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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21章 神初七年
燎公子是她們日常最多談及的話題, 此人在她們口中簡直如仙君下凡, 是個富可敵國風姿奇美的俏郎君, 還是風流倜儻雍容敦雅的多情種, 完美到令人發指。小娘子們閑來無事便日日幻想著燎公子的風采,拿根樹枝在沙地裡畫著他的五官, 甚至為了他是迷人的桃花眼還是邪魅的丹鳳眼而吵得不可開交。

 燎公子的事兒說多了,估計也覺得他太過神秘,說不定是什麽皇親國戚天潢貴胄, 不然為什麽至今無人知曉他到底出自哪個家族, 甚至連個真名都沒人知道——這樣的人心裡念一念做做夢就好了,不能認真指望。於是每日話題開始往更為實際的方向轉移,陶君的各大士族成為女童們最新的熱議對象。誰家宗族京官兒多誰家生意做到五湖四海;誰家主母溫和誰家主母眼裡容不得沙子;他們家裡的公子、女郎都是些什麽脾氣, 喜歡怎樣性格的貼身奴仆,對哪個地界的人有所偏好……認真聊起來能聊上三天三夜不用喝口水。

 甄文君後來才知道這些偏門的八卦俱是她們從送貨來的奴仆嘴裡套出來的。有時候她在一旁瞧著,心中也是感歎這群小人精似乎比她更早掌握生存之道, 無論將來落到哪個院子裡都不是省油的燈。

 就這樣待了快半個月的時間,甄文君成日有吃有喝都胖了半圈。這日一早牛車進院,她站在遠處望過來, 見女童們和院內的仆役全都過去幫忙了。

 那人今日也在,總算是等到了。

 一名滿臉褐斑穿著樸實的老婦把面從車上搬下來, 擦了擦汗,握成拳的手背在腰後面滾了幾番緩解腰痛, 正要再去搬的時候有人拍她肩膀。老婦回頭看, 站在她身後的甄文君四下看了看, 她正要開口,被甄文君拉到回廊的柱子後面。

 “燎公子是誰。”甄文君沒頭沒腦地質問老婦,“莫非燎公子就是衛子卓?”

 老婦茫然的表情很快變得鎮定而犀利,與她臉龐上橫生的皺紋非常不協調的冷笑過後,雙目中射出精銳的光,鎮定的神情證實了甄文君的猜測。

 “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老婦問道。

 看來阿椒對自己的易容術相當自信,甚至是第一次被拆穿。

 “我的易容術不在江道常之下,這回易容之貌平凡寡淡乃芸芸眾生之相,即便有心記憶都不一定能很快記下。就連身形都已改變,根本無從辨認。最重要的是‘拆穿’一事本就需要最原始的動機,老婦身份平庸,毫無值得懷疑的地方,你為什麽會懷疑我?”

 甄文君時刻壓抑著拆穿全天下的心思,到了陌生之處更該收斂,何況衛子卓已不知遠近,說不定馬上就要遇見。但此時此刻阿椒既然問了,她也沒什麽好藏:

 “接近衛子卓的計劃已經開始,你們為了讓我更自然地接近他特意沒有告知計劃內容。江道常警告我的八個字與其說是‘逆來順受’不如說是‘水到渠成’。你們讓我獨自經數牙人之後,跨越數縣到此,為的就是衛子卓一旦起疑追查來歷也有跡可循,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刻意安排而是機緣巧合。至於你們如何操控牙人買賣從而引導我來到陶君城,這點我還不知道,但也不很重要。重要的是無論多順其自然,為了保證任務能夠順利進行,我不會投靠衛子卓反咬你們一口,你們肯定需要有人一路監視我。江道常送我出門再到王牙人手中你一直都沒出現,為什麽你沒來?我猜測你要提前趕往下一任務發生的重要地點,提前準備以便完成接下來的監視。當然,監視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布局和幫助我順利接近衛子卓,就算無法一步登天先進入他的視線范圍也是好的。所以到了陶君城之後安頓了這些時日,你也該出現了。既然要監視協助必然要在我周圍最為方便。你畢竟是清流一黨真實樣貌或許不好輕易暴露,易容是最簡單的方法。即便再逆天的易容術也難裝扮成年幼者,若是改換性別難度更大更容易引人矚目,所以我認真觀察了一下身邊符合條件的人,很快找出了你。”

 “就算如此,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破綻?我這張臉不可能有紕漏。”

 “是,你這張臉所有偽裝都十分自然毫無破綻,甚至連體型都偽裝得十分完美。”

 “所以?!”

 “所以我不是從臉上或者體型上認出來的。”

 “莫非是舉止?”

 “雖你我朝夕相對一年有余,可是你依然裝得很好,你與江道常都是偽裝高手就算是舉止也沒什麽異常。只不過有一處地方或許你沒想到。”

 “哪裡?”

 “耳朵。”

 被她指出時阿椒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

 “人的耳朵自出生之後便不會再改變,形狀各有所異。你雖有留意將耳朵上了衰老之色,可沒有徹底改變它的輪廓。我就是從耳朵認出你的。”

 甄文君說話語速非常快,且思路清晰對答如流,幾乎所有猜測都與事實所差無幾。更讓阿椒意外的是她的觀察能力越來越出眾。耳朵形狀通常大同小異,她耳朵也並非有奇狀,不過是普通人的模樣,甄文君卻能在提前未準備的情況下洞察一切。

 阿椒暗暗地看向這張稚氣未脫的臉,明白此人是一把雙刃劍,利用得當或許真能一劍刺穿衛家心腹,可若是被反噬,極有可能會是清流大難。

 “你還未告訴我,燎公子就是衛子卓嗎?”甄文君看牛車旁有女童在找她了,馬上催促阿椒讓她快些說清楚。

 “據目前手中線索而言,極為可能。”既然被拆穿,阿椒也不再做任何掩飾,“衛子卓雖常年行蹤不定,但畢竟衛家宗族盤踞平蒼,和洞春勢力最大宗族長孫家關系密切,兩家多有往來。陶君城乃是兩郡交界之地,百姓肥馬輕裘城池四衢八街,各種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商貿繁榮河運發達,衛子卓現身此地也非異事。吾友常有耳目安插此地,為的就是打探衛子卓的下落。兩個月前在樂思院發現了一把羽扇。”

 “羽扇乃是衛子卓屬物?”

 “此扇沒有任何標識掛件可以證明是衛子卓之物,但其木柄乃是龍炎木,此木整個大聿只有一方土壤能夠孕育其木的獨特香味,那便是平蒼郡內的望龍山。”

 甄文君記得阿母曾經說過望龍山,因毗鄰京城而得名,是平蒼界內最高的山峰。山上奇珍異獸,乃是大聿歷代天子最喜歡去的獵場。

 “既然是平蒼郡內的珍木,此扇主人為平蒼人士的可能性略大。據樂思院楨涪娘子的貼身婢女說,此物正是燎公子落下的。”阿椒接著說,“我們跟蹤這燎公子許久……”

 甄文君怔了一怔:“你們已經找到了燎公子?甚至能跟蹤他?”

 “對,看來你和我想法一致,這位燎公子或許不是滴水不漏的衛子卓,但羽扇一事必有說頭。就算他不是衛子卓,也應與衛子卓有所聯系。”

 甄文君道:“這燎公子年齡幾何,用的可是化名?”

 “這些一概不知,尚在想辦法查證。衛子卓是濃霧裡尚不可觸碰之人,但燎公子已在眼前,弱點明顯。無論燎公子是否就是衛子卓本人,都需要一名密探潛入他身邊,查個細致。”

 說到這裡,甄文君算是明白了。

 “所以這一路而來你們的目標一直是好色的燎公子?你們想讓我……”回想起阿椒強迫她學的媚術,真不知該不該誇她一句有遠見,這麽快就能派上用場,“這裡離樂思院不遠,莫非江道常已經毒殺了燎公子身邊婢女,讓缺人的燎公子來此挑選合意的婢女?”

 “要是真這樣安排也太過簡單且刻意。現在沒有必要告訴你,很快你便會知道了。”阿椒咳嗽一聲,將老態重新披上身,蹣跚著走回牛車。

 果然兩日之後奴仆們送來了熱水和新衣,令她們洗刷後換上衣服到院中集合。

 甄文君知道那些高門大戶大多願意買些年幼機靈的女童回去備著,聽話又好管教,以後無論是做家奴還是通房婢女都合適。而自己這個年紀更容易招惹的是那些花街柳市的買賣,想到這一層甄文君忽然明白了什麽,臉色猛地一僵。

 來叫她們的仆人們見甄文君站著不動,上前推了一把,甄文君醒過神順著奴仆的指引到了前院。到了前院果然看到有幾戶穿著錦繡的人家來挑人,牙人正在一一詢問他們的要求,幫忙挑選合適奴仆。

 這些女童剩到這兒全都是容貌姣好,指望著能賣上個好價錢的。此時模樣乖巧聰明伶俐的已經被挑走不少,甄文君被排進去時還剩下最後一個買家。買家是個年近三十的漢子,膚色黑得發亮,眉間有兩道刀刻般的深紋,鼻尖不停地冒汗。看得出此人常年在外奔波,性子急脾氣躁。他在女童們面前走了一圈,最後停了下來,看著甄文君道:

 “你,唱個曲兒來聽聽。”

 甄文君搖頭:“不會。”

 “不會?”那漢子似乎沒想到能得到這樣的回答,眉頭一皺,目光在剩下的女童間巡視,問道:“你們呢?也不會嗎?家鄉小調都不會?!”

 女童們被他凶神惡煞的樣貌嚇壞了,縮在一起躲到了甄文君身後。牙人趕緊上來賠笑,說這小娘子怕生,平時還是挺機靈的。

 那漢子又看了看甄文君的臉,上手掐她的腰和屁股。甄文君惱怒不堪,只能忍受。

 他跟同行的娘子道:“這個大的模樣不錯身板也好,就看著呆裡呆氣不懂事兒。而且骨頭都長硬了恐怕難訓。幾個小的瞧著還行,畢竟顏色還是差了點兒。你覺著呢?”

 那娘子笑了笑道:“那有什麽,還有我杜三娘調教不出來的人?這幾個都帶回去吧,春妹、十一娘她們幾個都有人家贖身,咱們班子裡的人一下子空了一半。小的看著湊活價格也合適,回去都交給我訓,不用你操心。”

 甄文君和剩下的女童們被漢子和杜三娘一齊買下,打包帶回去。

 直到跟著他們回到了臨近城郊的住處才知這是一個四處流動的戲班子。

 漢子是班頭,大家都叫他黎叔,那娘子算是她的相好,負責教授技藝。被買來的女童們有些喪氣,覺得進了戲班子肯定沒有高門大戶有出路,將來吃的是辛苦飯,遠不如被買去當婢女舒服風光。

 直到戲班裡幾個姑娘們從裡屋出來,一身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差點瞎了她們的眼,這幾個女童表情立即不同,向往之意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

 甄文君冷眼旁觀。

 她知道一身身的綾羅和頭飾都不便宜。從前謝家擺宴請一整個戲班子來也就二十兩銀子,那還是綏川最好的戲班子,四處跑江湖賣藝的幾個戲子又能賺得了多少?傍身的首飾盒綾羅都價值不菲,必然有些不正規的賺錢門道。

 杜三娘見剛來的女童們一臉羨慕地看著姑娘們,便坐到一旁悠閑地拍大腿,問她們是否也想有朝一日能穿綢帶金,女童們齊刷刷地點頭。

 “只要你們乖乖聽話多下苦功,將來咱們班子賺十分你們必有一分。”見甄文君還是不為所動,便專對她說,“年紀大點兒也有些好處,沉得住氣,看你以前多半是富裕人家出來的。不過你該知道知道這兒的規矩。我杜三娘的銀子從來都不白花。你們既然入了我的門從今往後自不會虧待你們,至少穿金戴銀不成問題。可若你們敢偷懶耍滑吃裡扒外,我有的是手段讓你們知道厲害。”

 女童們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全都嚇得不敢吭聲,甄文君知道杜三娘是在給她們一個下馬威,為的是以後她們能乖乖聽話,更好控制。

 所以如今進入戲班子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嗎?就是阿椒所說“很快你便會知道”的事?如果進入戲班子是一定要走的一步路,如何保證她一定能被選入?還是說這杜三娘也是清流一黨的棋子?

 想到這裡甄文君偷偷看了眼濃妝豔抹半老徐娘的杜三娘,感覺現在的自己對誰都心存懷疑。謝太行和雲孟先生讓她不寒而栗,而江道常那一出戲也演得太好,讓甄文君懷疑身邊所有人是不是都披著偽裝的外衣,撕下這層皮全都拿著尖刀,戳眼睛割鼻子的不在話下。

 而她便是砧板上的那塊肉,不是為清流所割就是為衛子卓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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