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妝照還沒在光網上發布, 拍攝便正式開始了。
因為劇組財大氣粗地租下了整個星系,他們便不需要按照場景來集中拍攝不同階段的劇情——也是為了能夠讓演員們對人物的把握可以隨著劇情推動漸進,何傑書最終的選擇是大致按照劇本的時間軸來拍攝。
《浮骸》的開頭的劇情是男主自軍校畢業, 加入聯邦軍,需要的場景是新兵匯集的基地。
陳先先畢竟是個男四,何傑書又有意讓他旁觀多學一些找找狀態,直到開拍的第四日, 才輪到了他的第一次露臉。
這也是東禮的第一次出現。
巨大的禮堂由金屬材料搭建,群演已經亂哄哄地就位了, 各自低聲交談。扮演男一號“威德爾”的演員正閉目養神任由化妝師補妝, 表情輕松——這場戲雖然是借他的視角,但需要控場的其實是陳先先和沈佳。
換上白色的製服, 陳先先和沈佳稍微對了下流程。
“你這個角色有一點好, 話少。”沈佳看著自己要背上大半段的演講台詞就有些頭痛,而陳先先的第一場戲,隻用說一個字。
——“嗯。”
絕對的高貴冷豔。
陳先先深吸一口氣:“一會兒記得讓讓我。”
“沒問題,加油。”站在身後的沈佳給他比了一個手勢, 笑眯眯地道, “記著,一會兒你只需要用盡全力地去, 發光。”
遠遠的,何傑書衝兩人招了招手:“準備了。”
……
…………
一前一後兩個身影踏入禮堂時, 還在嗡鬧的新兵們極有紀律性地驟然收聲,留下落針可聞的寂靜。
按照傳統, 新兵加入軍團的第一日,會有一場來自軍團高層的、用於激勵的演講。
像大部分新兵一樣,威德爾正處於最熱血的年紀——剛從軍校畢業的機甲師們大多都有著奔三的年紀,但長期封閉又高強度的訓練讓這些年輕人對於脫離“實訓”迫不及待,還未接觸聯邦軍全貌的他們,大概是因為對強大的與功勳的渴望,尤其喜歡幻想的對象便是頭頂光環的人。
“平均每一個軍團的高層,都擊毀過二十台以上的機甲。而二團的東禮不同——他摧毀過上百架。”
這次演講開始之前,新兵之間就湧起一個傳聞:這次二團的明星人物“東禮”也會到達現場。
人們翹首以盼,大多是為了驗證驗證,這個天才是不是和傳聞中的一樣,是個三頭六臂的威武猛男。
禮堂的大門洞開,恆星略顯清冷的光線從外泄露進來。無數人的注視之中,逆光踏入室內的那一人幾乎與慘白的輻射光融為一體,只能隱約辨認出臉龐的輪廓。
但駕馭全場的氣勢卻已經如同散落的光芒一樣,鋪滿了整個禮堂。
鴉雀無聲之中,神情寡淡的男人從那團刺目的光芒之中抽離,稍整衣裝向禮堂的末端行去。無數視線呆呆地凝滯在男人深邃的面孔之上,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直視前方,余光都未朝兩側的無數新生掃來。
——氣場壓製之下,他們甚至沒有發覺,男人的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人。
白色的人影緩步行過人群的至中,繞至講台之前——但在無數火熱期盼的目光之中,他卻並未停下腳步,而是保持著那種生人勿進的姿態,繼續向前,在貴賓席入座。
等白色製服的青年落座,所有人才恍惚地回神,發覺站台上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女人。
失去了東禮那極具侵略性的光芒的遮蓋,她的存在感才慢慢地攀升,卻怎麽也不能讓所有人的視線從那個筆挺又疏離的白色背影上抽離。
陳先先坐姿肅正地看著前方,感覺暴露在鏡頭下的後背緊張得有些僵硬。雖然是拍攝背影,但他的面上還是努力保持著那種冷靜無波的神情,內心稍稍出神。
現在該怎麽做?
戲份應該交到沈佳的手中,接力成為背景板的他是不是應該把氣場收一收?
陳先先有些暈眩地盯著講台上與往日氣質完全不同的沈佳,看著對方篤定又流暢地處理每一個細節,慢慢平靜了下來。
東禮從不收斂鋒芒。
不是因為高調,而是以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樣一束鋒銳、不可折斷的強光。
思索的片刻,講台上,飾演角色的沈佳已經開啟了她的第一句演說:“歡迎你們,來到二號軍團。”
……
…………
萬事開頭難。
第一次出鏡過後,陳先先心中的那點忐忑很快散盡了。東禮這個角色對他人而言,的確需要強大的演技支撐,但於他而說,只需要斟酌本色,提亮一些角色的特質便好。
操作起來,比絞盡腦汁變成另一人來的簡單。而且大概是因為何傑書的幫助,這幾日他代入“東禮”這個角色中去時,竟然真的抓到了一點微妙的感覺。
男四號的戲份不多,拍攝過去一周,陳先先一共也僅參與了兩次拍攝。但每一日青年還是堅持去拍攝現場,除了圍觀學習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工作。
藍星安保的安全小組加上他一共就五個人,工作量談不上大,但陳先先每天還是習慣性去搭一把手,把片場的安全工作認真完成。
以至於每一日陳先先都和男女主一個時間回住宿點休息。
下午一場機甲戲,有位演員的操作不當導致了機甲故障,親自上陣修理的陳先先沾了一身機油。換洗過後他光榮錯過了飯點,最終只能選擇呆在自己房間獨自享受晚餐。
光腦的通訊鈴音響起時陳先先還以為是林一,仔細一看卻不由驚訝。
加密通訊。
“MOLO”。
陳先先怔了怔,放下餐具接通了通話:“什麽事?”
在他的印象中,莫羅星那邊主動聯系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畢竟是全聯邦最有名的黑.鬥場所,背後又乾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來騷擾他。
今天……
“正事。”電話那端傳來的竟然是極為正經的聲線,“你現在加入了藍星?”
“是,當個顧問。”
“藍星內的安全通道可以隱蔽點聯系到蔣青吧?”
陳先先沒有立刻搭聲。他用視線描摹著窗外恆星的輪廓,微微眯起眼“我們上次見面什麽時候?”
對方不假思索:“一年前的酒會,我還幫你揍跑了那個色眯眯的油膩大叔呢……”
“能聯系到。”確認過對方的身份,陳先先才松口,“什麽事?”
能在聯邦軍的虎視眈眈下建立一個機甲競技場,莫羅星身後的武力支持自然十分強勢。它像是遊離在帝國與聯邦之外的角色,小心翼翼地探出根須汲取聯邦財富的一角。莫羅星背後跟聯邦軍的某一部分有些微妙的聯系,同時建立了自己獨特且龐大的情報網,所以才能存活至今。
陳先先確信對方是窺視到了什麽要緊的事。
“藍星最近和帝國的偵察艦隊有些摩擦,這幾天帶隊在邊境宇宙交了幾次火……你們藍星要撤離了,但預設的航線已經暴露。”對方很無奈,“我在藍星安插了幾個眼線,結果各個都沒進到最中央的系統去,才想起你來了。”
莫羅星那邊希望陳先先能借工作帳號通知蔣青,但實際上,青年直接開啟安全通道,向蔣青發起了通訊申請。他本來有些擔心藍星已經開始轉移,這通電話會被耽擱。
但幾乎是撥出的瞬間,通話就已經成功建立。
“出了什麽事?”
這還是陳先先第一次主動通話,而且是加密通道。
蔣青幾乎是下意識以為對方遇見什麽麻煩。
隔著微弱的電流音,男人的聲音顯得模糊又遙遠,卻依舊能輕易聽聞出其中的關心。自從沈佳開解之後,他時不時與蔣青進行的消息交流奇異地治好了陳先先不由自主的尷尬,如今聽見問話也沒多緊張,而是強調:“有正事和你說。”
隱藏了消息的來源,陳先先簡單把剛才莫羅星那邊描述的情況進行一個簡略的轉述。
蔣青果然追問陳先先隱匿的那部分訊息,而是確認:“消息來源可靠?”
“可靠。”
“我知道了。”
話題終結,兩方都沒有掛斷。
蔣青的聲音夾雜在電流音中,隱隱約約可以辨別出是在與誰說話。
聽著通話那端忽遠忽近的對話聲,陳先先調出了那天蔣青隨手拍來的窗外景象——火紅恆星外圍的那圈漂浮的殘骸環有些模糊,但放大來勉強還是能辨認出輪廓。陳先先看了一圈,很快明白這些殘骸大多都是軍製艦船與機甲的零件,這意味著蔣青的所在可能是聯邦與帝國交界的一處廢棄戰場。
也不知道藍星一個安保公司,究竟是接了什麽單子才要跑到這種地方去……
“要不要幫忙?”陳先先還是有點不放心,首先打破了沉默。
通話那一端的電子流聲越來越重,很快,通話短暫地中斷,又重新連接——估計是蔣青所在的艦船使用的短程躍進。
而後逐漸清晰的通話裡,傳來男人平靜的聲音:“沒事,能處理。”
頓了頓,蔣青又補充道:“等結束後,我會去劇組找你……檢查工作。準備一下。”
陳先先怔了怔,盯著光腦虛擬屏的眼神有點複雜。
他怎麽覺得這人往自己腦袋上,插了一面大大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