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麗兒說的這麽風輕雲淡並且胸有成竹是有原因的。

　得益於兒童隱私法案的推行，在這個技術和人工智能不斷提升的今天，程昱和百麗兒其實只要往外面一站，那些攝像頭分分鍾就能把這兩人識別出來，追蹤系統找到他們只是幾分鍾的事情。

　但是百麗兒是個未成年，並且她還是個未成年的O。

　技術越發達，某些黑暗產業也擴展的越厲害，程昱記得兒童隱私這個法案推出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屏蔽年幼兒童在非官方電子器械上的辨別率。

　家長是有權限察看自己子女的定位的，但誰也不會想到百麗兒這個女孩這麽聰明，她會把帶有自己GPS的坐標定位物放在自己家中，然後大搖大擺的去城裡。

　就算有攝像頭找到了她的位置，根據各種權限設置和法律保護，其他人不在官方的許可下，是搜索不到這個女孩的身影的。

　程昱聽了這一段都嘖嘖稱奇，他低頭看向女孩，“你是什麽時候意識到你可以鑽這個空子的？”

　他不明說，但是這種方法這可是黑幫用來乾壞事利用小孩子犯罪的常用套路，沒想到百麗兒無師自通，竟然自己專研了出來。

　“我上課的時候聽到老師這麽講就想到了對策，”女孩甚至還在沾沾自喜。

　她帶著程昱下了車，百麗兒熟門熟路，從大街小巷徑直穿了過去，看樣子去的也不會什麽正規的交易所，程昱跟在她身後，不知道是該表揚這個女孩的聰明，還是應該為對方的心大感到後怕。

　“我猜你的那些同學肯定都還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程昱跟著女孩穿過熱熱鬧鬧的人群，從繁華的大街到了居民區，然後再往裡深入，程昱不由對這種地方產生了一點疑惑，百麗兒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在貧民窟那種地方混了好幾年的程昱不由深思了片刻。

　他越發覺得其中不對，“不是有人專門教你……”

　話還沒說完，女孩停下了腳步。

　到了。

　·

　“這麽多不可能全部都是百麗兒做的。”

　莎碧娜在看了投影一秒以後放棄，“去找人吧，無論多少錢，多貴重的物品我來賠償，我保證不罵她……”

　“但問題是你女兒把她的定位坐標安置在了你們家裡，如果想要直接找到她，其實最快的方法其實就是報警……”

　伊蒂絲剛剛開口，莎碧娜一臉震驚地看向她，這位O質問道，“不是還有程昱嗎？”

　房間裡兩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莎碧娜雖然性格比較衝，但不是傻的，她繞過伊蒂絲直接衝到了林曦晨面前，“程昱是個成年人，他是你的妻子，你總有辦法找到他吧？”

　氣氛有些尷尬，伊蒂絲提議，“我們不如直接報警吧。”

　然而薩比娜盯著林曦晨不放，“程昱在哪？”

　“我不清楚，”林曦晨實話實說，“我受傷了以後連程昱的長相都沒有了解過，更何況……”

　“看看你的房子，你的一切，他是你的O！你怎麽……”莎碧娜氣都快換不上了，她聲音發顫，“你結婚這麽久了，相互的電子資料，最新的照片，機器人拍下來的生活照總有吧！”

　暴怒過後房間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林曦晨如實回答，“沒有。”

　莎碧娜深深地看了林曦晨一眼，她突然開口，“我不允許你們走法律途徑，你們要從程昱這邊下手。”

　伊蒂絲作為治安官不由再進一步解釋，“夏普女士，就算能夠拿到林曦晨這邊的資料，查找程昱也是需要權限的，全國ABO協會在四月花事件後就已經把質詢官的查詢權回收了，開啟模式必須要治安官同意，但是……”

　她沒說下去，林曦晨不僅僅是臨時治安官，甚至連實習期都沒過。

　“聽我說，”伊蒂絲說得很誠懇，“找回百麗兒這件事必須由你來報警，這裡面牽扯了兩個O，質詢官出面會……”

　“不行，我丈夫下個月的提案馬上就要上了。這要是他們知道，知道夏普一家連孩子都照顧不好……”

　夏普一族一直致力於推行古老的ABO家族關系模式，莎碧娜在丈夫的未來和女兒的安全之間做出了抉擇，她抓著頭髮，目光重新落回那個巨大的光幕上。

　“我，我怎麽記得這些東西發生的時間，”她的目光落在光標上一點，“還有，這個珍珠，我記得，菲尼克斯不是說她已經找了嗎？”

　“因為您是一位社區領袖。”

　伊蒂絲插著腰，她現在對這位Omega女士的態度充滿了不滿，“聽著，莎碧娜，你在這裡很有權威也有很有地位，一句話有的時候可以決定整個社區的流行風向，但我提醒你一句，亞古斯都是我的轄區，你如果現在不做出決定，我就會越權……”

　“你能越權幹什麽？”O氣勢洶洶地問了句，她插著腰，指著光標上的一點，“你才從警校畢業，考慮過你那昂貴的助學貸款了嗎？還有這個海水珍珠一粒也就值個四五百聯邦幣，如果我女兒要偷東西，她至少要……”

　林曦晨默默記下了珍珠的價格，他從頭聽到了尾，“伊蒂絲的意思是，因為你是社交頂層，再加上你的這種對人態度，菲尼克斯當初向前一任治安官報了案又撤銷，就是怕你日後在這個社區對她進行排擠……”

　莎碧娜笑了，“怎麽可……”

　伊蒂絲不忘補刀，“這是這個社區不變的法則，所有人都知道新來了以後需要拜訪你或者周太太，你自己也許沒意識到，上次你嘲諷了倩太太一家的衣著以後他們家就被遠離流行的社交圈了，這一點你心知肚明，只是你現只是在竭力否認這一點。”

　在場兩位女士鬥得聲嘶力竭，林曦晨開始不耐煩了，“我要報警了，程昱走的太遠了。”

　在場剩余兩人不由瞪了林曦晨一眼。

　·

　“你不知道我媽媽是個多婊的女人。”

　百麗兒熟門熟路的推開了這間當鋪的門，程昱哈了一聲，“喲，你來了城裡面了以後就會說髒話了。是嗎？”

　百麗兒回頭看了他一眼。

　程昱把話題轉過來，“你媽到底怎麽了？”

　“她無非就是抱怨唄，無論是在我們家還是外面，她也許別人聽不懂，但是總會有人聽得懂的，什麽這個不好，那個跟不上潮流，還有一些東西不值錢。”

　百麗兒帶著程昱往裡走，他們穿過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擺件，中式古董和各種標本擺在一起，一個看上去精明無比的老頭兒出現在櫃台後。

　“小公主，你來了。”

　“我說過我一定會來的，”百麗兒把書包從背上解了下來，她把東西重重放在地面，“好了，當初我留在這裡的東西可以換回來了嗎？”

　程昱聽懂了，這是以物換物。

　“慢點，”他雖然不想插手這場交易，但是百麗兒這樣明顯是有點情況，“你又帶了點什麽東西來換之前的東西？好吧，且不說價格對不對的上，你之前的錢呢？”

　百麗兒瞪了程昱一眼，身前這人明顯是不記得自己在車上說了什麽了。

　“哦，”程昱記起來了，“你把別人的東西弄壞了，你不去找你媽，你通過那些零零碎碎的珠寶換了錢，現在你告訴我你再用別的東西把珠寶換回來……”

　“喲，小公主你帶來的這位騎士還挺聰明啊？”

　店主趴在櫃台上往下看了看，這個黃皮膚的老頭就像是古董電影裡走出來的，連眼屎都透著精明，程昱很清楚，這種人絕不是一般的那種貨色。

　百麗兒絕對是人家放長線釣的大魚，今天虧得自己陪著來了，不然按照套路來說……

　程昱抱著胳膊，“姑娘，我們得等一等。”

　但是女孩沒有聽。

　她踩著櫃台前的凳子，把書包放在櫃台上，裡面的東西傾瀉而下，“你說過的，這些顏料非常值錢，我美術課都沒有上，全部給你帶過來了。”

　程昱聽了這話心中一咯噔，他知道套路在哪裡了。

　·

　“我知道她想要什麽了。”

　在長達十幾秒的沉默後，林曦晨和伊蒂絲都以為莎碧娜是在猶豫要不要報警，沒想到這位女士抬起頭來，她直接點了幾個地方，“你們說過的，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她很想要錢，就應該是這些小東西，加起來不到兩千塊。”

　林曦晨捏著光標，細細感受了一下光標的分布，他道，“那麽折算一下，在一些當鋪估價完應該是一千塊以下，她要……”

　莎碧娜，“一套花裡胡巧的有聲投影童話書。”

　伊蒂絲皺眉，“你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的，”這位母親皺了眉，她輕笑了一聲，這一聲帶著冷意和不屑，最後開口卻帶著點恨意，“不是你剛剛提醒那一句穿衣的事情我還忘記了，去年我帶百麗兒去別人家參觀了一下，就那麽一下……”

　伊蒂絲歎氣，“你該不會是惹惱了。。。”

　“我姐姐他們家的家教完全不行，我就是提點了那麽幾下，我告訴她，小孩子年紀小太早接觸電子產品什麽的對身體不好，年後她就一臉囂張地來找我了。”

　莎碧娜說到這裡語氣裡都還帶著氣，“她說百麗兒弄丟了一本書，就是這個價錢。這麽點錢，我送她們家一整套都可以。”

　林曦晨，“但是百麗兒她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莎碧娜，“她需要知道什麽？”

　林曦晨根據那些標記的珠寶，在城市中飛快地搜索，現在是夏季，一般抵押物品會設置半年或者一年的期限，但就要看百麗兒當初是怎麽想的了。

　林曦晨這段時間一直關注著各種珠寶出現的可能性，其實剛剛他說已經找了珠寶定位實際上唬騙莎碧娜女士的。

　這夫夫倆的手段如出一轍，但效果出奇的一致。

　投影發出小小的一聲脆響，有珠寶剛剛被定位住了。

　有一個並不值錢，但勝在造型精致的珠寶就在前一秒被某個小小的當鋪上傳了。

　“你女兒完全是在彌補你造的孽。”

　林曦晨聽完電子音報完的數據後小聲冷冷開口，“她肯定是聽到了當初你對你姐姐的那番言論，結果弄壞了東西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她用最錯誤的方式想要去彌補，現在我們必須要去找人了。”

　·

　“嘖嘖嘖嘖。”

　當鋪老板來回挑選這些顏料，程昱其實不懂這些玩意，但是他是做機械甲的，有些塗料昂貴的不行導致某些機型只能出定製版的他也是清楚。

　程昱背著手盯著那兩人不放，全程其實十分緊張。

　“小姑娘啊，這些只能算這個數。”

　老頭伸出一隻手來，比劃了個數，百麗兒當場就白了臉，她語氣尖銳，“當初你說好了的，不是一支就能抵上很多的嗎？”

　“可是你這顏色不齊啊，多是多，但是有誰會隻買一種顏色呢？能夠用上這麽好顏料的，一般要買也要買全色啊。”

　程昱聽到這裡就知道是什麽套路了。

　百麗兒明顯是沒想到，她當初抵押第一個東西的時候就隻定了半年的時限，因為半年的價錢最高，今天過後時間就要到了，當鋪老板也是精於此道，這人直接點開電子屏，虛空的屏幕能讓後方的人看的一清二楚，就一秒。

　有個抵押品就上了線。

　百麗兒的震驚和心碎完全被程昱看在眼裡，當鋪老板知道這是兩個O，想也釀不起什麽風浪，他笑了笑，“可要是小妹妹你還有什麽值錢的玩意……”

　“這樣吧，老板你也別為難我家姑娘了，我今天就陪她出來看了一圈，沒想到……”

　程昱往前一站，他把女孩擋在身後，這位年長的O把所有的顏料一點一點收了起來，收起來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當鋪老板，他語氣中另有所指，“……還會有人欺負她。”

　當鋪老板臉色一沉，“哪有，這是明碼標價的東西。”

　程昱打斷對方，“這樣吧，把她所有放在你們這裡的東西拿出來，標個價給我看看，我看是多少錢。”

　當鋪老板明顯是不想，程昱手指在桌面點了點，“拿來，難不成東西放在你們這裡還能原地起價？”

　店老板聽了句原地起價就知道來了個心裡清白的，他升起屏幕，“得，哥哥你看好，你妹妹在這抵了多少錢，還有那剛剛掛出去的……”

　“那剛剛掛出去的若是被人提前買了去，那就是這玩意和我們家沒了緣分，走了就走了，”程昱也不含糊，行話是一套有一套，“但是余下的，時間沒到，錢也定了數，那就是說好這麽多，就這麽多了。”

　百麗兒跟在程昱身後出了當鋪，就算她再不懂，也明白自己這是被騙了，程昱走到街頭，咂了咂嘴。

　“你還有多少錢？”

　百麗兒摸了摸，“兩百塊。”

　“操，”程昱抓了抓頭，“我們得去賭場一趟……”

　“哈？”百麗兒問了一句。

　程昱低下頭，才記起身邊這是個未成年，他按著眉心，換了個詞，“成，我們得去一趟電子遊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