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心想, 莫非是她烏鴉嘴, 在夏家說紀娘不舒服, 結果真不舒服了?
“紀娘, 你怎麽了?”張鶴推開門便喊道。
夏紀娘躺在榻上瞥了她一眼,道:“你嚷這麽大聲做甚?”
“鹿兒說你身子不適, 怎麽了?”張鶴忙不迭地走過去,探了探前額的溫度。她想著夏紀娘不曾有痛經的毛病, 便掉以輕心了, 莫非也是痛經了?
夏紀娘道:“書案上有你的書信。”
“什麽信, 先別管那些,你吃過晚食了嗎?是怎麽個不適?”
“我心裡不適。”
“胸悶?”
“心裡悶。”
張鶴便苦惱了:“要不我去給你請郎中?”
“郎中也治不好。”夏紀娘道。
張鶴還認真地琢磨了一下什麽病郎中是治不好的, 可隨即想起一句老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她的心思剔透了起來。夏紀娘或是在隱晦地表達她的不滿情緒?可她出門時還好好的,自己一回來便這樣,想必問題是最近才有的。
書信的事倏忽地在她的腦海中閃過, 她看了一眼書案,起身去拿起書信看了一眼。這是一封邀約信件, 約她到孫寧正店, 就鬥茶技藝是否有提升一事進行探討。上面一行字寫得十分娟秀, 若不是署名,張鶴會認為是一位大家閨秀所寫。
張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並不懂鬥茶,對鬥茶也沒有點評、提意見的資格,這江奴邀請她過去有什麽目的?
很快她就回過神, 回到榻上坐下,嚴肅道:“我跟她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要說熟悉,還是清貴兄對她更為親近。”
夏紀娘訝然:“這信真是孫寧正店的小姐送來的?”
“紀娘不是看過了信嗎?”張鶴反問,難不成不是因為此事鬧不快?
夏紀娘橫了她一眼,道:“雖然封口是開的,可我斷然沒有私自窺視你的書信的行徑。”
張鶴雖然並不介意夏紀娘拆開來看,可她真沒想到夏紀娘不曾看過。她又連忙道歉,待夏紀娘終於肯拿正眼瞧她了,才軟聲問道:“那紀娘心裡為何悶?”
夏紀娘板著臉,旋即終於繃不住了,撲哧地笑出來:“因為想感受一下,月事期間被二郎照顧的感受呀!”
“……”張鶴都不知道夏紀娘何時變得如此活潑,舍不得氣她,又不知怎麽懲罰她嚇唬自己。過了會兒,道,“那我給你揉揉小腹。”
夏紀娘笑夠了,才問:“不過那孫寧正店的小姐是怎麽一回事?”
張鶴將上次與李清貴一起遇到江奴的事情告知了夏紀娘,夏紀娘一邊享受她的按摩一邊沉思,江奴只是見了張鶴一面,依照張鶴的話,她甚至沒說過自己的身份,那江奴是如何知道張鶴住哪兒,又是什麽出身的?
“我記得那日姨母來詢問你,貴表哥的下落,你說貴表哥在峨峰山,為何又說被江奴邀請了去雅室?”夏紀娘忽然問道。
張鶴心中一咯噔,她一不小心便將實情說了出來,也不知李清貴是否會怪她。
“……是清貴兄讓我幫忙瞞著大娘他們的。”
夏紀娘倒是想通了,想必那日江奴邀請張鶴被拒後,便邀了李清貴,而推杯換盞間套出了不少張鶴的事情。今日上門的想必也不是她本人,而是身邊伺候的婢女,否則她在打聽張鶴的事情時,早就被李清貴認出來了。
那……江奴為何對張鶴如此感興趣?
“二郎,海棠花敗,桃花盛開呀!”夏紀娘幽幽地說道。
“桃花不也快敗了嗎?都入夏了。”張鶴並未作多想。
“我是說,二郎的桃花。”
“胡說。”
張鶴尋思是否以後石青邀請她的時候,她該讓石青另尋一處?
張鶴不去應江奴的邀約,江奴也沒再找人上門送信,而有人打聽她消息的事情也沒傳到她的耳中,她便忙著田裡的事情。
待夏紀娘的月事結束了,張鶴便從地裡收了兩個西瓜解解饞,還給了李家、高家、柳大山家各一個。
雖然對大多數人而言西瓜都是稀罕物,可在張鶴對西瓜的記憶一直都是一塊八毛一斤的現代,只是一個西瓜,她不會吝嗇。自然,用不正當的手段盜取,她會感到生氣。
這近一畝的地便長了有三百多個西瓜,除了一些在坐果時期遺漏了摘除多余瓜胎的瓜蔓外,其余瓜蔓都隻長一兩個西瓜,相對而言長得會大一些,且果肉甜又多汁。這些張鶴都會盡量收進系統倉庫中,而小偷來偷瓜時便只能偷一些沒長好或是小個的。
張鶴將西瓜泡在水缸的涼水裡,過了一夜便撈出來吃。她與夏紀娘、張顯只能吃一半,而剩下的一半被她搗鼓成了西瓜汁,而沒有冰,則讓她遺憾了些。
雖然去年她就想著弄些冰回來,可一來清河並沒有結冰,冰塊都是從北方運來的,非商戶或大戶人家也弄不來。二來她倒是可以去買,可沒有藏冰的地窖,便是買回來也沒地方藏。
正遺憾著,張家的仆役便給她送來了兩塊冰,每塊冰都有半米長寬高的體積,用木製的冰鑒貯藏著,隱約能從中感受到一絲涼寒。而且這是冬天時從北方運來的,並非靠硝石製出來的冰。
張鶴將它們擱在最陰涼的屋內,迫不及待地打開冰鑒的上層感受了一下涼意。她納悶道:“去年怎麽沒有呢?”
夏紀娘笑道:“去年二郎可曾給阿姑帶銀茄、土豆去?”
張鶴語塞,的確沒有。不過經夏紀娘這麽一提點,她倒是理解了。
有了冰,張鶴便趁著還未來月事,刨了一些冰再搗鼓一些西瓜汁混在一起,再加一點糖,一杯冰涼的西瓜冰就成了。夏紀娘沒見過冷飲鋪子做這樣的冷飲,帶著懷疑地喝了一口,發現這冰涼的瓜汁可比之前的要好喝了許多。
張顯也喝了一碗,而後天天纏著張鶴做,張鶴擔心他喝太多拉肚子,便隻許他一天喝一小碗。
從家塾放假回來的張詞知道張顯總有冷飲吃後,便跑回家找他的曾祖母張羅氏索要,張羅氏便去找張秉,讓他去向張鶴討要幾個西瓜與一塊冰。
張秉為了孫子也隻好厚著臉皮上門,對張鶴道:“侄兒呀,聽說你這寒瓜長得特別好,又甜?”
“自家種的,不管別人怎麽說,自己都覺得好。”張鶴道。
張秉笑呵呵的:“我聽說侄兒連仆家都送了,怎麽就忘了叔父呢?”
張鶴為張秉的厚顏無恥而感到詫異,張秉似乎知道她為什麽沉默,便道:“侄兒莫非還在為去年那事而埋怨我們?這都過去這麽久了,侄兒不會這麽記仇吧?”
張鶴皮笑肉不笑:“去年什麽事?我都忘了。”
“這不就是嘛!忘了好,本就不是什麽大事。那叔父我拿兩個寒瓜回去?”
“好。”張鶴道,讓夏紀娘去摘了兩個沒那麽好的給他。
張秉的目的也不全在這西瓜,他東拉西扯道:“侄兒你說這寒瓜,性寒涼,吃起來是不是冰涼?”
“嗯,是呀!”
夏紀娘抱著瓜回來,他摸了一下瓜,笑道:“可是我怎麽覺得這瓜並不寒涼呢?這捂著都熱。”
“放水裡冰一陣子便好了。”夏紀娘提醒。
“水裡能有多冰?我聽說二嫂給你送了兩大塊冰來,你瞧你一家三個人,也用不完,不如分叔父一塊?”
張鶴望著他,指了指西瓜,問道:“堂叔父覺得寒瓜大嗎?”
張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張鶴又道:“可堂叔父的臉比它還大呢!”
張秉登時便變了臉,怒斥道:“你什麽意思?你眼中還知道長幼尊卑嗎?!”
“堂叔父想要冰,為何不問大哥要,不問娘要呢?雖說我住的離堂叔父近,可運送一塊冰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不是?”
張秉如何開口要?張家也就一個藏冰的冰窖,冬天藏冰,每到夏天便融化得只剩下一半。而張家族人眾多,按輩份和支系來分,怎麽也分不到他。
他氣惱地拂袖而去,想了想,又回頭將兩個西瓜給抱走了。
“……”張鶴揉了揉太陽穴,讓夏紀娘關門,隨即將冰鎮的西瓜拿出來,“紀娘,來降火。”
天氣漸漸炎熱,張鶴與夏紀娘吃著冰鎮的西瓜,隻覺得身心舒爽。不過夏紀娘也不讓她多吃,免得才見起色的痛經病症又反覆了起來。
這時,夏羅綢也終於來找張鶴了,而他一出現,張鶴便知他大約是想好了。
夏羅綢已經與夏大說了自己想開生藥鋪的事情,夏大雖然考慮到夏羅錦秋闈在即而有些猶豫,可見張鶴與夏紀娘也支持了,便答應了。
夏大再與夏老翁商量,夏老翁自然不同意,可拗不過夏大態度強硬,便道:“他要怎麽樣便隨他,只是若錦兒考取了功名,他便不許再做這營生。”
誰也不曾想夏老翁會同意。不過夏老翁之所以同意是他見今年家裡的稻谷長得不錯,若無意外結出去年那樣的三石五鬥應該不成問題,如此一來家中便也稍微能多一點閑錢。
而這些谷種都是夏大找張鶴要的,看在這件事上,他答應從家中拿出十貫錢來給夏羅綢開生藥鋪。
而夏崔氏見夏紀娘將嫁妝都拿出來了,便也將自己的嫁妝拿出來給他,道:“娘的這一份便不用你還了,可將來紀娘的那一份你是要加倍還的。”
夏羅綢知道夏崔氏的意思,夏紀娘與張鶴為了他的一個小心願,便掏出了自己的嫁妝補貼他,這是親情,也是恩情,他要銘記。
加上夏紀娘借的這一部分,夏羅綢便湊到了五十貫錢。張鶴不懂這方面的事也給不了他什麽幫助,好在夏羅綢、李清實、李清貴都是在城中待了不少時間的人,對此也有些接觸,李氏兄弟能給夏羅綢意見。
夏羅綢先定下“夏二郎生藥鋪”這樣的名字,再與夏大去撫州城找租金便宜的鋪位。相中後再到官府去將許可他開生藥鋪的手續辦下來,隨後再加入生藥這個行當的行會“生藥行”。
這樣的行會是經營買賣必須要加入的,目的是方便官府統籌管理以及“科索”。科索其實是類似於向官府繳納“保護費”,官府便不會上門找茬,店鋪出了事也會在他們的管理范圍之內。
好在這樣的科索在本朝數額並不大。
待這一切都辦好了,夏羅綢便按照張鶴說的法子,將他熟悉的生藥名單都列出來,隨後向外收購這些生藥或是草藥。
生藥行的人也會給他指一些門路,畢竟加入生藥行便代表生藥這個行當內的人都得遵守規則,他們也不擔心夏羅綢這小小的店鋪會搶走他們的生意。
夏羅綢忙了一個多月,終於趕在夏家要開始忙於收稻谷前,開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冰……PLAY(我在想什麽( ̄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