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審訊室裡,白熾燈明晃晃,把顧良的皮膚襯得十分白。
這種燈光下,顧良的瞳色看上去就更淡了。
楊夜注視著這樣的顧良,隨後搖搖頭:“不太餓。”
顧良看他一眼。“那你喝點水。”
楊夜的視線從顧良的臉上移開,放到桌子上的桃花蜜上。“這個線索是誰拿來的?”
其實如果顧良說那是自己之前帶來的,那就容易引起懷疑了。
把這罐子拿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楊夜可能會問這個問題。
但那會兒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大不了就承認自己提前來過一次。他演得真一點就行了,說只是提前拿了些證物過來而已,到時候看楊夜問什麽,他再臨場發揮幾句,應該能糊弄過去。
現在,雪仙姑竟然這麽早就在花蜜的作用下睡熟了。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顧良乾脆把花蜜的事情推給她,於是說:“我不知道。”
楊夜深深看他一眼,再看向火首座。“請問,這是你和雪仙姑帶來的嗎?”
火首座搖頭:“我不知道。我沒和雪一起來。也許是她帶來的吧。”
說完這話火首座試著推了雪仙姑一把,沒想到她睡得特別熟,連哼都沒哼一聲。
聽到火不是和雪一起來的,顧良暗自舒了一口氣,再咬下一大口點心,力圖展示這些點心確實沒有問題。
楊夜見狀,把自己面前的點心推給他。“這麽喜歡吃這點心,我的也給你。”
顧良:“……”
好在這個時候雲仙姑進來了。
緊隨其後的是風仙姑、木首座、金首座,人這便到齊了。
大家還沒有完全入座,系統廣播響了起來。
“叮咚!自由探索時間已經結束!下面進入集中討論環節!”
“集中討論時常為5個小時。”
“遊戲結束後,大家將迎來15天的休息時間。”
“祝大家遊戲愉快!”
廣播聲一落下,雲仙姑就來到顧良面前,給他展示自己新找的證據。
顧良一看,擺在自己面前桌上的,是一隻女式耳環。
那耳環樣式頗為簡單,上等的木材選取了最好的一小部分,打磨成新月的形狀,薄薄的一片,再綴上了一顆珍珠。
顧良蹙眉:“這耳環是——”
雲仙姑道:“是我在齋樓後方的草坪裡撿到的。剛問了風仙姑,是她的。”
風仙姑點頭:“對。那確實是我的耳環。那是我七十年前,在切磋大會上跟人比完劍術後,就丟失了的。當年我找了一下,沒找到,也就沒有管了。”
“我後來也不怎麽戴首飾,因為它們影響我施法。高手過招,有時候一點點小因素,就能影響勝負。首飾對我來講,反而成了羈絆,所以我就沒戴了。”
按顧良和楊夜之前的推論,殺死另外一個風仙姑的真凶,其實可以鎖定在火首座身上了。
火首座的住處,並沒有任何跟風仙姑有關的貼身之物。
而那毒針能起到追魂索命的作用,需要跟被追命者的貼身之物待在一起一段時日,這樣毒針才能記錄、追蹤那人的氣味。
而時空是才分化的,它隻倒流了一天,兩個時空的風仙姑,氣味上不會產生詫異。
故而,光有毒針,不能成事,風仙姑的貼身之物,也是必要條件,比如那把木簪,再比如這隻耳環。
現在這條線索,也許可以認為是,火首座知道這耳環是對他不利的關鍵性證據,因此一直把它藏到了身上,再在探案環節將它扔到公共區域,以此撇清自己的嫌疑。
火首座是真凶,故事是說得通的。
可是一切真的會這麽簡單嗎?
不過眼下顧良的心思是不在這裡的。
他得看有多少人會吃點心、繼而睡著,再想後續的事情。
其實最好是楊夜最先吃點心。
否則,如果再睡倒幾個人的話,他會懷疑自己的。
該怎麽弄呢?
再勸他吃嗎?不然我喂他試試?
顧良想了想,看向火首座:“火首座,先跟我來一對一吧。有些問題,我想單獨問問你。”
說完話,顧良站起來,往一對一審訊室的方向走,過程中他扯了一下楊夜的衣袍。“一起吧。哦對了,幫我把點心和水帶上。”
嗯,先裝作認真破案,好好審問火首座。
過程中不經意給楊夜喂一口點心。
就這麽定了。
半晌後,集中討論室內。
面向火首座,顧良直接問:“咱們第一次在瀑布集中討論的時候,重點說了看璿璣石預言的時間線。你說你是三月初五晚上11點看到的,對嗎?”
“對。”火首座道,“然後我11點半去了邪徒弟的住處,看見風仙姑在庭院裡,我就走了。”
顧良問他:“看到風仙姑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詫異?”
火首座:“詫異?也不算詫異吧。畢竟她和邪徒弟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你非要說我詫異,那就是大概我不知道她那麽卑微,半夜守在人家庭院裡吧……”
顧良繼續問:“你沒詫異別的?”
火首座反問:“我還能詫異什麽?”
顧良停頓了一下,道:“你感到詫異,因為你下午殺了她,把她藏在了九重塔裡。可是,晚上11點,你居然又看到了活生生的她。”
火首座震驚道:“臥槽,偵探你懷疑我?真的不是我!”
顧良打開筆記本,翻到空白頁,拿筆開始記錄。“三月初五晚上11點,是你第一次看到預言嗎?”
火首座:“是啊。不然呢?”
顧良道:“你也有可能三月初四就看到了預言。你並不想殺邪徒弟,因為你目光放得長遠,知道對付他,不如乾脆直接對付風仙姑,那才算徹底解決這件事。”
“三月初五下午,你殺了風仙姑,晚上11點,是第二次看預言,你發現璿璣石居然還是寫的邪徒弟當掌門,這才去邪徒弟的竹屋,打算對他動手。”
火首座:“我沒有!我不知道!”
顧良再問:“三月初四,你在哪裡吃的飯?去齋樓了嗎?”
火首座:“沒有啊。我有個徒弟做飯很好吃,他給我開的小灶!我沒去主峰。你問這個是啥意思?”
顧良說:“三月初四晚飯的時候,你在門派食堂吃飯,偶爾聽到了雲雪的談話,知道她們初五下午有約,於是偷偷去風仙姑住處送了一張紙條,約她初五下午去九重塔喝酒,到時候大家看到這張紙條,只會以為是雲雪二人中的一個約的她。”
“之後你在九重塔外的竹林附近觀察,你一直沒有等到風出現,直到5點,你看見雲離開,去了瀑布方向。然後你返回九重塔,發現雪醉倒了,還看到了桌上的酒和桃花蜜,心裡頓時想好了嫁禍給雪的手段。”
“最後你返回竹林繼續埋伏,風總算出現,於是你用追命毒針殺了她,趁著雪醉著,把屍體帶入九重塔藏起來。藏屍之前,你還順走了一點一層的花蜜,抹在屍體身上,再往她胸口補劍,把一切嫁禍給雪仙姑。”
火首座:“如果是我,我有必要帶你們找到那枚針嗎?”
顧良道:“打個反邏輯,也是可能的。正因為我們會這麽想,才會排除你。”
“我他媽……”
火首座聽得目瞪口呆,“你說得真有道理,我他媽都要信了。可我不是凶手。除了毒針,你們怎麽盤到我身上的?”
顧良道:“我跟你總結一下目前的情況。九重塔裡死的風仙姑,身上和臉上有花蜜,而她身上有劍傷,再結合人物設定,應該沒有人能一招殺了她,所以我們一開始的時候推測,她先醉於花蜜,再死於劍傷。當然,後來發現了毒針,我們認為花蜜應該是後抹上去的。那麽,就是有人用針先對付她,後補的花蜜和劍。”
“無論是花蜜也好、針也好,這人肯定是跟風仙姑有約、或者知道她去了哪裡,才能順利達成此事。結合紙條來看,這一點應該是確切的。”
“咱們這個時空的風,和那個時空的風,在第一次經歷三月初五的時候,都沒有去赴約。”
“只有可能是另外一個時空來的風仙姑,在第二次經歷三月初五,赴了約,凶手才能得手。”
“同樣,結合紙條、以及雪仙姑醉倒、雲仙姑離開塔樓的時間來推,殺人藏屍,只能發生在三月初五的下午5點到11點之間。”
“我去?那這一定有人汙我啊!”火首座瞧向楊夜,“不對啊,你那個時候,不是在九重塔裡偷日晷嗎?你在裡面待了很久啊!你啥都沒看到嗎?”
楊夜道:“我是初五晚上9點到的。那會兒雪仙姑依然處於醉倒的狀態,我的確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5點15分,才離開。我不能保證初五下午5點到9點之間,雪仙姑的時間線,也不保證9點到11點,她依然處於昏迷狀態。但目前來看,她說謊的可能性很小。”
火首座問:“那晚,你就一點沒聽見動靜?萬一,凶手是10點去藏的屍呢?”
楊夜搖頭:“屍體藏在三層。我9點到的,慢慢解密機關,10點的時候,我正好在三層,沒可能。所以,其實可以近一步將凶手的作案時間,縮短在下午5點、雲仙姑離開九重塔,到晚上9點、我到達九重塔的時間。還是只有你有可能。”
火首座皺眉想了想,看向顧良:“你剛才反覆提到,根據紙條來看,根據紙條來看……誰能保證,紙條的內容一定是真的呢?”
火首座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先前顧良的情緒不太好,楊夜大概率就是真凶之一,他一直在想怎麽幫楊夜。
楊夜估計也差不多,他一直考慮的事,是怎麽說服顧良、安慰顧良,分給案情的精力,就難免比之前探案的時候少了一些。
故而,火首座的話點醒了他們,兩個人這會兒才發現,他們先前陷入了一個很大的誤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