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

　“殺人了！快來人啊！”

　“這是什麽東西？救命！！”

　大地震顫， 紅綠燈閃爍不停，汽車鳴笛不止，街上眾人慌亂奔走，又被同伴撲倒在地。

　這一切如同末日， 而蘇清風也在最初的混亂之後， 飛快地反應了過來。

　“去救人！”他道，“四星天師兩人一組，四星以上單人一組，所有人分散開來，先救人！”

　他的聲音如同一劑強力的鎮定劑， 驚慌的眾天師紛紛冷靜下來， 他們畢竟是天師局總部的人，雖然不知情況，但已經飛快地衝了出去，準備救人。

　此時街上不止有莫名襲擊同伴的人， 還有一些奇怪的怪物， 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 只是一團漆黑，從地底冒出，遇人即攻擊。

　蘇清風看著外面的情況，眉頭緊鎖， 像是在糾結自己的下一步動作， 蘇槐在這時牽住他的手， 道：“道長， 做你心裡想做的那件事就好。”

　蘇清風與蘇槐對視，點了點頭，回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了。”

　他和蘇槐快步走向另一間辦公室，盡管很想出去救人，但他知道現在還不行，他必須先把消息傳遞出去，讓整個道界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才能將所有人聯合起來，抵抗這次劫難。

　副局長辦公室裡，他已經看到了外界的情況，正在焦頭爛額地四處打電話，一見到蘇清風就快步過來，道：“清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聯系方術局局長，將消息傳遞到天師局與方術局各分部，”蘇清風飛快道，“四柱崩塌，宋恆是浮鶴道人，他要在背後生亂。”

　副局長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但他沒有多問，而是立刻撥通了方術局局長的電話，將蘇清風說的消息傳遞了出去，隨即下通知給各分部，讓他們第一時間去救人。

　五分鍾後，方術局局長廢了數張千裡傳路符趕到這裡，一見蘇清風便開門見山道：“怎麽回事，你到底是誰？”

　蘇清風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道：“你通知了各分部嗎？”

　“已經通知了，現在所有方士和天師都由國家調派，正在有秩序地救人。”局長沉聲道，“現在，你該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了。”

　蘇清風沒有再隱瞞，到了這地步也不需要隱瞞了，道：“我是浮鶴道人的弟子。”

　“什麽？！”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驚，蘇清風繼續道：“多年前，浮鶴道人收養了我，後來假死藏匿，為了達成他的目的一直潛伏在某處——直到剛才，我才發現他就是宋恆。”

　方術局局長已經知道宋恆就是浮鶴道人這件事，相比於這個，他更關心蘇清風前半句話：“他的目的是什麽？和你有關嗎？”

　蘇清風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是他曾經設局，故意讓我碰到了三件邪物。”

　按照浮鶴道人所說，他多年前將數十件邪物投入世間，並且算好了未來蘇清風遇到它們的可能性，只要蘇清風隨機碰到其中三件，他的目的就算達成了。

　困魂鎖，卻邪玲，加上人形法器的鍾老，剛好是三件。原本浮鶴道人還想直接觸碰蘇清風，但是被蘇清風與蘇槐識破，讓他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

　只是，僅僅是觸碰又有什麽用呢，蘇清風現在還好好的，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想到這裡，蘇清風微微蹙起了眉頭，方術局局長也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沉吟道：“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他能預測未來，還別有目的的話……那他應該也是預測到了四柱會崩塌，並且想借機生事。”

　四柱不受外界影響，沒人知道它何時會崩塌，浮鶴道人卻預測到了這一切，並且在數十年前就開始布局準備……這樣的心思，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他恐怕是想顛覆這個人間，絕不能放任他在外面！”天師局副局長道，“清風，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蘇清風本想搖頭，忽然心念一閃，道：“無水之泉。”

　方術局局長道：“什麽？”

　“他還是宋恆的時候，曾帶我見過四柱，說四柱有天可能會崩塌，到了那時，可以去無水之泉。”蘇清風道，“現在想想，他應該是故意說這些話的。”

　“無水之泉……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啊……”方術局局長眉頭糾結在一起，思索了好一會才道，“這樣吧，我派人去找，在這之前，你就待在總部，不要輕易外出。”

　“抱歉，我做不到，”蘇清風道，“人間災難尚未平息，我不可能安坐在這裡。”實際上如果不是為了將浮鶴道人的事情告知天師局與方術局兩邊，他現在已經去外面救人了。

　“不，我不是說讓你無所作為，而是讓你最大程度地保存你的實力，養精蓄銳。”方術局局長道，“浮鶴道人會告知你他的所在，恐怕就是要你去見他，他布局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針對你——也就是說，現在你是我們中最危險的，同時，你也是我們唯一的底牌，只有靠你才能除掉他。”

　“確實，能預測到四柱崩塌，還一直在暗中籌備，他根本不是個普通天師，而是個怪物。”天師局副局長也道，“清風，現在的你不能出一點意外，因為當我們找到無水之泉之後，迎接你的必將是一場苦戰。”

　蘇清風沉默，他還沒想到這一點，天師局副局長拍拍他的肩膀，歎息道：“只有殺了浮鶴道人，人間才能太平，而我們中能殺了他的只有你——所以清風，拯救人間的重擔，恐怕要壓在你肩上了。”

　蘇清風搖搖頭道：“沒關系，我和他本來也有要了結的恩怨。”

　關於多年前他父母之死，還有這些年對他的利用……他都要找到浮鶴道人，一一問清楚。

　“既然這樣，那這一段時間你就待在天師局總部吧，”方術局局長道，“人間現在雖然混亂，但我們有把握能控制得住。清風，你是我們最利的刀，也是我們勝敗的決定因素，在找到浮鶴道人之前，我們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保護就不用了，把力量都留在救人上面吧，”蘇清風道，“我也會去找無水之泉的線索，一旦找到，我就去和他做個了斷。”

　方術局局長說的沒錯，他現在必須最大程度保存自己的力量，因為他是最終能殺死浮鶴道人的人。

　浮鶴道人需要他去找自己，也知道他一定會找自己，所以才留下無水之泉這個訊息，只有到了那了那裡，他才能真正斬斷他們之間的所有糾葛，平息所有的混亂。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方術局局長當即派人去搜尋無水之泉的下落，只是現在人間混亂，他手上的人力不如當初，想到這裡，還有幾分擔憂地歎了口氣：“人間大亂，鬼界卻還安然無恙，如果能得到鬼王的援助就好了……”

　蘇清風聞言看了蘇槐一眼，蘇槐手指嵌入他的指節之中，淡淡道：“可以。”

　方術局局長道：“什麽？”

　“鬼界可以援助人間，但是有個條件。”蘇槐的眼眸漆黑如至深之淵，冰冷得不含一絲情緒，“從此以後，不能再讓我的道長涉險。”

　方術局天師局兩位局長：“……”

　他們對上蘇槐令人膽寒的眼眸，一股恐懼從靈魂深處升起，忽然間反應過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了。

　“您……您放心！”天師局副局長後退一步，語氣裡帶了一份戰栗，“這件事了結後，我們絕不會再讓蘇天師遇到半點危險！”

　他嘴上極力保持冷靜，心裡卻瘋狂敲起了鼓，簡直要把自己敲散架了。

　為什麽鬼王就在這裡！還是蘇天師的……的……那什麽啊！

　他們剛才一直和鬼王面對面嗎？！這也太嚇人了吧！！

　他與方術局局長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對方同樣的想法，沒有在這裡待太久，紛紛離開了。

　他們走後，蘇清風看著蘇槐道：“你幹嘛嚇他們？”

　蘇槐把下頜抵在蘇清風肩窩上，道：“因為看他們不順眼。”

　蘇清風笑道：“這又是為什麽？”

　“他們嘴上說得多好聽，實際上還不是想把道長推出去，”蘇槐嗤笑一聲道，“這不就像遊戲裡，他們去清小兵，把最危險的boss留給道長。就算出了什麽意外，也是道長的事，與他們無關。”

　蘇清風搖搖頭道：“不是這麽說的，他們只是力不能及罷了。”

　浮鶴道人之前就是道界最強大的存在，凌駕於所有人之上，所以才有那麽高的地位。現在人間的混亂還沒解決，天師方士兩位局長就算有這個心思，也是無力和浮鶴道人抗衡的。

　蘇槐“哦”了一聲，沒說話，但好像還是有些意見。蘇清風就摸摸他的腦袋，笑道：“況且不是還有你陪在我身邊嗎？我們不會輸給他的。”

　蘇槐聞言微微彎起嘴角，道：“道長說的對。”

　接下來的幾天，蘇清風和蘇槐一直待在天師局總部的資料庫中，查找和“無水之泉”有關的信息，而人間在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後逐漸穩定了一些，還得到了鬼界的援助。只是四柱崩塌，目前沒有要修複的趨勢，因此混亂尚未平息，眾人能做的只是讓它不再惡化。

　蘇清風在查找資料的這幾天想了很多，當初的鍾善惡之所以要干涉比賽，應該就是得到了浮鶴道人的指示，讓他在意識到浮鶴道人可能還沒死後選擇加入總部，從而與“宋恆”接觸。

　浮鶴道人很可能是在籌備著某種儀式，讓他接觸到三件邪物都是儀式的一部分，而在碰到最後一件邪物後，只要他再與浮鶴道人直接接觸，這部分儀式就算完成了……不過可惜，他與和蘇槐識破了這點，浮鶴道人沒有成功，只能退回無水之泉，等待著蘇清風主動來找他。

　蘇清風了解浮鶴道人，告訴他“無水之泉”這個地方就等於告訴他只有他才能殺了浮鶴道人——但同時，浮鶴道人也能利用他，完成最後一道儀式。

　這是一場賭，一場關乎人間，也關乎兩人生死的賭局。

　蘇清風合上剛剛翻完的一本古書，揉了揉額頭。

　這些天裡他已經翻遍了不知多少資料，但始終找不到“無水之泉”的線索，不僅是他，其他幫忙找的人也是一頭霧水，沒有半點進展。

　再這樣下去，就拖得太久了……

　蘇清風神色凝重，蘇槐把他手中的書拿走，道：“道長別著急，總能找到的。我去給你倒杯水，先休息一會吧。”

　蘇清風“嗯”了一聲，蘇槐便起身向外走去。

　資料庫門口就有飲水機，按理來說倒杯水應該很快，但蘇清風等了一分鍾，都沒有等到蘇槐回來。

　他往外看了看，沒看見蘇槐的身影，微微一怔，霍然站起了身。

　——蘇槐走了。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為蘇清風去找血果那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