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風風雨雨的《機甲狂潮》節目組並沒有因為缺席一位嘉賓而顯得慌亂，在董是錢公開聲明後的第三天便公開表示，已邀請一位新嘉賓臨時加入拍攝。

　而且是一位與聯邦軍有所關聯的人物。

　沈佳發消息與陳先先抱怨：“陳導什麽都不肯透露，說是人家嘉賓不願意提前暴露身份……什麽破理由。”

　陳先先沒回復。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還會多想上一些，擔憂擔憂那個新嘉賓是不是衝自己來的——陳先先並不自戀，但他很清楚聯邦軍裡有那麽一大部分的人都多少了解自己的身份。

　但今天，陳先先在思考別的東西。

　——蔣青已經把藍星顧問簽約的最終合同發了過來，修改了幾個細節。福利優厚，薪資厚道，任務極輕，連定製機甲這一款都認認真真標在其中，十足地有誠意。

　再加上這個月來蔣青的無數次搭手幫忙，陳先先也不是鋼鐵心腸，再沒臉沒皮也不可能再把最終的回復一拖再拖，磨磨唧唧算什麽事兒。

　建築群內裝有換氣系統，陳先先癱倒在柔軟的沙發上，迎面隱約吹來帶著熏香的微弱的風。他並沒有立刻回應蔣青的訊息，而是開啟著虛擬屏，在等待著什麽。

　三分鍾後，順著陳先先短信回撥的語音通話被接通，備注名為“MOLO”的聯系人語氣輕松：“先先小可愛好久不見——”

　“一次改口的機會。”

　“……陳總，先先大哥，我是您的頭號狗腿莫羅星，有何吩咐？”

　通話的另一端隱約傳來人們歇斯底裡的歡呼，以及什麽東西暴力衝撞掀起的刺耳音浪。血腥的氣味幾乎能順著光網通訊的波紋傳遞到寂靜的另一端來。陳先先聽見對方的諂媚眉頭都沒動一動，只是照例寒暄了一句：“莫羅星最近的生意不錯？”

　對方沒有回答，讓密密扎扎繪成巨網的喧鬧聲代替回答。

　非法的機甲競技場莫羅星的主人，是陳先先的一個朋友。

　這一點，即便是陳先先以前的那些老同學也不知道。

　“我最近有意向加入藍星，你幫我查查藍星老大和聯邦軍的冷血派有沒有聯系。”陳先先的語調比往常冷淡一些，林一不在房中，獨自一人，他面上的笑容浸著一點漫不經心，“再查查藍星這幾年的行事風格……那些資料新聞太多了，我一個人挖不過來。”

　對面似乎並不意外：“你要過去當顧問？合同見過了？”

　“見過了。”

　“這樣也好……”

　對方嘟囔了幾句，被驟然爆發出歡呼的音浪傾蓋，讓人聽不仔細。陳先先等了好一會兒，待對方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四周傳來清晰的回響時才重新出聲：“盡快吧，藍星還在等我回復。”

　“具體的資料最快也要今晚，不過我手頭剛好有點料，能保證藍星和冷血派不對付，你可以放心去簽。”那人開了個玩笑，“大不了你毀約嘛，什麽事兒。”

　陳先先沒接話。

　他不由自主想起來那天給蔣青上藥時的情景——那個男人脫下了眼鏡，也收斂了一身的戾氣，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出聲似乎都在顧及他的想法，體貼又紳士，但溫和面具之下藏匿的威壓依舊露出了邊角。如果誰能惹得蔣青發火，陳先先覺得那人一定會被虐得連渣都不剩。

　他可不想親自去感受這種威力。

　再說了……

　陳先先心情微妙，他對蔣青很有好感，毀約這種完全僵化兩人關系的事是不願意去做的。

　“MOLO”雖然嘴巴比較欠，但是認認真真給出來的情報幾乎不可能有誤。陳先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輕快了不止一點：“有消息你再聯系我吧，改天約一架。”

　“好啊，約一架。”

　等通話中斷時，陳先先已經編輯好了給蔣青的回復——上藥事件過後，陳先先對男人那種低沉磁啞的嗓音懷起了莫名的恐懼，這幾天幾次交流都隻用的短信。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換了個可愛一點的語氣：“蔣哥我剛剛才看見消息，賣身契什麽時候簽啊，我準備好了XD”

　陳先先本來以為對方的回復會遲上一些，結果蔣青竟然直接秒回。

　“明後天有個機甲展，你選個時間，看完展再談。”

　哇，看展。

　怎麽跟約會似的，陳先先意思意思害羞了一下。

　這幾天很閑，本著盡快解決這些麻煩事的心理，他乾脆地選擇了明天。當晚便老老實實早睡，打算給明天蓄點精力。

　但好好睡一覺的打算直接落空，因為半夜，來自莫羅星的一通電話把陳先先從暖乎乎的被窩裡重新掏了出來。

　“東西查到了，你要不要誇獎一下我團隊的效率？”

　陳先先眯著眼看了眼光腦的虛擬屏，又昏昏欲睡地閉上眼：“你廢話有點多。”

　“好啦好啦，蔣青退役的原因和你差不多。詳細的資料整理整理就給你發過去，注意查收。”電話那頭的人話鋒一轉，“不過你想加入藍星安保可能得小心一點，作為朋友提醒你一句，有人身危險……”

　眼見對方又有偏題跑調的傾向，陳先先沒留情，直接掐斷了通話，蜷縮回存留著舒適溫度的被窩。

　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安穩。

　陳先先的睡眠本來算是不錯的，但自從那通電話過後，夢裡就時長出現一些憧憧的影子。那些影子時遠時近，漂浮在空茫茫的一片黑暗裡，仿佛遊渡在宇宙間。

　他夢見自己趴在冰冷的瞭望窗前。

　對稱多邊形的艦隊從瞭望窗的邊緣拉近，從遠處看，艦隊的排列扁平，劃過普藍色的宇宙星幕，像是一柄甩開的蝴蝶刀，把厚厚的、閃爍著的星雲切開。這柄蝴蝶刀還切過了遠處若隱若現的機甲防線，仿佛兩個蟲群無聲地互相啃噬，甩出無數殺傷力驚人的光線。

　艦隊之前，一架客運艦茫然無措地前進，客運艦的窗前隱約可以看見無數揮手求助的平民。

　一個男人站在他身旁，沉聲道：“舍棄客運艦，我們的任務只有護送‘紅龍’，不要做無用的事。”

　陳先先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他面前的瞭望窗上，倒映出無數面無表情全副武裝的人影。

　以及一團高大刺目的紅色。

　……

　…………

　第二日，光腦上顯示機甲展所在的星球有一個陽光明媚的舒適天氣。

　陳先先起床時候發了有半個小時呆，才慢吞吞地洗漱換衣，除了神情稍微有些疲倦，倒是看不出什麽異常來。他為了貪近，這幾周一直固定住在節目組，不過因此出行也好安排，兩人照舊越好在停機庫見面。

　但今日又有些許的不同。

　例如陳先先，好好地配了套衣服，梳了頭髮，還刻意提早到了一些。

　這仗勢，有點像在約會。

　“蔣哥——”陳先先遠遠看見一個人影便摘下墨鏡，露出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蔣青今天不像往日一身正裝，但即便是休閑裝，男人的穿戴依舊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領口也扣得十分結實，什麽都看不見。

　陳先先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沉重地長歎了一聲。那聲音又似惆悵，又似欣慰。

　蔣青：……

　作者有話要說： 竅還沒開，約會卻先走了一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