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小鎮叫安樂鎮。
鎮上有個很有名的中學,叫第七中學。
中學的校花叫風學姐,她長得陽光甜美,非常受人喜歡。
有一次風學姐路過他乞討的小巷,笑著給了他幾塊錢之後,丁乞丐就愛上了她的笑容。
風學姐的微笑,如同吹散冬雪的三月春風。
對於丁乞丐來說,守護風學姐的微笑,就成了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事。
一日,丁乞丐意外碰見風學姐蹲在公寓樓門口哭泣。
丁乞丐上前詢問,風學姐說:“我練書法沒練好,被查校長罵了。我知道,他這麽做,是想讓我繼承父親的衣缽,因為我父親就是書法大師。可是……我想學吉他,我想當歌手。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夠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給大家聽。”
丁乞丐說:“你會擁有吉他的,也一定會抱著吉他唱歌的。”
這句話,成了他對風學姐的承諾。
從此以後,他一直慢慢攢錢,希望能在風學姐過生日那天,把吉他送給她。
安樂鎮的街裡街坊之間是有些小矛盾的,但總體來說一直寧靜祥和。
直到某一天,劉鄰居在酒精的作用下,誤殺了棺材鋪的孟老板之後,意外開啟了一個巫術。整個小鎮的人都開始變得暴戾。原本一些簡單的鄰裡衝突,會長成他們心裡的一根刺,讓他們手握屠刀,開始殺人。
死亡循環開始籠罩起整個安寧鎮。
連帶著丁乞丐,也意外在8月8日晚上10點半死去。
與此同時,他在臨市重生,記憶回到了8月7日晚上10點半。
原本他去臨市,是去那裡的琴行打聽吉他價格的。
重生醒來之後,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暈倒在大街上,但他還記得離他湊夠錢買吉他,還有一段距離。
他在臨市醒來後,馬不停蹄趕回安樂鎮。
回到鎮上,去往平時討飯的小巷時,他路過棺材鋪,遇到了孟老板,照例向他討要錢財。
他也不是單純地要錢,平時這些老板們有什麽髒活累活,他都會主動去幫忙。
看著丁乞丐的孟老板,卻覺得事情很奇怪。
——他昨晚明明看見了丁乞丐的屍體,怎麽今天丁乞丐竟然又出現在他面前?
孟老板想起了父親留下的巫術,明白了一切。
他的心裡頓時誕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
於是他把丁乞丐叫進了棺材鋪,告訴了他關於巫術的秘密。
丁乞丐聽完,倍感難過。“所以,我們都被困在一個死亡循環裡了,不斷地互相殺戮?可是……是誰殺了風學姐呢?”
孟老板說:“我也不知道。但總之,她就是死了。不信的話,你去那個小巷裡看看就知道了。她的屍體就在那裡。”
丁乞丐問:“只要有人自殺,這一切就可以被破壞?她就能真正活下去?”
孟老板說:“對。自殺才能破解巫術。到那時候,她就能擺脫不斷被殺的命運。”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為了讓她活,我不怕死的。”
“只是可惜……我再也不能把吉他親手送給她了。”
丁乞丐把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遞給了孟老板。“孟老板,我自殺了,其實也算救了你,對吧?我隻想求一個小小的回報,幫我買把吉他送給她,好不好?”
“我已經湊了很多錢了,不需要你掏多少了。只差一點點……她就可以有吉他了。她的生日是下個月的10號,你幫幫我,好不好?”
孟老板接過錢,同意了。
丁乞丐感動地跪下,給他磕了個頭,方才離開,就好像把他當做了大恩人。
他哪裡知道,他根本就是被孟老板利用了呢。
當晚,因為已經跟孟老板聊過了,丁乞丐是知道李燒烤遞過來的食物是有毒的。
可是他毅然決然地吃了。
他第一次吃毒燒烤,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
那個時候,殺他的凶手是李燒烤。
這一回,他是明知有毒,卻甘願吃,所以他是自殺的。
8月9日晚上10點半,丁乞丐二度死亡。
但這一次,由於他是自殺的,心甘情願想死的人,不再受“不死術的”庇佑。
巫術被破,其余所有人獲得了新生。
忽悠丁乞丐自殺的,是孟老板。
因此,孟老板就是本案的真凶。
早餐時分。
楊夜把粥盛好,端出來一些糕糕點點,叼起一塊點心咬一口,看向顧良,發現他在發呆。
顧良喝完一口粥,沒及時擦嘴,米糊浮在上嘴唇,有點像牛奶胡子,看上去頗為可愛。
他楊夜不覺莞爾,隨後問他:“在想什麽?”
顧良回過神,隻說:“沒什麽,就是想了一下這案子。拋開錯亂的時間和複雜的設定,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哦?怎麽說?”
“就是一個男生努力湊錢,想為給一個姑娘買吉他,最後為她犧牲的故事。只可惜了,他到最後也沒能買到那把吉他。這心情就好像我……”
顧良想說,當他想著自己直到死,可能也無法知道楊夜做的粉蒸排骨到底是什麽味道的時候,他那遺憾的心情大概是和丁乞丐有些類似的。
但現在看來,他比丁乞丐要幸運許多。
見顧良止了話頭,楊夜問他:“好像什麽?”
顧良搖搖頭,“沒什麽。”
楊夜追問:“誒?怎麽就止了話頭了?”
楊夜此刻看上去痞痞的,衣服松松垮垮,頭髮也還沒有乾,聯想到他早上只在身下圍了一條浴巾的樣子,他整個人好像還有點流氓樣。
看著這樣的他,顧良實在無法想象,他說自己是英雄的時候的樣子。
“楊夜說我是個英雄。”
“楊夜做的粉蒸排骨很好吃。”
……
顧良記起他在日記本上寫的這些話。
甚至楊夜說他是英雄那裡,他先是把那張紙撕了,是事後他用鉛筆塗抹,才讓那些字跡複原的。
顧良其實不太記得那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他看見那些字時,心裡浮現起了很熟悉的暖意。
但眼下想想,這種暖意,真是面前這個人帶來的麽?
顧良有些懷疑。
實在隻怪楊夜外表看上去太不正經了。
“又發呆了,又在想什麽?”
這回顧良說實話了。“就是覺得你不太正經。”
楊夜拿出一張紙巾,抬起下巴睨顧良。“我怎麽不正經?你才不正經。”
顧良:“?”
楊夜逗他:“大晚上喝醉在男人家裡什麽的。”
顧良:“??”
楊夜把紙巾往顧良嘴上一抹。“長‘牛奶胡子’什麽的,跟小孩一樣,正經了?”
顧良:“???”
楊夜:“誒不許生氣,逗你的。”
顧良:“……”
——他昨天接收到的那些感動和溫暖,真的是面前這個人帶來的?
楊夜把幫顧良擦完嘴的紙巾揉了揉,扔進垃圾桶裡。“剛才你欲言又止,到底想說什麽?”
顧良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哦,想說你的粉蒸排骨做得真的挺好吃。”
“誒?就這個?這個值得欲言又止?”
廚房傳來嘩嘩洗碗聲,權當顧良對楊夜這句問話的回答。
洗碗完,顧良走出廚房收拾了一下餐桌。
他注意到沙發上有沒來得及收拾的小毯子。
楊夜這會兒幫把顧良取下來的圍腰疊好,聽見他隨口問了句:“你昨晚睡的沙發?”
楊夜下意識扶了下眼鏡。“對啊。”
楊夜忽然發現這是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
他昨晚當然不能跟顧良一起睡。
昨晚他那樣心猿意馬,這床這麽小,萬一他有什麽反應了,嚇到顧涼涼怎麽辦?
但是兩個人在上個劇本的時候一直同床共枕的。
這個時候他突然開始避嫌了,也不知道顧良會不會反而覺得有問題。
三秒後,楊夜想到了辦法,信口雌黃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上回在逍遙派的時候,你半夜做夢,把我踹下床了。你睡覺踢人,一點都不老實。可不能再和你一起睡。”
顧良:“…………”
楊夜覺得顧良這一早上大概是被自己煩到了。
總之人家晚上就回棺材鋪睡覺去了。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從同床共枕的兄弟朋友關系,到和諧的鄰裡關系,雖然本質上其實沒有區別,但楊夜終究覺得落差有點大。
楊夜正想著怎麽趁這十五天的休息時間拉進和顧良的距離。
誰想到,荀楓忽然病了,還病得挺嚴重的,上吐下瀉,頭疼發燒,接連五天,顧良盡照顧他去了。
這一天,荀楓的病總算好了,顧良得了空,回到棺材鋪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正打算早點睡,就聽到了敲門聲。
顧良套上遊戲裡的劣質道具白T恤,穿著牛仔褲,拿起毛巾擦了擦頭,去開門了。
打開門,借著燈光,顧良一眼看到一臉通紅的楊夜。
他正扶在門框站立,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沒有精神。
“你怎麽了?”顧良問他。
楊夜氣若遊絲:“生病發燒了。”
顧良:“……”
——怎麽一個二個都在生病?真讓人不消停。
最後顧良還是迎了楊夜進來。
顧良扶著他繞過滿是棺材的大廳,去到二樓,再把他扶到床上躺著,拿手背貼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像是挺燙的。等著,我去弄點酒精來,再給你弄張濕毛巾。”
顧良幫楊夜手心腳心都擦了酒精,再在他額頭上貼了張濕毛巾,把他照顧得很周到。
楊夜順杆子上爬。“我有點餓了。”
顧良:“我給你煮粥?”
楊夜:“謝謝。”
等顧良離開房間,楊夜立馬坐起來,生龍活虎的勁,哪裡像是生病的樣子。
楊夜想著顧良的舉動,既有點暖心,又有點醋意。
——過去幾天,他也是這樣照顧荀楓的?
過了一會兒,顧良端著粥和吃的上來了。
白粥和生抽拌雞蛋。
楊夜:“……”
顧良瞧了眼菜色,試探著問了句:“要不再給你加點醋?”
“不用了。挺好。”楊夜夾起雞蛋吃一口,評價道,“廚藝很好。”
顧良:“你可以說實話。”
楊夜:“小可憐你以前過得太慘了。以後還是我來做飯。”
“這麽會貧,病好了?”顧良問。
楊夜喝一口白粥,裡面並沒有放糖,他倒是覺得特別甜。“這不你給我塗了酒精,弄了濕毛巾,又給我煮了這麽好吃的粥,我好多了。”
顧良眉毛挑起來。“你不會是裝的吧?”
“哪兒能呢?”楊夜放下碗筷,重新氣若遊絲起來。
他半躺下去,又朝旁邊挪了一下,拍了拍身旁空出來的位置。“擠一擠?一起睡?”
顧良這裡的二樓就是個閣樓,沒多余位置放沙發一類的家具。
能夠睡覺的地方,還真就一張床。
只不過不知出於什麽顧慮,顧良並沒有睡上床,而是打開櫃子拿出被褥,在地上鋪了個地鋪,然後徑直躺了上去。“哪能和病號搶床?你睡吧。”
“我睡地上,你起來。”
“發著燒呢,老實點吧。我睡了,別吵。”
而後室內便陷入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楊夜並沒有聽到顧良的呼吸變得綿長,便知道他還沒睡著。
楊夜試探著開口問:“荀楓好了?”
“好了。估計腸胃炎吧。”顧良說。
“你這幾天累著了吧?”
“也還好。他也不好意思讓我怎麽照顧的。”
“那他……有跟你說什麽嗎?”
“嗯?你知道些什麽?”
顧良這樣回答,看來這幾天他確實和荀楓聊過什麽了。
楊夜心裡一緊,但只是說:“大概吧。你先說說。”
顧良旋即回答:“沒什麽。聊清楚了一些事情。”
楊夜睜開眼,側了身子,看向地鋪上的顧良。
夜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些微月光透過窗紗,勾勒出顧良單薄的側影。
良久,楊夜開口:“都清楚了?”
顧良暫時沒回答,只是想起了那日他在荀楓那裡的情形。
荀楓胃病犯得嚴重,抱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顧良給他遞了一條毛巾,讓他擦嘴,上前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讓他漱口。
接下來,顧良毫不在意地清理馬桶,還幫他找了一件乾淨衣服換上,再幫他把衣服洗了。
最後,顧良給荀楓一碗面條,面條煮得很爛,沒油也沒鹽。
“吃點爛面條對胃好。我有經驗。”顧良道。
“多謝。”荀楓捧過面條,然後苦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嗯?”顧良不解。
荀楓歎氣。“我剛才那樣子……很狼狽吧。我居然在你面前……吐成那樣……還有我的髒衣服和馬桶……”
“沒什麽。誰都會生病。很正常。”顧良說。
“但我忽然更理解你了。”荀楓忽然說。
“怎麽說?”顧良問。
荀楓看向顧良:“大概就是,自己那麽狼狽醜陋的樣子,叫你看見了,還怎麽叫你喜歡。而你居然還幫我清理這些……說實話,我有點受寵若驚,也有點錯愣。覺得不對,哪兒都不對勁。”
顧良淡淡道:“我就說麽。你對我、對你自己都有誤會。”
荀楓明白顧良的意思。他笑了,只是笑得有點自嘲。
最後荀楓長長歎出一口氣。“抱歉——”
顧良隻道:“不用。”
有的人以為自己喜歡上一個神仙,神仙是隻可遠觀不可近而褻玩的,有一天你發現他在幫你倒尿桶,甚至他開始像平常人一樣對你好,你忽然幻想破滅。
這其實很正常。只是你誤會了自己的喜歡。沒什麽值得抱歉。
離開前,顧良看荀楓一眼,問:“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荀楓:“你問。”
顧良:“我跟你認識好像也有五六年了。你跟楊夜才認識沒幾天。你們怎麽這麽熟的?”
荀楓反問:“怎麽了?”
“我只是萬萬沒想到,那時候你會和他聯合起來騙我。”
頓了頓,顧良又笑了,自顧道:“不過……也許這就是他那樣的人的天賦吧。”
荀楓靠在床上,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隨後也笑了。
然後他說:“不管怎麽樣,你能遇到他,挺好的。真的。”
荀楓說的是真心話。
其實顧良是個很堅韌的人,但他實在遭遇了太多苦難。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承受不住,再度崩潰了,或許能救他的,就只有楊夜了。
此時此刻。更深露重。
見顧良久久不回答,楊夜輕聲問:“你睡著了嗎?”
顧良:“嗯。”
“……”楊夜笑了,有點無奈,但又莫名覺得很暖心。
次日一早。
顧良睜開眼,詫異自己竟然是睡到床上的。
顧良坐起身一看,床邊的地鋪還在。
甚至他那手摸了摸,地鋪上還有體溫,看來上面的人剛離開不久。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到了床上睡,倒讓人家病人睡了地鋪。
起床後,顧良洗漱完,去到樓下,看到餐桌上有做好的早餐和楊夜留下的紙條。
“大家準備在這個劇本結束前聚一聚(不包括劉然),中午去我那兒吃火鍋。我去準備下食材,然後去中學操場跑會兒步。吃完早餐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楊夜回去把食材大概處理好,就去操場上跑步了。
慢跑兩個小時結束,他往回走的時候路過教學樓,看見一樓教室裡,李曉玉正在捧著參考書做題。
楊夜上前敲了敲窗,李曉玉抬起頭,隔窗跟他打了個招呼。“楊夜大佬?”
“走吧,一起回去吃火鍋?”楊夜問。
“太好了,居然有火鍋可以吃!”
李曉玉十分興奮,趕緊收起書跑出教室,跟著楊夜一道往壽衣店的方向走去。
大概少女的心事都是很讓人難以捉摸的。
前一刻還因為能吃火鍋而很開心的李曉玉,不過走完一段路,下一刻就愁眉苦臉起來了。
快要到後院的時候,楊夜瞥一眼李曉玉,發現她情緒忽然有點不對,於是問了她:“怎麽了?”
李曉玉抱緊懷裡的書,說:“也沒什麽。就是忽然想家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再來,剛一路走回來,回看到那條小巷。我想到了丁乞丐和風學姐的事。風學姐是這個劇本裡的女神,但……現實裡我和她是反過來的。”
“怎麽說?”楊夜問。
李曉玉站定,問楊夜:“有一句話說,女追男,隔層紗。真的是這樣嗎?”
楊夜:“我不知道啊。我是GAY。”
李曉玉:“……”
看見李曉玉一臉喪,楊夜還是開口道:“不過沒事,我感情經驗挺豐富的。你想問什麽,直接問。我幫你分析分析。”
楊夜打開後院門,跟李曉玉一起踏進去,旋即停下步子,安心聽小姑娘說話。
“就是我來這個遊戲之前,一直在追一個學長,是我們系的系草。其實我能感覺到,他不是很喜歡我,但我總覺得……努努力,也許總能行的。”
“有一天,我又跟他表了白,收到了他的回復,他說願意跟我試試,給我七天的考察期。如果這七天考察期,我表現好,就可以成為他的正式女朋友……”
“可是這考察期剛開始,我就到這遊戲裡來了。你說……我倆是不是徹底黃了?”
李曉玉緊張地看向楊夜,“你們男生對這種是怎麽想的?他是不是可能……可能就喜歡別人,跟別人在一起了?”
楊夜眉頭皺起來。“考察期?還七天?還看你表現好不好?姑娘,這是談戀愛,不是面試找工作。你喜歡的是什麽極品渣男?而且都念大學了,你還能被他騙?”
李曉玉:“……”
低頭憂愁了好一會兒,李曉玉說:“我當時當局者迷,沒發現問題。其實這現在看,我自己也覺得他這做法很……很奇葩。可是你說,他就沒可能喜歡我嗎?那他拒絕就好了啊,幹嘛要弄什麽‘考察期’?”
楊夜說:“其實總體來說,男孩子成熟晚,年輕時候沒定性,即使不喜歡別人,遇見主動貼上來的,也許也沒個判斷,就說在一起試試,在一起了沒感覺,沒兩天就分手。這種都算好的了,只能說不夠成熟。你那系草學長更絕,連個正式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給你,擺明了不想負責,這是明著在渣你。”
李曉玉想了想說:“明白了。不過我怎麽覺得你說得……好像你真的很有感觸的?”
楊夜說:“談不上感觸。只是我年輕時候確實也挺沒定性的,後來想想,挺不該的——”
李曉玉好奇問:“你這意思是,倒追過你、被你辜負的人很多了?那你交過多少個男朋友?主動追過誰嗎?”
“都有。學生時代的事情都當不得真。前男友什麽的也記太不清了。有的可能還算不上……”
楊夜滿嘴跑火車,嘴癮是過了。
但等他冷不丁余光瞄到什麽,立刻住了嘴。
——顧良穿著白T恤,站在隔壁後院的柵欄處,他身板頎長,手放在牛仔褲兜裡的樣子顯得很閑適。
他的背後則是晴朗的天空與鬱鬱蔥蔥的綠樹,襯得他整個人非常雲淡風輕。
就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站在這兒的,又聽到了多少。
楊夜愣了三秒,問顧良:“你怎麽……”
顧良抬起手,揮了一下楊夜留下的紙條,淡淡說:“你不是讓我來吃火鍋嗎?”
“哦……”楊夜上前試圖拍他的肩,“走?幫忙一起準備下菜?”
顧良徑直走向壽衣店。“嗯,走吧。”
楊夜的手落了個空,隻得停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顧良繞過自己,倒是跟李曉玉一起往壽衣店裡面走去了。
中途,李曉玉還沒忘回過頭,給楊夜擠眼睛做口型。“不怪我!”
三十分鍾後。
顧良在陽台上剝蒜,這是在為火鍋的蒜泥醬料做準備。
楊夜從廚房裡忙活了一陣,出來休息,有意無意就走到了陽台上,靜靜地盯著顧良看。
顧良坐在小板凳上剝蒜,神情十分安詳。
他的十指白而修長,剝蒜剝得十分雅致,好似不是在剝蒜,而是在製作什麽藝術品。
似乎是有些好奇楊夜為何一直沒說話,顧良掀起上眼瞼看他一眼,再低頭繼續剝蒜。“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油煙嗆到一下,出來休息下。底料已經熬好了。”楊夜說。
顧良點頭:“嗯。那你辛苦了。”
楊夜:“……”
半晌後,楊夜邁步踏進了陽台,裝模作樣伸了個懶腰,然後坐到了顧良旁邊的小板凳上。
他往外瞥了一眼,似乎在透過壽衣店二樓的小陽台欣賞這小鎮的風光。
再過了好一會兒,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這劇本也挺下血本的啊……那學校雖然小,不過建得還算像模像樣,這讓我想起了我的中學時代。顧良,話說回來,你上回說……你中學時代也談過戀愛?”
嗯,這話題引入的一點也不突兀、一點也不牽強。
顧良剝好一顆珠圓玉潤的蒜,輕輕放在旁邊的籃子裡。“嚴格來講,不算談過,連那姑娘的手都沒牽。”
“那姑娘是你的……”
“同桌。高一的事了。後來她轉學,就沒聯系了。”
“誰表的白啊?”
“都沒有。也就是同學瞎起哄,一起上學放學就算談戀愛了。其實啥也沒有。你問這個幹嘛?”
“哦,沒事兒——”楊夜扶了一下眼鏡。“隨便問問。這不,這個劇本讓我想起了我的學生時代。那會兒人小,混帳,不懂事。現在我跟那會兒不一樣。真的。就像你跟那小姑娘的情況一樣,現在回想,根本不是什麽情情愛愛。”
顧良琢磨出什麽來,好奇看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麽?借著你跟李曉玉的話題,憶往昔風流歲月?”
“風什麽流,別胡說。”楊夜嚴肅呵斥一句,又低聲問,“剛才我和她說的,你都聽到了?”
“大概吧。”顧良重新拿起一顆蒜,大拇指蓋掐了一下蒜的頂部,再慢悠悠剝起來,“你在跟我解釋什麽嗎?你不會怕我覺得你不穩重吧。”
楊夜:“……”
顧良再說:“也沒什麽的。桃花旺而已。”
說到這裡,顧良抬眼打量了幾下楊夜的眼睛,還透過楊夜的鏡片專注地盯了他好幾秒。
楊夜被他盯得心狠狠一跳,始作俑者顧良卻輕飄飄地收回視線,評價道:“嗯,你眼睛輪廓深,眉眼鋒利,上眼瞼彎曲,內眼角尖深邃,眼尾呈平行狀,微微垂著,是招桃花的眼睛。”
“還會看相?”
“剛會的。棺材鋪有好多風水面相書,這幾天沒事就看了看。現學現賣。”
“……”
“哎等等,不是跟你討論面相來的。”
楊夜正色道,“就是……別真以為我以前很那什麽啊。我都說了,當兵的時候我好好當兵,在國外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琢磨廚藝,沒亂來。”
顧良問:“哦,那隻算正兒八經的,你有過幾個男朋友?”
“嗯……多正經的才算?”
“隨便算算,我也就隨便問問。”
“其實我也不太記得。很久沒談了,都是學生時代的事——”
“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麽了?”
顧良把手上新剝好的蒜放進籃子裡,雙手把籃子抬了起來,晃了晃。“大概就如同這籃子裡的蒜,數都數不清。”
楊夜:“哎?別亂比喻!”
顧良起身離開陽台,往廚房走去。“我去剁蒜了。”
嗯……嗯??!!
楊夜望著顧良的背影,忽然怔住了。
“對了,摘幾根蔥,搭配著蒜泥一起吃。”顧良的聲音傳來。
楊夜笑了。“成。等著。”
十五天的休息日很快過去。
顧良起身,一眼看見床旁邊的地鋪。
這些天,楊夜以“我那屋火鍋味道太大影響我睡眠”、“哎你說奇不奇怪我的房子居然漏雨”、“我家淋浴噴頭壞了我在你這裡洗個澡哎太晚了我乾脆就不回去了”等等理由,花式借宿顧良家。
算了,已經習慣了。
顧良起身去到一樓,果不其然,楊夜已經做好了不重樣的早餐。
兩個人照例吃完早餐,顧良去廚房洗碗。
這個當頭,很久沒聽見的全城廣播再度響了起來。
“五個小時後,請大家在集中討論室門口集合。請大家抽取下一個劇本及角色卡,並前往下一個劇本。”
聽完廣播,顧良默默洗完碗,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見楊夜倚在門口,目光頗為嚴肅地看向自己。
“怎麽了?”顧良問他。
楊夜道:“我想向你要一個承諾。”
顧良問:“什麽樣的承諾?”
楊夜鄭重道:“下個劇本,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碰見。我希望你好好活著。不要再像……”
半晌,顧良笑了:“我明白。不會了。其實那天,我也不是真的在等死。我找過黑衣人。”
回憶起那日在審訊室的經歷,顧良其實也有些心有余悸。
當下,顧良還是那天他和黑衣人談話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楊夜。
“最後,我問他能不能給我一張身份轉化卡之類的東西,你猜他怎麽回答的?”
顧良道,“他回答我的是——我不需要用到這種卡。”
楊夜想了半晌,說:“這句話暗示性很強。”
顧良:“對。這個遊戲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我們還不知道。但它一定不是單純的懲戒系統。對於並未犯過罪的玩家,可能在受到所謂的‘死亡懲罰’後,會轉化為NPC,繼續為遊戲服役。只是不知道這個服役時長多久,又有沒有再成為玩家、繼而離開這遊戲的機會。但總之——”
“放心吧楊夜。我沒有心理負擔了。如果真的好人,即使在遊戲裡被冤死,他也不會真正死去。那我會好好玩遊戲的。下一回如果你再是偵探,我是凶手……”
顧良看著楊夜,嘴唇向上揚了一下。“我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楊夜笑了,曲腿抵在門上,坦然對上顧良的目光:“行。奉陪到底。”
第四卷 二星中級本:《第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