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安保的安全小組會隨組準備兩架機甲方便救援, 就停靠在劇組的攜帶倉庫之中。等安全小組意識到自己的組長情況異常,到達倉庫時,卻發現場地空了一半。
“怎麽少了一架——”
“老大。”有組員看了眼光腦, “是老大開走的……”
能量波從亂石帶的後側跌跌撞撞地朝錄製現場湧來,拍攝完畢後,模擬堡壘島和主炮光焰的投影設備還未來得及關閉,在洶湧的暗潮之中被吹得七零八落。陳先先在將現場坐標與數據圖像傳輸給蔣青過後, 便直接關閉了光腦。
而後“雪線”的目視燈重新亮起,在空茫宇宙之中微小如兩粒相挨的塵埃。
機甲的雷達之上很快展現了那艘艦船的全貌——那仿佛是一條暗中窺視的惡龍, 曾經躲在亂石帶的凹陷裡潛伏, 憑借混亂的磁場隱匿了蹤跡。但此刻獵物已入網中,它便睜開了巨目, 眼光灼灼。這種艦船算是一個航行宇宙的巨大炮台, 因為體積小,蓄能的時間也就更長,給予了陳先先更多的反應時間,它的攻擊對象本來是浩浩蕩蕩的宇宙艦隊, 破壞力只能算是中上, 但此時此刻目標鎖定上一台孤零零的機甲時,便有了碾壓的氣勢。
從隱藏在“雪線”之中的定位程序, 到隱匿的船艦,這一切的針對性太過明顯, 陳先先猜測對面大概是有他的什麽老熟人……結過仇的那種。
陳先先的預感很快得到應驗。
一條來自前方炮口後的通訊要請,在觀察窗上展開——
“接通。”陳先先重新啟用八號操作, 不動聲色地操控機甲朝亂石帶的方向緩慢地貼近,仿佛已放棄抵抗,只是在能量潮的拍打下隨波逐流。
“紅龍第六位操作者,好久不見。”對面沒有影像,隻聯通了音頻,聲音沙啞如厲鬼。
這個稱呼讓陳先先察覺了什麽,他喔了一聲:“你是上次在實戰裡,差點被我團滅的那個帝國艦隊的總指揮?”
不知是因為這個前綴有點長,還是因為被陳先先的鎮靜與引仇恨能力震到了,對方沉默了許久。
而雪白的輕型機甲,已經慢悠悠地貼到了亂石帶的附近。
“你的記憶力不錯,這次我是來報……”
“別吧大哥。”陳先先微微眯起眼,開始操作系統試圖解開劇組給“雪線”鎖定住的能量輸出,“我只是個實習生!小兵!您大人有大量,我先給您嚶一個以表歉意,嚶嚶嚶——”
“你在拖延時間嗎?”對方裝逼的心終於被陳先先的不著調給打敗了。
陳先先沒吭聲,操作虛擬鍵盤的雙手揮舞成一片殘影,無數透明的代碼串在觀察窗的一角刷屏。
對方冷笑:“可惜已經太遲了。”
通訊中斷。
冗長的蓄能終於結束,但陳先先還沒能解開禁製,只能重新打開動力系統。
一量機甲可以抵禦能量巨炮嗎?可以的,但只能阻擋短暫的一瞬,而後就會像劇中的東禮一樣被爆機炸成宇宙中的又一具浮骸。定位系統的鎖定讓陳先先幾乎無處可逃,除非——
亂石帶內部的混亂磁場可以干擾定位判斷。
光柱猶如狂龍脫閘,迎面欲隨著陳先先的移動掃來,但那一抹雪白的虛影,已將能量輸出調至中檔的極限,疾身閃入亂石帶的縫隙之中。
同一時間,噴漆紋著藍星圖標的一抹影子,也閃現至戰場的邊沿。
亂石帶是機甲師的葬身地。
早先,有一個被冠以第一機甲師名號的大佬全星際直播,挑戰橫穿亂石帶。但萬眾期待之下,人們最終在其失蹤的第二年找到了漂浮出亂石帶的零件碎片。
而此刻,鎖定了陳先先所在的那台機甲的光柱,已經從亂石帶的中間洞穿而過——
蔣青控制住被混亂的能量波震得發顫的機甲,掌心微微有些發涼。
但他依舊保持冷靜,無數指令從藍星的內部渠道向下方根須傳達。而作為決策人,他卻獨身來到了災難的面前。
陳先先發送給他的資料裡包括了一條預設好的路徑——從亂石帶中部突入,繞一個U型弧,順著亂石帶緩慢挪動的方向繞出。這樣一段距離足夠巨炮的攻擊中止,只要能夠完成這一次短暫的亂石帶內遷移……
他希望蔣青能夠接應,因為陳先先不確定在這樣的操作之後,他會是什麽樣的生存狀態。
“聯邦軍已經回應,預計需要四個標準分鍾到達現場……”
……
…………
陳先先很早以前便思考過一個問題,為什麽從聯邦軍之中退役的人那麽多,願意在啞巴協議終止後加入各大安保集團?
答案很簡單,在聯邦軍之中任職過的人大多與帝國的爪牙有仇怨,兩大星際聯盟的對峙雖然劍拔弩張,但因為表面上各自的和平穩定,都得收斂讓步,以免激起更大的戰火來。但當退役者加入安報集團之後,那層來自表面和平的防護罩便失效了。
比如帝國軍團對藍星——蔣青、以及他自己的攻擊,是肆無忌憚的。
他從黑暗中醒來。
修複液朦朧了他的無感,就連視線都在微微晃動,只有影影綽綽一團漂浮在視野至中的光。一個熟悉的男聲低沉磁性,沙啞得像是淋過刀雨,透過這層朦朧傳遞而來——
“我不想聽見解釋……聯邦軍決策層出現內奸,貴派真是能乾。”
“帝國這麽做已經可以視作挑釁,如果不批下邊境通行證,藍星會采取其他辦法……”
“我很冷靜。”
陳先先從未聽見這個人這樣地壓抑憤怒、這樣冷漠地爭執。但男人的嗓音依舊舒緩、平穩,就像一柄不急不緩遞出的大刀,悶悶地劈砍。
他掙了掙,試圖從遊魂的狀態之中恢復。痛感隔絕同樣模糊了他的意識,他甚至連動動手指都顯得格外吃力。
但正是這種微弱的掙扎,觸動了修複艙內的雷達。
“安眠劑注射已停止……”
“修複艙轉入二號模式。”
遙遠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陳先先的意識漸漸清晰,他隱約想起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巨炮對亂石帶的攻擊擾亂了巨型隕石群的移動軌跡,他在一個狹窄的縫隙中差點被擠壓成一塊鐵餅,險險脫離,而後差點喪命於小型隕石飛速的撞擊……
一架機甲從無盡石海的盡頭飛掠而來,帶他終於邁出了最後兩米的距離。
陳先先並不知曉自己的傷勢究竟如何,因為在被從機甲解救出來的不久後他便陷入了昏迷。最後的印象,大概是——
溫熱的手緊緊包裹住了他發涼的指尖,將陳先先從茫然之中帶離。
他抬眸,修複液液面下降,還與清晰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