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錦心抬頭望了一眼張鶴的門庭, 相較於上一次來此, 此處已經大變了模樣, 甚至往來於門前的人也多了許多。她聽聞張鶴意欲出資修清河村的道, 若真修好了,那清河村必定比以前更加繁榮。
再看此次封官, 雖然張廷軒事先與她提過,畢竟他擔心張雁會心中不平衡, 有想法, 可柳錦心覺得這也是張鶴該得的, 旁人羨慕嫉妒不來。
“娘。”張鶴與夏紀娘走了出來,她們看見柳氏身旁的張雁時, 神情微變。她沒邀請張雁, 怎麽他也跑來了?
張雁也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只是有諸多外人在,他不能表現出自己來此的真實目的, 只能笑著與張鶴道:“恭喜二弟獲官,二弟能有如此出息, 為兄甚是高興。”
“謝謝大哥。”張鶴也微微笑道, 扭頭將柳錦心請了進去, 張雁便自行跟著進去了。
柳錦心的目光在進入前庭後便開始梭巡在人群中,不過在這群人中並無發現她想看見的那道身影。張鶴將柳錦心為眾人介紹一番,而這些人多數都與柳錦心是見過面的,倒也無需客套太多。
“你且忙去。”柳錦心對張鶴道。
張鶴想不通張雁為何會過來,撓了撓耳朵, 應了一聲,夏紀娘牽著小花生的手,對她道:“花生,帶祖婆到後院走走。”
小花生仰著腦袋看了兩個大人一眼,乖巧地松開夏紀娘的手轉而牽著柳錦心的手,道:“祖婆,花生帶你去後院走走,後院可漂亮了,有阿爹種的花,上次阿娘將阿爹的花摔碎了,阿爹可生氣了……”
“……”張鶴語塞,小花生不提此事還好,提起來她就鬱悶。
上次她試種了盆栽海棠花,結果被夏紀娘不小心給摔了,而且夏紀娘毫無認錯愧疚之心,讓她生起了悶氣來。氣得她整整兩日不理夏紀娘,最後夏紀娘意識到這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花比較重要,而是她的用心和期待並不被人認可,這才是她生氣的原因。
張雁也隨著柳錦心往後院走去,張鶴本想阻止他,夏紀娘卻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他來此想必是阿姑所要求的,我們靜觀其變吧!”
“娘知道他已經知曉她與小娘之間的事情了?”張鶴又問。
“我如何能得知?不過,想必阿姑跟小娘都已經猜到了。”
張鶴目光灼灼地看著夏紀娘,後者留意到賓客的視線,輕輕拍了她一下,道:“你盯著我做甚?”
“紀娘,我只是好奇你當初是如何將小娘勸歸的。”
她們去到廣州,又通過童歷瑜的人脈留下的關系以及廣州的衙門提供的線索才找到劉繡的,她之所以選擇當一個浮客便是不希望曾經的舊人找到她。她已經選擇躲開過去,便不會想要見張鶴,甚至是跟張鶴回撫州。
倆人在廣州呆了兩個多月,除了找劉繡花費了半個月的時間外,劉繡對張鶴她們避而不見又是一段日子。張鶴已經打算放棄了,所以多數時間是在找契機讓玉米等作物合理出現,等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夏紀娘已經說服了劉繡跟她們回去了。
夏紀娘一直不曾明白地說她跟劉繡說了什麽,而她跟劉繡也親近不來,更是不會去主動問她,導致這問題一直埋在她的心裡頭,直到今日才又被挖了出來。
夏紀娘嘴角噙著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我跟她說了我們的事罷了。”
“我們的事?”張鶴丈二摸不著頭腦,“我們的事有何好說的呀?”
夏紀娘歎了一口氣:“只聽片面之言是永遠無法得出事實的,從前我們所知道的阿姑與小娘之事都是從別人的口聽來的,可當聽她們各自的說法時,才發現,她們這些話當初若是能說與對方聽,或許也不會橫生這麽多枝節了。”
說著她又瞥了張鶴一眼:“若當初我們對對方的愛意都不曾訴諸於口,即便後來明白我們失去的是什麽,可也追悔莫及了。”
張鶴摸了摸鼻子,她承認自己在這方面顧慮得太多,反而不及夏紀娘大膽和勇敢。忽而她又笑道:“沒有如果和當初,我只知道眼下我們追尋到幸福便已足矣!”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張鶴便準備去請柳錦心和劉繡入席,當她走到後院,在廊廡處時只看見柳錦心和劉繡坐在納涼的亭台中,而四周已無張雁的身影。
小花生正獨自一人在花海中玩耍,她學張鶴,將張鶴給她打造的小杓子裝一些水澆在樹下,很是樂此不彼。
“花生,過來。”張鶴輕輕喚了一聲。
小花生扔下小杓子便朝她直奔而來,也不管小手沾滿了泥巴便往張鶴身上蹭。
“大伯去哪兒了?”張鶴問道。
小花生道:“他走了。”
“……”張鶴沒看見張雁離去,不過她被眾人拉著談事,張雁離去也沒跟她打招呼,她不知道也不稀奇。
“那祖婆她們在做甚?”張鶴又問。
小花生捏著鼻子,道:“吃酒,好多好多的酒,臭臭!”
張鶴伸長了脖子想看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不過倆人都背對著她,她的視線也不佳,只能根據印象模糊地勾勒出桌子上的酒壇子。她也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麽,興許她們什麽也沒說,只是那兒卻不是她可以融合進去的。
想了想,張鶴抱起小花生,道:“花生餓不餓,我們吃好吃的去好不好?”
“好~”
“那先去洗淨了小手,下次要自己洗哦!”張鶴軟聲道。
“好~花生最聽阿爹的話了。”小花生說著,又抱著張鶴的脖子親了她的臉一口。
那日柳錦心與劉繡談了什麽,張鶴與夏紀娘也不得而知。只是打那之後,劉繡也不總是帶在後院兀自發呆了,偶爾會問張鶴借馬,騎著馬便四處去。張鶴慶幸這馬是系統裡出來的,十分聽話和溫順,否則劉繡多年未曾騎過馬,普通的馬未必能如此安全。
五月之時,張廷軒官升工部侍郎。面對清河稻的傳播,也為了能使得優質常規稻能持續為百姓增加效益,張鶴也多置辦了五十畝田,加大了優質常規稻的耕種面積,而雜交水稻的面積則降到二十畝。
有多余的錢後,張鶴便開始出資修葺清河村的路,與此同時也捐出一部分錢作為村倉的修建以及土地廟的修建之用。
七月,刺史決定為紀念張鶴、童歷瑜等在紅薯和土豆的栽種、推廣的功績而修建“報功祠”,而此舉得到了許多人的一致認可,幾座報功祠便在撫州城、清河村等地興建了起來。
刺史親自書寫的文章刻在功德碑上後,還讓人送來給張鶴過目,張鶴好不容易才從封官的刺激情緒中平靜下來,面對這一份歌頌她與童歷瑜等的碑文再度讓她緊張得在夜裡輾轉反側。
這一份榮恩比皇帝給她封官更讓她承受更大的壓力,畢竟這是百姓所期盼的,她日後便少不得為了不讓百姓失望而強製自己做出更多的善事來。
夏紀娘道:“二郎眼下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只要保持初心,你便不算辱沒了這份功德碑文的稱讚。”
“還是紀娘頭腦清醒。”
“我其實比二郎還要緊張!”夏紀娘道,“只是你我都緊張的話,那便無人去讓對方冷靜下來了。”
張鶴想了想,本打算低調、平靜地生活的,可既然被命運推到了這一步,她也只能做到盡量榮辱不驚了。為此她又將重心放回到新作物身上,自六月以來,南瓜、玉米、花生分別成熟。南瓜她當初拿出來的是種子,足足一斤多,而玉米的種子要來的多,故而玉米和南瓜各種了有一畝,花生種了半畝。
南瓜是依次成熟的,當首批南瓜的皮長得金黃時,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他們都清楚這是蕃人帶來的作物,也在私底下認為叫“蕃瓜”比較合適,但他們並沒有見過更不曾食用過。
孫寧如今對張鶴的一舉一動都很是關注,尤其是得知她從廣州帶回了蕃人的作物後,更是暗暗地準備再次出手,佔據優勢大賺一筆。土豆如今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他在土豆方面他無法再佔極好的優勢,如今也該把握住新的機會了。
南瓜並非賑濟的作物,故而孫寧勸張鶴莫要輕易透露南瓜種植的方法,倆人合作便能獲取極大的利益。
張鶴道:“我的雇工都清楚如何耕種,我不會特意去隱瞞這些,不過我也會考慮你的意見的。”孫寧的話有幾分道理,只是她若是跟孫寧一樣隻以利益為重,怕是要惹人嫉妒。
孫寧與張鶴談妥後,再次讓撫州的人對“南瓜”而產生了好奇,尤其是其在烹飪方式上的多變,口感的爽滑和菜品的美味上使得它成為珍物。它和豬肉一起烹飪竟能淡化了豬肉的腥臊味,而改變了許多人對於豬肉的飲食習慣。
而孫寧也並沒有隻將目標放在權貴人家,還辦了一場以南瓜做成的食物為主的南瓜筵,允許別人隨意吃。而這吸引了眾多普通百姓過去,只因為這是免費的食物,待他們吃過之後,便也對南瓜產生了興趣。
張鶴所種的南瓜有八成都被孫寧訂了去,也不必擔心這一場南瓜筵會讓他的南瓜被吃完,而且他將南瓜與麵粉混在一起做成了餅,或是熬成了粥,如此一來,便能大大地節省成本,又能打響名氣。
張鶴再次見識到孫寧的經商頭腦,心想若是她也有此等頭腦,怕是早就成首富了。不過這種事情容易遭人嫉妒,她躲在一邊與之對帳分也不錯了。
張鶴與孫寧走在孫寧正店的庭園中,他打算勸張鶴與他一同經營孫寧正店,以另一種方式來合作。而且張鶴雖有散官名號,卻並無職事,朝廷對此也無限制。只要張鶴同意,日後南瓜、玉米、花生等蔬菜果品的供應便確定了,而他與張鶴對帳分也絲毫不會少賺。
張鶴正要開口拒絕,便聽見不遠處的倩影喚道:“二郎君、東家!”
那身影走近了,張鶴才瞧清楚原來是江奴,如今的她已經脫離了少女的稚氣,而亭亭玉立。她的身邊跟著一個婢女,可見她如今在孫寧正店也有了不小的名氣。
張鶴道:“你不必喚我作‘二郎君’,畢竟我也不是你的主子。”
江奴微微低頭,想了想,改口道:“是奴忘了,文林郎。”
張鶴道:“你過來所為何事?”她與孫寧在談事,只要有點眼色的人都會避開,江奴卻主動走來,想必是有目的的。
當初張鶴從牢中出來後,並沒有選擇為難江奴,不過是可憐她被江苟操縱。而她在得知真相後的悔改,也讓張鶴決定原諒她一次。至於江苟去了何處她卻不清楚,而江生因雙腿殘廢,而江奴被關押、江苟不知所蹤,無人照料便到街上去乞討,卻因種種原因而得了重病,當他被人發現時,已經死在了老舊的巷道中。
江奴出來後將他收殮,而孫寧見張鶴並沒有追究她,便也給一次機會予她。她經過這兩年的調-教,不管是學識還是心性,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了當初的鋒芒與銳氣,更加溫婉討巧了。
孫寧本有些擔心張鶴會介意,不過暗暗觀察了張鶴的神情,才松了一口氣。
“文林郎難得來此一次,所以奴期待了許久,希望文林郎能在鬥茶技藝上指點奴一二。”江奴微微一笑。
“……”張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的鬥茶技藝在此處應該算是不入流的,你不妨去請教更優秀之人。”
“文林郎不必妄自菲薄。”江奴話鋒一轉,“莫非文林郎是擔心指點奴鬥茶技藝會讓家中的娘子吃醋?”
“……”張鶴覺得江奴其實沒變,至少在這一方面給她的感覺依舊是有些銳氣。她輕輕笑道,“嗯,我怕她會吃醋。”
江奴的用心,孫寧大抵是看出來了,他對江奴笑道:“我們在談事,你且先退下吧!”
孫寧發了話,江奴不可能不聽,便只能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一章,番外就算是結束了。(沒想到吧,驢哥兒的桃花,結尾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