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先一直沒掛斷通話。
待他洗漱結束回來時, 通話已經由對面掛斷了。陳先先縮回被窩看著長達兩個標準小時的通訊記錄,神色莫測地思考著什麽。
半晌,虛擬屏亮起, 他接收了一條新的消息——
程卓:“你們半夜三更通話?城裡人真會玩。”
“我在向蔣哥匯報工作情況,有問題嗎?”
“我還真沒見過老大在工作的時候睡著。”
某人理直氣壯:“哦,那你現在見到了。”
“……”程卓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最終認輸,一字一句地回過去, “您狠。”
陳先先謙虛:“一般一般。”
因為蔣青而起的一場毫無營養的對話似乎就此結束了。程卓坐回蔣青的睡眠艙之前, 檢查了一下設置,有些出神。
“最近藍星遭受很多騷擾, 情況複雜, 老大天天工作開會都要花費十五六個標準小時,剩下的時間大多是在趕路,需要靠睡眠艙才能入睡。但每日老大都會抽空了解你的情況。他吃不來甜食,但這段日子一直在嘗試, 你應該能猜出來為什麽。如果可能, 我希望你可以嘗試著去接受一下。”
程卓覺得自己操碎了心,忍不住歎了口氣。但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一字一句地刪除了整段消息。
本來是兩情相悅的事,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偏好, 給另一個人增加心理負擔。
……
…………
兩天后,《浮骸》開始拍攝定妝照。
怕睡太飽面上浮腫, 陳先先起了個大早,去健身房出了一身汗。回屋清洗後他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調整情緒,一擺頭,正巧看見窗外那顆巨大的恆星。
他心中一動,隨手拍了拍,給蔣青發了過去。
配字很簡單:“準備去拍定妝照XD”
對面很快回復,也是一張隨手拍攝的照片。
窗外是一團烈焰般熊熊燃燒著的恆星,梭狀的橘紅色光束橫穿寬闊的宇宙,隱沒在照片的邊界。在光芒萬丈的星際空間裡,星辰的光芒早已被隱沒,唯有無數機甲、艦船的殘骸漂浮在遙遠處,接連著飄成一條長長的環,仿佛飛起的群蟲。玻璃窗上隱約倒映出男人冒出胡茬的下巴,輪廓凌厲,嘴唇抿緊。
蔣青:“早。”
陳先先隨手保存了圖片,熄滅虛擬屏,心情很好地去享受早餐。
定妝照的拍攝地點就在他們所在的星球,早餐過後,何傑書點過人數,便集合所有人一同前往拍攝點。
陳先先這幾天也算和一眾男演員混熟了,一路上打了幾個招呼,但除了沈佳這些人依舊不敢靠他太近——陳先先又想起那個不靠譜的傳言來。
劇組的服裝早就準備好了,配飾和妝容也有所準備,但最終還是要看與演員的匹配程度。男一與女一是第一波,陳先先這樣位置不高不低的男配角,則被推去先換了身衣服。
《浮骸》男四號東禮,關鍵詞:英俊、強大、孤傲。
這是個從頭到尾徹徹底底寫著天才二字的角色。軍二代,幼時便展露極高的機甲操控天賦,逐漸成長後更是光芒萬丈,目光所指,無人不閃躲。盡一生去詮釋無敵是多麽寂寞的東禮養成了極為孤傲的性子,稍微站近一些都能感受到冰冷冷的氣息,冰冷強大得像一架定製機甲。
但這樣一個人,卻是鴿派年輕一代的領頭人。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東禮算是《浮骸》中最大的那一隻幕後推手,他制定的計劃成功腰斬了敵方的戰鬥力,維持了長久的太平。”何傑書在讀劇本的時候跟他解釋過,“所以你的眼睛不能空,不能清透,要足夠的複雜。”
定妝照的服飾是一件將軍服,純白鑲金,腰身勾勒得很緊,褲管細長,
雖然陳先先最近的夥食的確好,但他的身材因為早年長期駕駛機甲而有些定型,這些年的松懈隻產生了一些微弱的影響。
衣服是按陳先先的身長裁製的,異常合身。造型師讓他稍微擺出一個稍冷的神情,觀察片刻後最終拍板道:“頭髮要削短了。”
於是陳先先這些年為了裝乖而故意留得稍長的頭髮一朝消逝,余留下一頭看起來格外清淡的短發。
一一要不是顧忌劇本效果,陳先先估計對方很想給自己推一個圓寸。
前幾個男角色定妝推出拍照終調後,陳先先也花了老半天給配了一個妝。而後便被驅逐到了拍攝場。
因為是機甲題材的電影,定妝照中不僅有人,還會有機甲。
巨大的場館中,來自讚助方提供的無數嶄新機甲傲然而立,大多為老式機甲,但絕對都是明星款。這些機甲處於休眠模式,藍星安保的安全小組卻還是警戒在一旁,以杜絕所有的異常的情況。
看見陳先先,四個組員很響亮地道了聲組長早,引無數人側目。
結果視線這一轉來,便再難移開了。
為了保證妝容的效果,設計妝面時,陳先先就在自我引導下轉變了氣質。
雪白的高筒艦用靴鞋跟稍高,踢踏地面時,會敲出明亮的聲響。褲管收束靴中,來人衣冠整潔,裝束一絲不苟,白得刺目,卻又有金絲裝飾勾勒出製服的輪廓,讓人辨覺出那絕佳的身材來。
陳先先雙手並在身前,拉緊了潔白的手套,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劇本中的東禮今年三十四,比陳先先整整大上十歲,為了展現出那種成熟感,化妝師刻意加深了陳先先面部的輪廓。眼線勾挑,眉色加重,眼窩一深,輪廓銳利,再加上突然清爽乾脆起來的髮型,陳先先抬眸微微一撩,帶了美瞳的雙眼便會綻出冰冷的淺藍色,迎面望來,十足的光芒奪目。
製服十分修身,這麽一看,陳先先似乎比往日還耍高上不少。眼神裡帶半分笑意,疏離地掃來,那股子氣場便瞬間擺開。
陳先先眨了下眼:“何老師。”
何傑書喝口水潤了潤喉,打量了他一眼,點頭:“可以,來吧,認識一下你的新夥伴。”
所謂的夥伴,就是在劇中扮演東禮的定製機甲的一架限量藏品“雪線”,白漆輕型機。
幾乎在場所有擺放好的機甲都有自己的姿勢,唯獨“雪線”孤零零地掛在高架之上,四周一片空曠,僅在不顯眼的地方裝了幾個全息投影的設備。
“一會兒你就從鏡頭的左手邊向‘雪線’走去,步伐慢一點,便於拍攝。目光冷一點,寂靜一點,想象一下你在英勇赴死的路上,死你一個人,幸福千萬家....”
陳先先差點被何傑書的解說給逗破功。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沿著何傑書要求的線路,邁出了第一個步伐。
嗒。
投影器自動打開。
一身雪白的將軍從一片灰暗的星河深處向雪白的機甲行去,從左向右,色調由蒙蒙灰暗轉向燦爛明亮。那人行姿筆挺,目光如刀,朝前方堅定行去。
腳下,扭曲如煙霧的光仿佛無數人的手掌伸近欲捉。身後,無盡黑暗之中,一道刺目的極光蓄勢待發。
鏡頭捕捉著陳先先的每一個步伐,處理器自動構圖的照片大圖的右下方,兩行字一筆一劃,勾勒而出。氣勢大開大闔,如同武士的刀法一一
東禮。
陳先先,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