門專業,畢業後最好的選擇無非就是讀研或者出國,不然直接工作會非常辛苦的。他成績很一般,考研沒什麽戲,家裡人已經不止一次催他準備出國的事,池烈都模棱兩可地敷衍過去了。可現在已經升入大三,關乎未來的事沒理由再繼續拖。

 這件事他沒跟雁回提過,不是他刻意瞞著,而是根本不想知道雁回會有什麽反應。

 他怕雁回介意,但他更怕雁回不介意。

 [五]

 周末下午,池烈出機場後直接打車去了原來的高中。聽說市裡過陣子有個文藝演出,學校的合唱團在休息日也不停歇地練習。

 傍晚霞光濃豔,那些暖意慢慢滲透進空曠的音樂教室,地板上一片耀眼的橘紅。跪坐在鋼琴下的人一抬頭,眼睛裡就漾著蜂蜜似的色澤。

 四目相對的刹那,池烈又把頭低下了,閉上眼睛機械式地重複嘴上的動作。雁回頷首,手掌在對方的後頸上慢慢摩挲著,再上移就能摸到散發蘋果香味的柔軟發絲。

 雁回深深地望著這個正把嘴埋在自己腿間的青年,這幅畫面可比實際感覺舒服得多,稍稍吮吸出一點聲音都能刺中他的神經。他原以為太聽話的人反而會令他興致索然,但這個人如果是池烈的話就例外了。

 樓道裡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直到那步子在教室門口停下來,敲門聲響起,雁回也沒有在意。

 他低著頭凝視池烈的臉色,顯然倉皇無措,脖子好像都要變冷了。

 “進來。”

 在雁回下完命令後,池烈徹底呆住了,愣愣地盯著雁回小腹下方的那塊刺青。

 門被人推開,雁回笑著抬頭看一個少年走進來,禮貌地對自己說:“雁老師,我報名表落在這兒了。”

 “噢,我知道。”雁回紋絲不動地坐著,伸胳膊從鋼琴上拿了張紙遞過去,“我剛才看見了,是你的吧?”

 少年走近接過,“啊,謝謝老師。”

 “沒事。”雁回笑容溫和,他另一隻手仍然撫摸著池烈的腦袋,看少年快走到門口時才囑咐了一句:“幫我把門關一下。”

 屋子再次恢復了安靜。

 池烈沉沉地呼吸,自始至終他都僵著身體跪坐在鋼琴之下,含太久連下巴都快麻了。

 “繼續啊。”雁回笑著扯起他的頭髮。

 池烈連忙松開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算了。”雁回輕輕拍他的臉,然後俯下身將池烈扶起來,跪的時間太長腿沒那麽容易站穩,一下子就跌坐在雁回腿上,這樣的動作仿佛是他很急似的。但雁回沒說什麽,熟練地解開池烈的褲子,手指探進私處擴張,另一隻手順便撩開池烈的襯衣,臉也貼上了白皙裸露的胸膛。

 池烈立刻感覺到胸口那份濕熱的觸覺,陣陣酥癢遍布全身。

 “坐好。”雁回聲音輕得像是在他心口撓。

 池烈的手臂勾著對方的脖子,剛剛被手指舒展開的地方,頂入進來熾熱的物體,以極其強硬的態度撐開內壁,而自己的體重更加深了兩人結合的緊密程度,很快就貼到了最脆弱的地方。這樣的壓迫感令池烈忍不住晃了晃腰,微小的動作也能直接牽動體內硬物摩擦。

 “我都說了讓你坐好,你亂動什麽?”貼在耳邊的氣息是不懷好意的熱,“那要不然,你自己動吧。”

 池烈的臉埋在雁回的肩頭,他緊鎖眉頭忍著身下的漲熱,討好似的親吻雁回的脖子。

 可惜這對雁回來說也沒那麽容易奏效,他環抱著池烈纖瘦的腰,隨心所欲地挺動幾下就不再繼續了。這讓池烈不得不惱火地咬了他幾口,脖子上瞬間留下幾道明顯牙印,但他仿佛不痛不癢。

 “我想問你個問題。”雁回恢復了平常的語調,顯然不是開玩笑的狀態。

 池烈側了側臉。

 “你最近……為什麽變得這麽聽話了?”

 ——有嗎?

 池烈的背脊持續升溫,他沉默著不出聲,燥熱的呼吸拂在雁回肩頭。

 ——自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或許是他逃避雁回的次數太多了,導致潛意識裡自動產生了一點點妥協,為的是不讓雁回的期望一次又一次落空。但實際分寸他又沒辦法把握好,恐怕雁回現在正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別的心思了吧。

 “你太聽話的話……”雁回含住池烈的耳垂,舌尖輕輕舔舐,“會讓我覺得很沒意思啊。”

 池烈腦子熱得有點混沌,雁回的話聽進去也有太多影響。夕陽的光芒快要刺入眼睛,晃得他眼睛乾澀,腦袋因此在雁回肩窩埋得更深了。不知道為什麽,他過不久聽到雁回在自己耳邊一聲歎息。

 後穴裡忽然被用力摩擦了幾下,粘膜上緊致的溫暖令池烈倒吸一口氣,微弱的呻吟聲從喉嚨裡逸出來。雁回扶穩池烈的腰,性器緩慢地退到穴口邊緣,又再次加重力道撞進去,牢牢地頂到柔軟的地方。

 池烈咬緊牙忍住了想發出聲音的欲望,但喘息卻伴隨著內壁的快感不停加重,最終還是被壓迫得嘶啞的呻吟。他身子向下一沉,感覺到雁回緊緊地抱著自己站起身,移動到了另一位置,才輕慢地將他放下。

 背上一片冰涼又堅硬的觸感,池烈閉上眼睛仿佛能看見背後鋼琴的輪廓,雁回的手指每天都會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舞動,此時卻完全支配著自己的身體,溫柔地從胸膛劃到下腹,握住要害迅速套弄摩擦起來。

 借助鋼琴支撐,前身傳來的舒爽令池烈的身體重心不自覺而向後偏移,後背被僵硬的金屬硌得發疼,但這份苦楚又逐漸被意識忽略,體內隻留存了雁回的溫度。

 雁回修長的手指又貼上了池烈的臉頰,邊撫摸著邊俯下臉親吻他,兩人的呼吸在唇齒交纏間顫動不安,池烈忽然發出了哀求般的嚶嚀,在幾聲悶哼後又被雁回的吻深深堵住了。

 池烈看到他的眉毛以微小的幅度挑動了一下,好像在對自己說“安靜”。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近在咫尺,每根睫毛都仿佛承載了主人的情欲,在自己的皮膚上撩動。

 雁回的身體壓得更低,密不可分的交合處因劇烈的抽插而產生淫靡的聲音,池烈感覺到自己緊繃的性器正貼在對方的小腹上,隔著一層單薄的襯衣布料被他用身體摩擦,漲熱不已。

 教室的廣播裡忽然響起了一陣輕揚悠長的音樂,池烈的意識被拉回現實,心裡慌亂半拍後想起來這是學校的定時鈴聲。原來周末也會響起來嗎……不,只有學校有人的時候才會。已經兩年沒換過的曲子,是上課鈴嗎……如果今天是平時的日子,現在應該又到了學習的時間了吧。

 池烈的大腦裡飛速閃過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當他清醒察覺到自己又回到高中校園時,後穴內壁湧起了如海水漲潮般更強烈的快意。他抱著雁回的手臂收得更緊,對方發絲掃在自己的額頭,留下一陣清甜的氣味。

 雁回親吻池烈的嘴角和臉頰,一直吻到發紅的耳根後方,他輕笑著在池烈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後,身下的人呼吸變得越來越紊亂。

 厚重的鋼琴在地板上留下淡棕色的摩擦痕跡,等它終於恢復平穩後,地板已是狼藉。

 池烈坐在琴蓋上,胳膊隨意找了個位置倚靠,一偏頭能看見琴鍵另一邊的結構。

 他刻意避開了雁回的視線,但對方還是湊過來扳著他的下巴,逼迫他看清那件衣服變成了什麽模樣。

 “這可怎麽辦,你讓我沒臉見人了呀。”雁回一副相當為難口吻,而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幸災樂禍。

 他黑色襯衣沾上了好幾道新鮮的濁白液體,突兀地形成斑駁印記。

 池烈沒有理會那件衣服被自己糟蹋成了什麽樣子,直接抬手粗魯地把雁回的手拍開了。

 他煩躁地剜了雁回一眼,悶聲罵道:“婊子。”

 窗外的夕陽徹底收起最後一縷光輝,黑夜降臨後的學校只剩下這間音樂教室存在光亮。

 臨離開前,池烈啞著嗓子忍不住問他:“你真要這麽出去啊?”

 雁回若無其事地轉頭,“不行嗎?”

 “你……算了。”池烈瞪了瞪他,默默翻自己口袋裡帶沒帶紙巾。

 乾脆別管他了,媽的。

 池烈似乎很久沒像今天這樣,被雁回激起難以把控的怒火了。

 貼在自己耳邊的炙熱呼吸,以及那句語調曖昧的“蕩婦”,都像是病毒一樣侵蝕了自己的理智。

 池烈猶豫要不要回趟家,他擔心長時間不主動聯系池裕林,又會被懷疑在外面交了女朋友。但眼下自己衣服都被扯皺了,整個人從頭至尾都有剛縱欲過的痕跡,這樣回家見人跟自爆沒兩樣。

 沒再考慮太久,池烈還是上了雁回的車。

 他臉上的溫度未完全退散,不過手指在流失力氣後變得冰涼,貼在皮膚上有消熱的效果。雁回趁發動引擎的空當瞥了他幾眼,池烈身體懶散地歪在車門上,平時白皙的臉頰潮紅一片,更像是醉態。

 有一瞬間,雁回的腦子裡冒出了個新念頭。

 雖然實際操作起來很容易,但換來的後果恐怕有點難收拾啊……他正盯著池烈的側臉思忖,或許是自己的視線太明目張膽,池烈察覺到後立刻轉頭直視過來,一臉懷疑地打量著他,問道:“你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雁回露出和煦的笑容,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毛,仿佛沒理解池烈的意思。

 又開始跟自己裝傻了……總結了上當受騙無數次的經驗,池烈學會了察言觀色的能力,雖然這份能力也僅限針對雁回罷了。

 這兩年相處下來,他們不僅更加熟悉彼此的身體,脾性方面也磨合得更穩定,有時候雁回不經意的一個眼神,池烈居然能預料到他接下來的大致行為,尤其是察覺到雁回笑容的不對勁後,池烈心裡就會多一份警惕。

 “你總這麽緊張幹什麽。”雁回把視線收回,正視前方啟動了車子,“搞得好像別人要迫害你一樣。”

 池烈冷笑一聲:“別人當然不會,你可不一定。”

 雁回仍然心情很好的樣子,反問道:“你現在待得好好的卻說這種話,是暗示我得做點什麽才行?”

 池烈翻了一記白眼給他,扭過頭不說話了。

 車窗開了一小條縫隙,涼風拂過池烈頭頂的發絲,他枕著玻璃望向窗外,車子駛過這條街道時他忽然喊了停。

 “要買東西?”雁回猜到了他的心思。

 “買套厚的睡衣。”池烈指了指街邊的睡衣專賣店。

 原本放緩的車速又再次提起來了,池烈不解地回頭看他,雁回說道:“我已經給你買過了。”

 “啊?什麽時候……”

 “前兩天。”

 池烈隻關心睡衣的款式和顏色,該不會雁回是按照個人的低級趣味挑選的吧。他凝著眉頭,心裡的擔心全部反映在了臉上,雁回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就是普通的睡衣而已,反正是放我家的,隨便穿穿。”

 晚上到家,池烈先拿著那套新睡衣去洗澡,等他擦著頭髮出來時,雁回已經在廚房裡炒完了兩道菜。

 在雁回家最大的好處就是能隨心所欲,不會被催吃飯睡覺,也不會被問不想答的問題,更不會被要求做家務,所有的事都是由雁回自己打理好,而池烈只要不過分添麻煩就夠。

 雖然偶爾回這個城市時才會來雁回家待幾天,但要是能一直住下去,恐怕比在任何地方都輕松吧——甚至有時會冒出這種想法。

 池烈記得,雁回以前說過不喜歡家裡有別人生活的氣息。可他卻給了自己他家的鑰匙,這至少能證明他不抵觸自己待在這裡?而且也會給自己買換季的睡衣,看來今年冬天經常來是被默許的了。不過……好奇怪,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就習慣假期時主動來找雁回了呢?

 肯定是過去的某個時期開始,又被雁回花言巧語哄騙了,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家的鑰匙。

 “吃飯。”雁回從廚房裡端著盤子出來,衝著正愣神的池烈喚了一聲。

 “噢。”池烈答應著,眼睛瞟了眼手機,“等一下,我接電話。”

 他坐回沙發,劃了一下屏幕上的通話鍵,聽到池裕林的聲音。

 “最近學習忙嗎?”一如既往的開頭問候。

 “不忙。”池烈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緊接著又後悔這麽說了。這不就是相當於告訴池裕林,自己有空的時候也根本不想聯系他嗎?對於父親的性格,池烈再清楚不過,此時絕對心裡失落,卻又擔心這通電話會打擾到兒子休息。

 於是池烈立刻補充道:“剛去打球了,現在回寢室也沒事做。”

 言外之意就是被多“打擾”一陣子也沒關系。

 父子倆在電話裡只能聊些沒實質內容的東西,基本都是池裕林找問題然後池烈回答,這樣拖延時間的後果就是時不時會出現氣氛沉默。為了避免尷尬,池烈主動談了些在學校的事,比如最近幾次實習,或者跟同學去哪個地方玩。他差一點就把自己多了個女室友的事說出來了,還好立刻想起這是在雁回家。

 “對了,你跟輔導員問清楚出國需要的材料了嗎?我最近案子不多,要是有需要我弄的東西早點說,不然到時候我得麻煩同事幫你到處跑。”

 池烈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最終隻敷衍地說了句:“嗯,我禮拜一就去。”

 “別再往後拖了,不然就考研,可你又不願意。”

 “我知道。”

 還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如果從小時候就選擇成為一個成績好的孩子,現在長大就不必為了未來繞這麽多遠路了。

 池烈不想在雁回身邊聊這件事,所以他又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室友喊我去吃飯了,回頭再說吧。”

 掛斷電話,他坐到了飯桌前。

 像這樣在電話裡裝模作樣已經不止一次了,明明是在雁回家,甚至有時候還赤身裸體地跟對方躺在床上,池烈接起家裡人的來電時都會平靜地撒謊自己在學校。

 這樣的謊言似乎讓他們的關系看起來……更像是偷情一樣了。

 當然,事實也的確如此。

 而雁回也仿佛和自己心照不宣,完美地扮演了一個情人的角色,從不會主動過問他電話裡的內容,從不會多打探他結識了哪些朋友,除非池烈偶爾抱怨起考試周的煩躁,雁回才不鹹不淡地安慰他幾句。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相處方式還是依賴肉體關系。並非是他們沉溺於享樂,只是以目前對彼此的了解,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麽值得共享的樂趣。

 池烈曾經也試過探尋雁回的愛好,可是很快就發現他的興趣比自己想象中還單調得多,恐怕公園裡那些練太極寫書法的老年人都比他生活豐富。還有當新聞裡出現了很多讓池烈興致勃勃的新事物時,雁回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才二十七八的年紀就仿佛失去好奇心了。

 和雁回截然相反,池烈上大學後感興趣的事物越來越多,心情也總是維持在一個穩定的區間,可能是因為周圍都是興趣相投的同齡人,他整天吃喝玩樂沒什麽煩心事,連脾氣都比以往溫和不少,就算是面對看不爽的人也能耐心地說上幾句話。

 所以每當他情緒高漲地給雁回看有趣的東西,得到的都是對方漠不關心的回應後,池烈難免感到挫敗。

 甚至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行為超越了某種界限。

 那種……“成年人之間的界限”?池烈腦子裡有個模糊不清的概念,隱隱約約浮動在他和雁回之間。可現在的他哪裡搞得清那些大人世界的行為守則,只要有一次沒能引起雁回的注意,他下次就不會再提相同的話題了。

 在今天,池烈又再次明白了“管住自己的嘴的重要性”。

 就當他一邊夾菜一邊隨口說了句“再做一次藍莓山藥吧”之後,雁回輕描淡寫地問了他一句:“我什麽時候買過山藥了?”

 池烈咀嚼的速度不自覺慢了下來,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他很快就想起來,山藥是雁回討厭的蔬菜之一,討厭到幾乎聽到這個名字他就要皺眉的程度。

 可自己明明有吃過藍莓山藥的記憶,那種味道難道不是雁回……

 啊,他又想起來了。

 是在公寓時,同居的學姐親手給自己做的。

 或許是自己當時已經被那種美味深深吸引而忽略了它的創造者,後來再想起,又下意識把合口味的食物向雁回靠攏。

 池烈瞬間感到尷尬,盡可能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哦,我記錯了。可能是做夢夢到過……”

 毫無說服力的解釋。

 但幸好雁回並沒有在意,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

 晚上池烈躺在柔軟的床上,思考該怎麽跟雁回開口。

 關乎自己未來人生的事其實沒有必要聽雁回的意見,當然,也許雁回的意見就是“沒有意見”。但和自己身體親密接觸過的就這麽一個人,池烈沒理由把他放在外人的位置上。

 乾脆就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來吧……這樣就算雁回出現無所謂的態度,那麽這個話題也能自然而然地跳過了。

 池烈在床上翻了個身,借這份力氣輕歎了一聲。

 空氣裡隱約漂浮的味道和以前不同,不知道雁回新換的是什麽香水,不是他一直熟悉的檀木味那般成熟又生冷,而是相當柔和且甜膩的氣息,讓池烈差點以為雁回最近在臥室裡養花。

 不過這也很合自己的心意……池烈忍不住把大半張臉都埋進松軟的枕頭裡,這樣被完全接納的舒適感仿佛來自雁回的胸膛。

 浴室裡吹風機的噪聲停了,雁回很快就回了房間,開櫃子換好了衣服。池烈側著躺在床上看著他,說:“給你買了藥,放你琴上了。”

 “做什麽的?”

 池烈裝沒聽見,不回答。

 雁回過去拿起來看了一眼,又輕輕放下了,隨手關了燈,踱步到床邊躺下。

 池烈悄悄挪了挪,給他騰地方,問道:“你不吃啊?”

 “一直醒著也行。”雁回平靜地說著,在黑暗中俯下臉吻上池烈的唇瓣,手臂輕松摟住他纖瘦的腰,往自己身體上貼合。那陣醇厚的香甜藏在男人成熟的身體裡,像是欲迎還拒的纏綿暗示,輕而易舉地讓池烈上了勾,十分主動地在雁回脖子上留下親吻的痕跡。

 可惜就當池烈想再靠近時,背上傳來的酸痛刺激了他的神經,是傍晚被鋼琴硌出來的疼。

 聽到他微弱的呻吟,雁回伸手在他的背脊上輕輕揉了揉,然後讓他躺好。

 “你明天還加班嗎?”

 “休息。”

 “哦。”池烈將被子向上提了一點,“我晚上七點的飛機。”

 通知完時間,池烈就閉上眼睛準備睡了,至於原本他打算說的內容,早就被那個吻的熱度蓋住而忘卻腦後。烏漆墨黑的屋子裡,很快就只剩下他輕微安穩的呼吸聲。

 雁回在黑暗裡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沒有光線,只靠人類的夜視能力連輪廓都看不清,未免也太掃興了。於是突然有點想把熟睡的人搖晃醒的衝動,這樣做的後果一定是被對方破口大罵吧,不過相信他很快又會原諒自己。

 明知道這樣的興趣很病態……可雁回仍然很喜歡故意惹惱池烈,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自己心理上會得到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滿足。但是,隨著兩人相互陪伴的次數增多,這個孩子對自己的容忍度卻越來越高了。

 這對雁回來說是難以理解的事。

 認識自己這麽久了,居然還沒有厭煩地離開,甚至還接受了不少自己提出的過分要求。

 這算什麽。

 轉天下午,天空灰黃,壓抑得像是快裂開。如果半路趕上大雨恐怕會耽擱時間,雁回隻好提前開車送池烈去機場。離登機還有兩個多小時,池烈先去糖果店逛了逛,買了一大罐水果夾心巧克力球。

 他拆開包裝,遞了一顆給雁回。雖然每次對方都會搖頭拒絕這些甜食,但池烈仍然會給他留一點,萬一哪天雁回就願意嘗嘗了呢。

 比如今天,他就破天荒地接過了池烈手上的巧克力,面無表情地含在嘴裡。盡管沒得到反饋,但池烈頓時有一種推銷成功的滿足感。

 “下個月我不回來了,導師帶我們去海邊實習幾天,然後再回學校有個考試。”池烈提起這些行程,在心裡默默算了日子,“十二月底就沒什麽事了。”

 那時正好是聖誕節,也是離現在最近的一個節日,池烈可以名正言順地去雁回家裡待著。

 “快期末了就別折騰了。”雁回的手臂一直搭在池烈肩上,距離感把握得很好,不會讓過路人察覺到親昵,“你每次期末都掛科。”

 “掛就掛唄,反正有補考,就算過不去還能重修,影響不了畢——”

 “太耽誤時間。”雁回打斷了他的話,勾著他肩膀的手臂向裡緊了緊,“萬一畢業前你想出國了,申請時都是很大的影響。”

 池烈的臉色一下子沉了。

 盡管雁回的語氣那麽漫不經心,但這樣直接戳中自己長久避而不談的事,實際也不像是隨口一提。池烈的心虛瞬間無所遁形,那隻壓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明明沒有用力氣,卻重得讓他倍感疲憊。

 池烈每次跟家裡打電話都不避諱雁回,而雁回又從來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久而久之他就真以為雁回什麽都聽不見。

 “怎麽不吃了?”雁回的輕笑聲拂過自己耳畔。

 他另一隻手伸進池烈腿上的糖罐,拿了一顆蜜桃夾心的巧克力,放眼前端詳起來。

 “甜是挺甜的,但太齁嗓子,是吧?”

 池烈悶聲“嗯”了一下。

 雁回把糖紙剝開,可可醇厚的香味很快就飄過來,他轉手輕輕塞池烈嘴裡了。

 絲滑又黏膩的口感融化在舌尖,甜度散去後,只剩酸甜的水果顆粒。池烈把它嚼碎咽下,心理作用驅使他現在很想喝水。

 算了,再忍一忍,等登機後再找乘務員要吧。

 他現在要是起身離開,再回來時,雁回的手臂就不一定還會伸過來摟著自己了。

 今天過安檢的人不多,但想到現在天氣不好,池烈也不能耽誤雁回太久,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排隊了。臨走前,雁回一如既往地抱了一下他,又很快松開了。

 雖然自己總說很討厭在公共場合做過分親密的舉動……但是池烈意外雁回這次真這麽簡單就放過自己。

 整理好心裡那點微妙的不甘,池烈頭也不回地過安檢去找登機口。

 正抬頭看號碼指示時,口袋裡的手機連續振動兩下,他拿起來一看是雁回的短信。

 “我東西落你那兒了,改天找你去拿。”

 池烈既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也不清楚改天是哪天,管他呢,反正這些都不是這句話要抓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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