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骸》宣傳的那一日, 蔣青回藍星總部安排工作去了,陳先先便半途拐去接了沈佳,兩人一同穿越時間線混亂的星際航道, 一個標準時內從清晨進入了一顆觀賞型星球的黑夜。
因為何傑書說現場給他提供了衣服,陳先先索性穿著休閑裝便去了。沈佳倒是盛裝打扮了一番,踩著十幾厘米高的鞋跟,一身紅裙, 長發一束,擺著十來對耳環讓陳先先幫忙看看。
“這個。”陳先先發揮了自己所有的審美細胞, 選了一對黑色的。
然後沈佳把一對紅色的耳環給別了上去。
到達現場時, 參與活動的那些記者嘉賓都沒到,兩人坐著劇組提供的微型艦直接從後門進入後台預備。煌煌燈火之下, 人人都亮若星辰, 唯有陳先先像顆素色的小白菜。
“來,試試。”何傑書把一摞衣服遞給他。
一整套雪白,連提供的鞋也是艦用的白靴。陳先先知道對方大抵是希望他用與“東禮”相似的形象參加這次宣傳,也不意外。
說是宣傳會, 但實際上就是《浮骸》的發布會。
到場的除了他們劇組的成員, 有的還有嘉賓,以及媒體人。
主持早已待命, 何傑書上了舞台不久,陳先先便也跟在一種男演員的身旁走向明亮的光裡。
舞台極高極大, 其下皆是搖晃的鏡頭。
陳先先忍不住眯起眼,看起來反而像在微笑。藝人們裝束各異, 姑娘們都是漂亮的裙子,男藝人卻都穿著劇中的裝束。
一眾藍黑製服之中,並未站在中心的陳先先卻因為一身雪白而顯得格外醒目。
活動環節都是有台本的,陳先先中規中矩,顯得有點緊張。沈佳因為站得遠幫不上忙,倒是身邊幾個男藝人看不下去,晃過手勾肩搭背地給他找話題。何傑書在現場努力營造出來的氣氛之中宣布了定檔時間,第一次展示了預告片。
巨大的虛擬屏在舞台半空構建,燈光熄暗,黑暗之中,舞台上幾人的身影也泯滅在屏幕之後。星辰仿佛池水靜謐地泛著波紋,在光線構建的虛擬畫面中勾勒出立體的銀河。
背景音樂僅是寥寥的音符,蜻蜓點水一般飛躍耳畔。
陳先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次的預告片,不由也有些新奇。
畫面流轉,男一號的背影浮現在巨大會議廳的門口。他落座時鏡頭搖晃著閃過幾個飾演軍校生的重要角色,而後音樂忽的緊促,一道光從大堂之外浸來,鏡頭模糊地落在陳先先與沈佳一前一後的面容之上。
光芒漸盛,虛擬屏之中唯留一幕的白光。
而後便是劇情幾個關鍵點的剪切,大致勾勒出整個故事的輪廓。陳先先的面孔僅僅在其中閃現過幾次,都是模糊了面容,鏡頭隻聚焦在他格外容易辨認的一身雪白之上。片段跳躍的速度越來越快,音樂之中的鼓點擂動,忽然有一筆深藍飛快地從屏幕最下方潑出,濺起星河的戰場。巨大的堡壘島已聚起一團慘白的光團。聯邦的艦隊閃爍著預備躍進的光亮,鏡頭猛地拉近,一下撞進群艦領頭的那架雪白機甲的操作艙內。
雪白的背影腰背筆直,聲音也帶著冰雪的氣息:“按計劃進行。”
而後是AI的提示音:“您的短程時空躍進已取消。”
音樂戛然而止,一片寂靜空蕩的宇宙中,那枚螻蟻似的弱小的白影,向一束極光衝去。
畫面一瞬間被洗刷得蒼白。
陳先先從始至終未漏過一次正臉,但偏偏因為這種神秘,他與劇中的其他角色隔開了一段縹緲的距離,反倒教人想要一探究竟。
這大概也是何傑書宣傳手法的一環。
預告片不長不短,但也有三四個標準分鍾,燈光重新亮起之時,場中都有點寂靜。劇情雖然破碎,但預告片的剪輯已經透露出故事的主線而來。
大概是因為預告片中東禮的縹緲感,無數人的視線追著那套潔白整齊的白色製服,下意識落在了陳先先的身上。接收到那些視線,青年卻隻掛著一張乖巧的笑臉應對。他回顧了一下來之前林一遠程交代給他的台本,稍微松了口氣,低頭稍微擺弄了一下指尖。
正巧看見光腦光線微弱的呼吸燈,忽然以一個奇妙的、特別的節奏閃爍起來。
陳先先一怔,魂頓時飛了。
後半場跟他沒什麽關系——他再怎麽出彩也只是個男四號,老老實實微笑當一個背景板就好了。耳畔是何傑書與主演對話主持人、解答媒體人詢問的聲音,但那些聲音都很遠,徘徊在他思考的區域之外,唯有一個念頭清晰。
蔣哥找我。他發了什麽?
……
…………
發布會結束後,陳先先回到後台的第一件事便是點開光腦。不久前跋涉在空蕩蕩的宇宙最終傳達而來的字句寫著——
蔣青:“我今晚回去。”
“陳先先?”何傑書叫了兩聲,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回魂了小夥子!”
“啊?啊!”青年剛回了一個表情過去,聞言很茫然地抬起頭。後台的大家都在調整有些僵硬的面部,癱成一片也不忘向他這邊投來想要吃瓜的眼神。
大導演擔憂地看了陳先先一眼,示意他跟來:“談一件事。”
兩人轉去後台的房間。
“最近有個新的計劃,我思來想去,還是詢問一下你感不感興趣。”何傑書歎了口氣,開門見山地揭露了主題。他知道陳先先對機甲熟悉,甚至在操作方便十分強勢,但並不知曉強勢到什麽地步——直到新一季《機甲狂潮》播出,他看見灰黑色堅硬的裸星地表,機甲“紅狐”翩若驚鴻的舞姿。
演技好的演員,整個星際大把大把的,但機甲玩得溜的就那麽一個。
陳先先腦子還停留在蔣青身上,半晌才怔了怔:“什麽計劃?”
“既然是機甲師,你應該聽說過紅龍吧?”
……哦謔。
我不止聽說過,我還開過。
他頓時清醒了。
陳先先心中湧起某種猜想,神情不由得有些奇怪,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大導演並未察覺到青年的異樣,興奮無比:“那是一架珍寶。”
對於聯邦而言,紅龍不僅僅是上一個時代最高水準的機甲技術,更代指了聯邦機甲師最高水準的歷史。紅龍至今隻公開過前三任紅龍駕駛者的名字,每一個都是連帝國都不得不表示欽佩的人物。它從時光的長河一路前行,直至今日都沒有機甲設計者敢說這條來自遠古的巨龍已經被淘汰。
何況它還承載著六個操作者的榮光。
何傑書是一個狂熱的機甲愛好者,從他的作品中就能看出來,雖然陳先先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渠道接觸到了“紅龍”這個名詞的存在,但顯然這位大導演已經沉浸其中了。
並且發誓要拍出來,讓所有聯邦人民都感受一下那個怪物的魅力。
“你別有壓力……紅龍的操作還原,這些技術上的問題我會詢問一些人——”他忽然想起陳先先是個能把王牌機甲師吊打的家夥,“等等,你熟悉紅龍嗎?”知道操作模式的原理就行。
陳先先點頭,“很熟。”開著它演示翻一百八十個跟鬥都行。
腦電波完全不在同個頻道上的一問一答讓何傑書愉悅起來,他拍了拍手:“那行,到時候我第一個聯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