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內,“沙沙”的聲音不斷響起。
那是石台邊的老者在研磨那些白色漿水的聲音。
“這些人皮面具,都是你做的嗎?”
“這些面皮的作用是什麽?”
“為什麽你不回答我?”
玉大夫絮絮問了很多,可老者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低頭做著手上的活計。
楊夜看一眼顧良和玉大夫,轉而走到了洞穴盡頭。“這裡有一塊碑。”
顧良望向他,問:“碑上寫著什麽?”
楊夜看著石碑,把上面的文字念了出來:“逍遙派秘聞錄。王不老請畫皮師製作人皮面具。畫皮師平時以傭人的身份在逍遙派走動,他會將所有他見過的人的面皮製作出來。”
“畫皮師技藝精湛,忠於職守,一旦掌門取走一張面皮,他會立刻重新製作一張,以防掌門不時之需。”
“啊,怪不得。”玉大夫感歎了一句。
“怪不得什麽?”顧良問。
玉大夫說:“我的劇本上有一段江湖故事。之前我覺得不重要,就沒講。是這樣的,我決定向王不老復仇後,在不斷打聽他做過的事情。劇本上寫,我經過查訪,發現了一件怪事。”
“逍遙派是天下第一門派,許多世家子弟會把兒女送來練功。但奇怪的是,這些兒女就像被逍遙派洗腦了一樣,有時候說是回家探親,離開的時候卻會偷偷拿走家裡的秘籍和寶物。最慘的是青城派,掌門夫人把弟弟送去了逍遙派當外家弟子,這弟弟某一次回青城派,不僅盜走了武功秘籍,還殺了好多人,就像是完全忘記自己原本是青城派的人。”
“劇本上說,我查到這些事,堅定了要殺王不老的心,因為我要為民除害。現在我才知道……”
楊夜接過玉大夫的話。“現在你才知道,那些世家弟子對付自家人,不是因為他們被逍遙派洗腦了,而是因為他們都是由王不老戴上面皮假扮的。畫皮師會製造所有來過逍遙派的人的面皮。所以,就連我這個和尚的面皮,還有玉大夫的面皮,他都幫王不老備下了。”
半晌,顧良皺起眉頭,道:“冒牌貨需要扮演王不老,所以常年戴著王不老的面皮。但剛才上石壁的文字表明,一旦這裡少一張面皮,畫皮師就會立馬重做一張放回牆上,以防掌門不時之需。譬如,萬一冒牌貨臉上的面皮毀損,為了避免暴露,他可以隨時來這裡取一張新的。那麽,這裡應該有一張王不老的面皮才對,它為什麽不見了?”
“少了王不老的面皮?”楊夜立刻問,“還少了誰的?”
顧良道:“二師兄。他的面皮也不見了。”
顧良話音一落,楊夜、大師兄、玉大夫立馬圍了過來。
他們把面皮以及對應石壁凹槽上備注的名字全部看了一遍,確認六個玩家裡,確實少了二師兄和王不老的面皮。
玉大夫想明白了什麽,突然跳了起來。“難道死的是二師兄?現在的二師兄,是王不老假扮的?他們早已互換身份,王不老才是凶手?!”
楊夜眉頭蹙起來:“真的王不老如果活著,已經會被你們咒死了,怎麽還能繼續假扮成二師兄跟著我們一起破案呢?”
這會兒,容不得大家細想,四個人的卡牌都傳來震動提示。
緊接著廣播傳來提示:“距離自由探查結束,還有三十分鍾。請注意把握時間。”
五分鍾後。
四人再度分散。玉大夫和大師兄去了其余地方探查。
顧良和楊夜該看的地方都看了,沒再繼續找尋線索,而是順勢去到了假山旁的人工湖邊。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楊夜和顧良並肩坐在岸上,在緊張的探索中稍稍獲得了片刻的喘息。
楊夜呼出幾口氣,側頭看向顧良。“你怎麽看?”
顧良說:“先前我們的分析沒有錯。一定有一個冒牌貨存在。並且這個冒牌貨很可能是那個小師弟。因為不可能無緣無故有個小師弟的線索給到我們。其實我在管家房後看過那些東西後,有了個腦洞。”
“你仔細說說?”
“管事的記錄寫著——某一回,小師弟和王不老一同辦事。回來的時候,卻只有王不老一個人,小師弟則客死他鄉。我在想,也許那會兒,回來的王不老,就已經是小師弟了。”
“可管事說,王不老是閉關七年後,才性情大變的。他剛回來的時候,還沒有轉性。”
“有可能小師弟剛回來的時候,怕大家懷疑,所以行為舉止都在模仿王不老。一個人閉關七年後,性情改變是可能的,所以出關後他就沒有繼續偽裝了。”
楊夜聽罷,倒也點點頭。“合理。那麽,面皮的事,怎麽解釋?”
顧良說:“玉大夫剛才說的話,對了一半。死者確實是真正的二師兄。至於現在和我們一起探案的二師兄,是冒牌貨、也就是小師弟扮演的。這個神秘的小師弟,從前扮作了王不老,現在又扮成了二師兄。”
楊夜眼睛眯起來。“小師弟和二師兄,他們是什麽時候交換的身份,為什麽交換?小師弟又為什麽會殺二師兄?這樣想的話,故事怎麽圓?沒有任何線索指向這些劇情。”
半晌,顧良淡淡道:“他們不是從前交換的身份,隻可能是今天交換的。”
“二師兄想殺王不老。他怕詛咒殺不死人,於是去王不老臥房補刀。沒想到,他被扮演成王不老的小師弟反殺了。小師弟為了瞞天過海,戴上二師兄的臉皮,偽裝成二師兄出現在我們面前,還和我們一起探案。”
顧良扔起一顆石子投向湖中。
一圈圈漣漪朝周圍散去,顧良腦中也慢慢還原了事情發展的經過。
九月初九,凌晨卯時。
大師兄借口如廁,在院子裡用劍和土咒殺王不老。
同一時間,二師兄在屋子裡用紙筆咒殺王不老。
其後,二師兄借口去廚房,實則是去了王不老的臥房。
他知道這會兒衣美人在和慧大師私會,只有王不老一個人在房內。
所以,他可以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查看王不老有沒有被自己咒死。
去王不老臥房之前,二師兄先去了兵器庫,取了把趁手的刀,以備不時之需。
他沒用自己的佩劍,而是從兵器庫取刀,自然是因為這樣一來,凶器來自人人都可以進入的公共區域,他可以避免自己被懷疑。
來到王不老的臥房後,二師兄發現王不老竟然沒有死,他只是因為迷藥而陷入昏睡。
可為什麽會這樣呢?
這個咒殺,按理是萬無一失的,為什麽王不老沒死?
——莫非,眼前的人,不是王不老?
有了這個念頭之後,二師兄走到王不老跟前細細查看,終究發現了他臉上人皮面具的痕跡。
二師兄心裡明白過來——這個王不老是假的。
這個王不老大概率是小師弟冒充的。
小師弟原本是喝了迷藥陷入昏睡。
但就在二師兄研究他的面皮的時候,迷藥的藥效過去了,他突然醒了過來。
顧良講到這裡,楊夜開口:“所以,小師弟殺二師兄,是個激情殺人事件。他醒過來,看見二師兄撞破了自己的秘密,正好他手上還有把刀,小師弟乾脆奪過那把刀,殺了他。”
顧良想了想,搖頭。“不完全對。小師弟為人很善良。應該不會主動殺人,而是會選擇和二師兄好好談談,讓他幫忙隱瞞秘密。只不過……”
“二師兄不這麽想。他不了解小師弟的為人,怕小師弟會因為秘密被戳破而殺自己,於是先下手為強。只不過他沒打過小師弟。小師弟殺他,可能只是自衛。”
楊夜:“屍體上的字你怎麽解釋?”
顧良沉默片刻,似乎陷入了思考。
過了一會兒,顧良開口說:“小師弟捅了二師兄兩刀,一刀在肺,一刀在腹部動脈。為了掩蓋罪行,他去到密道取走兩張面皮。他把王不老的面皮,放到二師兄的屍體上,讓大家以為死的是王不老。而他自己則戴上二師兄的面皮扮作二師兄。”
“這個時候,他需要為王不老的死找一個理由。他順著那已有的兩刀,補上‘畜生’兩個字,是想把這一切偽裝成仇殺。王不老仇家很多,這樣一來,疑凶會有很多,不一定會懷疑到他扮成的二師兄頭上。”
楊夜卻是再問:“如果是這樣,小師弟是不知道二師兄早上的時間線的。我們問他的時候,他為什麽能正確說出時間線?”
顧良:“他是逍遙派的小師弟,自然知道【畫個圈圈詛咒你】,也知道它能在今日卯時起效。二師兄直接用的筆和紙畫咒,那些碎紙片,小師弟可能看到了。另外,早上那會兒他一直跟大師兄在一起,可能套過大師兄的話,再加上他很了解這兩師兄弟的生活習慣,綜合下來,能猜中二師兄的時間線,不難。”
半晌,顧良站起身看向楊夜,卻見他神情有些凝重,並沒有發現真相後的輕松。
顧良問他:“目前看來,密道的事,只有小師弟、也就是冒牌王不老知道。所以面皮只能是他取走的。你覺得哪個地方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