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土首座的嫌疑人，邪徒弟、金雲二人，以及風仙姑。

　關於這三人作案的線索，劇本裡都有準備好，只不過邪徒弟的反彈咒被顧良藏起來了。

　再來，風仙姑是最先敢承認這件事的，她看到土首座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其他人的時間線，是根據她的故事來的，所以風的嫌疑相對較小。

　如果邪徒弟編造時間線，最能汙的人，就是金雲二人。

　到底是邪徒弟、還是金雲二人殺的土首座，如果不是楊夜主動承認的話，對於其他玩家來說，其實是一道幸福二選一的題。

　真相如何，是缺少關鍵性證據的。

　現在這個關鍵性證據，就被楊夜自己點了出來。

　在劇情裡，邪徒弟是真凶，會受到處罰，從而做不了掌門了。

　但邪徒弟把冷仙君救了出來。

　掌門之位不變，所以不存在下一任掌門。

　因此，預言消失的本身，意味著邪徒弟就是真凶。

　這個關鍵性證據，其實是劇本直接擺出來了的，但卻是並不容易讓人想到的。

　所以顧良依然認為，這並不是一道送分題。

　在自己的視角裡，這起案子簡單，主要還是楊夜自己根本沒掩飾的緣故。

　當下，顧良停下腳步，側頭看向楊夜：“所以，你救我，並不完全是劇情演繹之外的事。你並不只是單純把偵探帶出來破案，這其實也屬於演繹的一部分。”

　“對。按遊戲需要，你這個偵探得出來破案。但劇情裡，也有這段情節。”

　楊夜解釋道，“我打算去九重塔裡盜取日晷，之後在各首座打開暗室的門的那一瞬間，暫停時間，趕去救下即將墜入火海的你，這是我最開始的計劃，我有跟你講過。”

　“這裡面還有個細節，我之前沒講清楚。就是我在九重塔裡找日晷的時候，找到了開啟暗室機關的辦法。因此，不需要等其他首座打開暗室，我也能打開。”

　“我試完婚服，勸風仙姑離開後，就去青雲殿找你了。而帶你出來之前，關住你的暗室的機關，正是我解開的。”

　顧良表情有些嚴肅，眼神也有些黯淡。

　但他並沒有太過表現出來，所以只是很快正過頭往前走，沒讓楊夜看見自己的表情。

　此刻月色已淡，整個青穹山脈，都將迎來旭日東升。

　顧良默默迎著即將日出的方向走了幾步，許久之後，狀似平靜地說了一句：“嗯，雖然說雪仙姑在師門裡算是天賦最差的。但青穹這個門派是天下最厲害的修真門派……”

　“跟她的師姐師妹比，雪仙姑故而天賦最差，跟外人比起來，她的機關術還是厲害的。”

　“青雲殿關我的暗室的機關，當然是出自她的設計。你在那裡能看到機關說明，是合理的。所以……”

　楊夜停頓片刻，跟上顧良的步子，側頭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再解釋了一句：“放有解開暗室機關說明的那一層，是我們沒有細查的。不過因為我在那兒待過，那層沒什麽東西。”

　“一會兒可以等其他玩家分享看看，那裡是否還有別的線索。”

　顧良沒有吭聲，他剛才欲言又止，就是因為想到了故事結局的走向。

　這結局走向，顧良沒說，但楊夜到底說出了口：“所以，這一回討論結束後，也許還有一段關於結局的劇情演繹。”

　“煉丹的時間，也就是原計劃將你投入三昧真火的時間，是三月初五子時，但那只是一個最佳的煉丹時間。真正將煉好的丹藥投喂給異魔的時間，則是三月初九。”

　“但我想……雖然錯過了最佳時間，丹藥還是能煉的，只要趕在初九之前將丹藥煉好，就能準時將它獻祭給異魔。”

　“那樣，就可以阻止異魔重返神州。”

　“天下蒼生，得以逃過一劫。”

　顧良再度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所以你依然要為我而死。”

　顧良這句話，算是一語雙關了。

　——原來無論是劇本裡劇本外，楊夜都想為自己死。

　楊夜牽住顧良的手，跟他十指緊扣。“不是我替你死。而是，為天下蒼生而死的宿命，從來就應該是青師尊的。這個宿命，本不該由你承受。”

　“百余年前，是風仙姑出於私心改了預言，害得青師尊早死了一百年，把這宿命強加到了你身上。現如今，青師尊化邪徒弟歸來，兜兜轉轉，一切只是回到了最初。”

　顧良回握住楊夜的手，凌晨時分，山間清冷，此刻唯一的溫度，就是楊夜手心的溫度。

　思及於此，顧良便把楊夜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跟他一起走在暮色下、山野中。

　青師尊願意為邪徒弟、為天下犧牲。

　楊夜也願意為他顧良不計後果。

　可顧良心裡知道，現在的他其實特別能理解風仙姑。

　如果他能盜取玉衡筆書寫未來，他做得不一定比風仙姑好。

　許久之後，顧良隻說了句：“不知道這系統在搞什麽，好像在通過劇本故事，教育人一樣。可如果任由預言發生，什麽都不做，就可以了嗎？就好比算命先生說你會考上一個好大學，你如果不努力學習，預言是不可能成真的，不學習怎麽考好試？”

　楊夜握緊他的手，笑了笑：“我想，這個劇本的意思只是，不能去害人。為了實現預言也好，為了改變預言也好，你可以付出自己正向的努力，但不能傷害到其他人，否則可能自食惡果。至於說宿命——”

　“‘宿命’這個命題談起來，那我們這一晚上就談不完了。”

　顧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下巴往前抬了抬，“火首座的房間到了。毒針的使用說明，他已經通過偷看雪仙姑的信知道了。所以，那個暗器大師可能不會再寄一份說明來。毒針說明、毒針本身，是不用找的。”

　“我們重點找的，是這裡有沒有風仙姑的隨身之物。就好比雪仙姑木匣子裡的發簪一樣。”

　片刻後，楊夜和顧良在火首座的房裡、院子裡分頭搜索，整整花了十分鍾。

　但除了雲仙姑的那條手帕，這裡面沒有一件女性化的東西。

　也就是說，至少是從他的住處來看，這裡應該是不存在風仙姑的隨身之物的。

　再來，兩人也只看到了火首座自己寫過的一句話：“我也想當掌門，只是現如今我是這青穹聲望最低的首座。土首座聲望最高，大家都擁戴他；木首座聲望比他差一點，但比我好上很多；金首座則有雲仙姑的支持……除非等他們都死了，估計我是當不上首座的。”

　離開火首座的住處，兩人去了木首座的屋裡。

　果如雲仙姑所言，這裡有很多講穴位和針灸的書籍，也有類似於他想當掌門的話。

　除此之外，木首座這裡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線索。

　這麽一來，四個首座的住處，已經搜完了。

　盡管已經基本排除了雲仙姑嫌疑，顧良還是再與楊夜去了她的住處看了一眼。

　這裡也無非就是她和金首座的往來書信，各類陣法書籍，以及各個首座住處的詳細地圖，地圖上她用朱砂筆標出了許多紅圈，從備注來看，紅圈的范圍，就是她選擇設陣的地方。

　這些線索，與雲仙姑之前自己講述的故事，是基本完全吻合的。

　最後兩人去到的是風仙姑的住處。

　這裡楊夜已經來過一次了。但顧良沒有看過，於是還是打算來看一眼。

　風仙姑的住處，是獨立於四脈以及主峰的一處地方，面積並不大，但環境清幽，周圍皆被雲霧環繞。

　忽略它跟主峰相連的吊橋的話，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小的孤峰，獨自立在天地間，看上去十分堅韌，跟她本身的個性有些相似。

　正如楊夜說得那樣，這裡有很多武器、防身鎧甲，再來就是那張對她發出邀約的紙條了。

　此外，暫時沒發現其余有明顯指向的線索。

　最後兩個人回到主峰。

　青雲殿上應該是沒什麽東西的，至於兩個偏殿，一個偏殿是集中討論室，另一個偏殿則是供掌門休息的地方。掌門平時在主殿處理事務累了之後，就可以在偏殿略作休息。

　或者說，沒什麽重要大事、需要接見人的時候，掌門也不怎麽需要去主殿。

　平時掌門處理一些門派瑣事，也是在這個偏殿進行的。

　簡單再把主殿和偏殿看了看，兩人便去到了齋樓。

　齋樓，是供所有青穹人吃飯的地方，也就是門派的食堂。

　走進其中，桌椅擺放得十分整齊，整個大堂一目了然，看上去並不能藏什麽東西。

　顧良與楊夜大致逛了逛這裡，也就離開了。

　齋樓往北不遠處是藏書閣。

　藏書閣的已經被徹底翻亂了，很多書籍散落在地上，看上去十分雜亂。

　顧良也來不及細看這些書，也只是和楊夜一起大致撿起幾本，快速瀏覽了一下。

　這些書籍並沒能給到太多信息，稍微有點用的，無非是一些記錄青穹歷史的書籍。

　甚至是關於璿璣石預言改過的事情，這裡有類似於野史的記錄。

　如果之前顧良沒從風仙姑口裡問出來，光看這些野史，也能猜到曾經發生了什麽。

　藏書閣再往北，則是神兵庫。

　這裡的兵器雖被稱為“神兵”，但還是和九重塔裡的有明顯區別。

　神兵庫裡的兵器更為尋常一些，是所有門派弟子都能借到兵器的地方。

　九重塔裡存放的兵器，則是更為稀有的、真正具有神奇力量的神兵。

　各類兵器同樣已經被翻亂了，胡亂倒在架子上。

　顧良簡單看了下各類兵器，注意到有不少架子上的兵器是空的。

　最後顧良的目光投向了兵器庫門口架子上的記事簿。

　顧良打開記事簿翻了翻，發現它的功能與九重塔裡那本差不多，無非是記錄誰什麽時候借走了什麽樣的兵器或者寶物，計劃什麽時候歸還，有沒有及時歸還一類的。

　但眼下顧良來不及細看了，系統已經傳來了通知——距離集中討論，只有5分鍾了，大家應該盡快前往討論室。

　如此，顧良隻得把記事簿帶在身上，打算一會兒再細細翻看。

　顧良和楊夜到達集中討論室的時候，雪仙姑和火首座已經到了。

　雪仙姑跟顧良和楊夜打了個招呼後，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道：“好困啊。還要討論5個小時，天啊……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咖啡。”

　顧良確實也是有些困的。

　案情演繹結束的時間，換算成現代時間，是三月初六的晚上10點。

　經過7個小時的探索，現在是早上三月初七的凌晨5點。

　大家熬了一整夜，不能睡覺，還得繼續討論5個小時，在上午10點投出凶手。

　火首座隨口道：“咖啡沒看到，不過這裡不是有點心麽。啊，休息室裡好像還有可樂。可樂裡有咖啡因的。你可以試試。”

　雪仙姑沒去拿可樂，只是盯著面前的點心，伸手端起一塊。

　那一刻，顧良眼皮跳了一下，但他沒動聲色，只是坐到了屬於偵探的主座上。

　楊夜自然坐到了他旁邊。“這回黑衣人把吃的喝的，直接送到桌上了？這麽貼心？”

　顧良沒說話，只是打開面前的礦泉水，端起來喝一口。

　喝水的時候，他漫不經心瞥了雪仙姑一眼，就看見她咬了一口點心，然後接連打了三個呵欠。“吃點甜品補補……但我好像更困了。”

　“不行了。我先睡一會兒。你們等下再叫我吧。”

　雪仙姑趴桌子上睡了。

　顧良收回視線，繼而看到了某道專注的目光。

　側頭一瞥，顧良就對上了楊夜的視線。

　顧良自然而然端起面前的甜品吃了一口。“還不錯。你餓不餓，你也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