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鈴響了有半分鍾,陳先先卻遲疑著,一直沒有接起。
無他,上次那條信息是他一時衝動下發送的——本來他和蔣青一直保持著那種合適舒服的距離,雖然上次晚會拉近了一些,但他的那句疑問有點……管的太寬了。
跟打探聯邦軍三團或者人家藍星安保的情報網似的。
他這一下遲疑耗時太久,等回過神時無人接聽的響鈴已自動掛斷。陳先先有點心虛,他想假裝沒看見,沒想到光腦的呼吸燈翕忽閃爍,一條消息到臨。
“蔣青:?”
於是刻意隔了十分鍾後,陳先先還是撥了過去。
通話幾乎是被一秒接起的,陳先先沒有說話。
通話的另一端傳來隱約的流水聲,還有機械細微的嗡鳴,所有的動靜都影影綽綽的,仿佛隔著一層屏障,不得清晰。蔣青的呼吸聲忽遠忽近,隨著忽然響起的一聲電子音,水流簌簌,驟然寂靜下來。
陳先先聽出了不妥:“蔣哥?你在修複艙?”
艙門開啟的汽音溜過,蔣青疲憊地嗯了一聲,聲音又啞又沉,仿佛含著砂礫:“這兩天出了點事。”
這句回答牛頭不對馬嘴,陳先先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向他解釋沒有回復信息的原因。
出了點事,進了修複艙。
“你受傷了。”
“只是小傷。”蔣青似乎想轉移話題,“你現在才發現我很熟悉你?”
陳先先沒那麽好騙,他隱約察覺到蔣青的情況可能有點嚴重,但出於禮貌還是沒有多問,索性跟著他的思路走,笑了笑:“突然想起來,就有點好奇。畢竟蔣哥你知道的……太詳細了。”
陳先先其實也有些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會坦誠到什麽地步。
他沒想到的是,蔣青幾乎毫無保留。
“我在退役之前,是第三軍團先驅者突擊隊的總指揮,那個時候你剛在軍校嶄露頭角……我第一次看見你是在你的第一次實戰訓練。”
這段記憶確實太過遙遠了,蔣青話語一頓,像是正在努力搜尋回憶。陳先先倒是想起了什麽來:“第一次實戰是在衝鋒島附近吧?你們三團的地盤,難怪了。”
“先驅者這支隊伍的定位和聯邦軍的大部分小隊不一樣,我們需要吸收精英力量,所以我一直都在不斷搜尋可以邀請的人。當時我就在考慮吸收你進入先驅者,所以開始關注。”
陳先先有點好奇:“關注的結果怎麽樣?”
“鬼才,孤傲。”蔣青言簡意賅,“我找了路子,你的每一次實戰和競技我都看過記錄,也有現場觀摩過。評估結果一出來我就像三團遞交了兩次提議,只不過一直沒有消息反饋。”
“再後來。”男人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你拒絕入團後,我因為一些私人問題也退役。藍星安保是我們家族的資產。我當然也簽訂過啞巴合約,就在藍星轉入幕後了……然後在一個月前,我偶然得知你進了娛樂圈……那次劫機偶然看見你,我才重新動了吸收人才的心思,只不過這次是為了藍星安保。”
“還有什麽問題嗎?”
陳先先被他這麽一說,有點尷尬地笑了兩聲:“沒了沒了!”
沒想到蔣青說:“其實我也有一件事……介不介意開一下視頻?”
陳先先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不由得愣了下,心頭湧起一點怪異感。也許是跟林一開玩笑開多了,他居然覺得這句話,這個要求……有那麽一點曖昧。
似乎察覺到了他異常的沉默,蔣青又補充了一句:“給你看點東西。”
“東西?”
陳先先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主動申請轉換成視頻。
光腦投射而出的虛擬屏中,畫面微微搖晃。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讓陳先先看清什麽,蔣青所在的房間並沒有燈光,虛擬屏的亮度僅僅能讓光線模糊地勾勒出男人的面部輪廓。借著微弱的光線,陳先先勉強辨認了一下……這應該是在蔣青的私人領地,而非醫療點。
那說明傷勢還是可控的。
在陳先先打量的時候,對面的蔣青似乎也在隔著屏幕在注視著青年。男人淺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反而更加明亮,透著一種冷冽的光澤。陳先先猝不及防撞進那雙眼眸,忽然感覺到那雙視線在觸及他時忽然燃燒了起來,專注得發燙。
但當陳先先剛剛有些不適地皺起眉,凝神望去時,卻發覺蔣青已經側過身,似乎在調試什麽設備。
仿佛剛才灼熱欲燒的那道視線,真的僅僅是他的錯覺。
視頻的另一端忽然亮起一團朦朧的光,隱約照亮男人的上半身——衣領的陰影之中,有一道新鮮的巨大傷口露出端倪。
蔣青毫無察覺,說:“你看。”
鏡頭稍晃,轉向左側。很快吸引走了陳先先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個全息的投影。
投影的全貌是一架紅漆的纖瘦機甲,它腰部誇張地收緊,腳掌極大,手臂的線條奇特。從能量槽液壓管的布置來看,這架機甲無疑是一個機甲設計師筆下的珍貴藝術品,武器.系統在後背,從主幹部分延伸而出,化作兩張左右翼,對稱地鑲在背脊溝兩側。
如果從側邊看,半闔半開的後側兩翼仿佛一雙欲將舒展開遮天蔽日的雙翅,頭部無數向後伸展彎翹的接收器、發射器以及炮口仿佛長角。它如果伏身弓起背,便有古老神話之中的巨龍的幾分氣勢。
仿佛一隻紅龍。
——與陳先先記憶中的那團紅色相近,卻又有所不同。
陳先先仿佛被蠱惑,下意識伸出手,想去觸摸。但手指卻穿透了虛擬屏,隻陷入一團空氣之中,指尖微微發涼。
蔣青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是新的禮物,代表我們藍星的誠意。”
“如果你願意加入藍星……我們,會為你製作這架定製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