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文君的一生之中, 有兩年是刻在她骨子裡的傷痕, 窮極一生都無法忘懷。神初九年便是其中一年。
短暫的金秋時節還未走到末尾, 沒平靜多久的北疆烽煙又起。
衝晉在養精蓄銳大半年之後又開始聯合其他三大胡族在邊境發起強力衝擊。
北邊戰況緊急, 接連三日傳來的戰報不僅叫內患未除的李舉愁眉不展,更是讓整個大聿朝廷憂心忡忡。
此次大舉進犯的四大胡族來勢洶洶, 領兵刺史郭濡連十日都沒能堅持住,才收復回來的三郡又被衝晉給奪了回去。郭濡的軍隊在凶猛的胡族面前不擊自潰,城門大開郭濡被俘虜, 首級被凶殘地割了下來當成衝晉首領的尿壺。三郡慘遭屠城, 女子充為軍妓,幼童割去了鼻子當成奴隸馴養。
隻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勢如破竹的衝晉鐵騎如一隻利箭直穿大聿北疆腹地, 所到之處被燒殺一空,遍地狼煙。
只要過了恆水再破前海關,便可直取汝寧。本駐守前海關的謝扶宸之子謝長流因為涉及先前的通敵賣國一案, 身份十分敏感,已經撤去了兵權。如今前海關群兵無首,衝晉首領或許是收到了一些密報, 哪兒都不走偏偏就是選擇前海關走,似乎就是看中了此關易破。謝長流倒也是錚錚鐵骨的漢子, 即便手中無權也領了三千私兵和忠誠舊部從後方突襲胡族,盡管全數戰死卻也打了胡族一個措手不及, 暫時保下了前海關。可若是胡族調兵再戰, 前海關被擊破只是時間問題。
任誰到了此刻都難以平心靜氣, 亡國只在須臾之間。
汝寧初初入冬,連續幾場秋雨降下來氣溫猛跌,早朝之上群臣就議和一事吵得不可開交,力爭議和的尚書令嚴震的唾沫星子噴了堅持主戰的長孫曜滿臉。
嚴震抱拳高舉向天,振振有詞道:“大聿與胡族連年征戰不休,戰死之士無數,傷殘士兵更是數以萬計,前不能戰後不能耕,還需朝廷出錢贍養,每年在這上面的開銷都讓國庫捉襟見肘。如今百姓疾苦國庫虧空,無錢無糧更無兵力,試問大聿拿什麽去打?難道少府君要親自上陣殺敵不成?”
長孫曜拂袖輕哼,朝著天子微微躬身道:“陛下,此仗隻可硬打絕不能議和。胡族一向貪婪狡詐,就算我們與他們簽訂了議和書,可又怎能保證衝晉人不會背信棄義?陛下難道忘了您親封的德睦公主被殺之辱?當日誠心誠意與衝晉議和都已是此般結果,今日若是再議和又焉知不會是重蹈覆轍?”說罷長孫曜稍稍側身轉向嚴震,面帶譏諷道,“真如嚴令君所言去與衝晉議和,只怕到最後是雞飛蛋打!況且大聿怎會無兵可用?謝司馬手中十萬精兵難道都是擺設不成?!與衝晉議和後其他的胡族呢?是否會繼續進犯我大聿邊境?到時候大聿將會被這些貪得無厭的蠻子們一口一口蠶食乾淨!而你!”長孫曜指尖指向嚴震的鼻子,眼神犀利道,“將會是大聿亡國的千古罪人!”
“長孫曜你!”嚴震臉色一變,頓時怒氣上湧咬著牙根道,“大司馬手下的十萬精兵乃是大聿最後的希望!長孫曜你莫不是要將這全部希望都押上前線?若敗,大聿亡!成,大聿也是慘勝。如你方才所言虎視眈眈盯著我大聿的可不止衝晉一族,屆時我們又有何還擊之力?!事關大聿安危並非你一人之成敗榮辱,你這是拿大聿江山去賭!”
“令君勿惱,謝某也有一言想請教少府君。”在一旁看了半晌熱鬧的謝扶宸站了出來,“不知在少府君眼裡,滿朝文武中還有誰能領兵與大聿的鐵騎一戰?這些年唯一能與圖達所率領的衝晉鐵騎抗衡的鎮北將軍如今也戰死在北疆,更不必說死在絎城的孟獲和死在鳴沙的郭濡。他們無一不曾英勇抗敵,就連謝某之子也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沒有可用之將,與衝晉硬拚這一仗的勝算能有多少?少府君是覺得我大聿死的人還不夠多麽?是要這十萬兒郎也都死在衝晉鐵騎之下才肯罷休嗎?”
“謝司馬此話可是在誅少府君的心呐!”李延意已經是第二次直闖朝堂了,直接站到了李舉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朝著李舉行了個大禮後才道,“陛下,我是特地來請命的。”
李舉臉色難看根本不想理會她,但礙於庚太后依舊穩穩地坐在身後的帷帳之內,說不定一句沒說對她心意又會殺出來,到時候局面更加難以收拾。李舉不好直接斥責李延意,隻帶了幾分的不耐煩道:
“你一個長公主整日裡拋頭露面不聞婦禮,如今闖朝堂也這般隨意,是當此處為你的閨房不成?!”
李延意細眉輕挑:“陛下,這衝晉都要打到汝寧來了,到時候京師被破,還要婦禮何用?若大聿亡國,即便你貴為天子也要淪為階下囚,更別說我這長公主了,只怕更要受盡凌辱生不如死。我可聽說那群胡子慣以折磨人取樂,到時禁苑裡的公主姬妾們下場會如何,諸君府上的夫人娘子們又將落得個什麽下場,今日看北疆三郡之慘狀還猜不到嗎?”
李延意長袖一甩指著殿下垂頭聳肩的群臣們,提聲道:“還是諸君覺得一二女子不足掛齒?自個兒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本宮勸諸君一句,覆巢之下這一二女子尚有可尋樂的價值。而你們呢?只怕下場落得跟那郭濡一樣,成為胡人們的夜壺!”
李舉聽不下去,站了起來打斷她:“住口!你說的都是些什麽混帳話!朝堂之上說這些風言風語駭人聽聞,成何體統?”
李延意一反往常對李舉的輕蔑態度,老實認錯道:“陛下說的是,臣這些話確實不成體統,可句句都是實話。如今大聿危在旦夕,一旦衝晉打到汝寧城,體面尚且難以保存更何況是陛下口中的體統了。諸君怕的不過是再吃敗仗,可諸君不要忘了他們衝晉一向是殺降的。陛下就算送去金山銀山,衝晉也不會停下他們踐踏大聿江山的鐵蹄!謝公道我大聿已無將可用,臣今日來就是向陛下來請命。臣李延意願率領我大聿士兵上陣殺敵,將衝晉胡賊打回北地去!”
“你說什麽?!”李舉猛地站了起來,驚道,“你要上戰場?”閃爍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謝扶宸的身上。
謝扶宸沒有抬頭跟天子對視也知道李舉此刻心中所想所急:“殿下,打仗之事並非兒戲,不是你們這些婦人想象得那般簡單。一則殿下從未有過領兵的經驗,如何能掌握十萬精兵與衝晉抗衡?這無異於是以卵擊石,讓兵馬白白送死。二則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殿下貴為千金之軀怎可親臨戰地?於陛下和太后而言,都不希望殿下有任何的閃失,老臣勸殿下切勿再有此念啊。”
李舉附和道:“謝司馬說的對,那戰場哪兒是你一個長公主該去的?你一個女子如何能上陣殺敵?簡直胡鬧!”
李延意回道:“陛下,事關社稷安危,莫說我一個女子,就是我大聿的百姓們也都沒有一人願做亡國之奴。陛下不曾見過那些飽受戰禍之苦的地方,老弱婦孺也都有與胡賊一拚死戰之決心!更何況我是大聿的長公主,是先帝的嫡長女,難道就躲在這禁苑之內做一個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嗎?將來又有何顏面去地下面見父皇?謝司馬說我未曾有過領兵的經驗,怕我將這十萬薪火送給衝晉切瓜剁菜了。此話不錯也很有道理,可是陛下、諸君,我大聿之中怎麽可能連一個能打仗的將才都找不出來?遠的不說,就說謝司馬的嫡女謝氏阿歆,便是世間少有的將才。此前長水一戰中她可是立了頭功,只可惜她身為女子卻得不到應有的嘉獎,反倒叫那無用之輩得了便宜。若是一早破格提拔阿歆為女將軍,衝晉根本就踏不進我大聿半步!”
“殿下!”聽到阿歆的名字時,謝扶宸的眼睛便微微縮起,待李延意說要封阿歆為將軍時謝扶宸終於忍不住高聲喝止住了李延意的慷慨激昂:“殿下莫要忘了,先帝曾有言,本朝不會也不能封女將!”
李延意面色一沉,隨即浮起冷笑:“本宮倒是忘了,還真是多謝謝司馬的提醒了。可那件事已時隔多年,所謂事急從權,今日若父皇還在,也必會欽點你的女兒,謝氏阿歆為大將軍!”她轉而面相李舉,逼近兩步,“陛下,降則必亡,而戰卻尚有一線生機!我雖從未領兵,但身為大聿的長公主,我若能親臨前線必能大大鼓舞我軍士氣,也好叫大聿的將士和子民們知道,我們李家願與他們共進退,共存亡!所以懇請陛下,封謝氏阿歆為將,準許她隨我一同北上為大聿而戰!”
李舉聽見身後珠簾輕響,是庚太后在動作。
庚太后大約也是有幾分猶豫的,如同此刻的李舉。
衝晉和四大胡族與大聿交戰多年,一直是拉扯不斷,卻從未有如此凶猛之勢。前短時間朝堂上的一番內鬥早已讓這朝廷如風雨中的危樓一般搖搖欲墜。今日謝扶宸所說不錯,大聿早在先帝時就沒有了善用奇兵的猛將了,到了他這兒國境之內男子個頂個的陰柔,士族子弟貪圖享樂,芙蓉散泛濫,終於到了無一將可用的地步。謝扶宸的女兒謝氏阿歆李舉也知道,是個才德兼備的女子,武藝高強極善兵事。
可惜,可惜是個女人!
李舉當然不可能同意,若真的封了個女將軍去打仗,開啟了女性為官為將的先河,豈非更增長了李延意的氣焰?而他則成了違逆先帝遺言的不忠不孝之子,後世史書中又該如何對他口誅筆伐?何況一旦讓李延意上了戰場,萬一屢建軍功,屆時民心軍心皆歸她所有,自己這天子之位只怕是要拱手相讓,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不,不能讓李延意去前線。
李舉抬起了頭,目光堅毅地望向李延意:“寡人不能封謝氏阿歆為將軍,否則便是忤逆先帝生前遺命。若想要鼓舞將士們的士氣,再沒有比寡人更合適的人選了。寡人乃是天子,大聿的生死存亡之際,寡人自當身先士卒。你是寡人的皇姐,你且待在禁苑之中,寡人去北疆!”
“陛下!”謝扶宸等一眾清流大臣們連忙跪地高呼,“陛下萬萬不可啊!”
李延意和長孫曜相互看了一眼,也隨即領著身後的群臣們跪了下來。
李舉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們,苦笑:“有什麽可不可的,若死於戰場之上也都是為了我聿室江山!你們說大聿已經沒有任何將士能夠退敵,寡人來退!”
“陛下。”謝扶宸語重心長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若是陛下有個長短大聿該如何是好?望陛下……”
長孫曜收到李延意的眼神,立即打斷謝扶宸:“若是陛下能夠披甲上陣,必定能夠大漲我軍士氣!想當年武帝親征荒甲景帝大破氏袖,大聿賢君垂衣而治弭難消患,備受百姓敬仰。如今天子亦有親征前線的想法,正是黎民之福!”長孫曜跪下,伏於地面,“天子聖明無畏,老臣感激涕零,老臣代表大聿百姓謝陛下聖恩!”
謝扶宸幾番想要將話頭再起,卻被李延意一派大臣輪番打斷,見李舉面上發紅胸口起伏難平,顯然是被一群人歌功頌德到忘乎所以,且騎虎難下了。
“其實寡人心裡清楚得很。”早朝之後,謝扶宸和李舉一同在禦書房內,李舉就方才之事解釋道,“此番寡人親征北疆必定會有許多危險,可是若寡人不去,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李延意一手掌握民心嗎?更何況你又怎麽知道寡人到了前線不能擊退衝晉?寡人雖然自小沒有受過儲君之教,可也算是熟讀兵法。從古至今無數經典戰役都在寡人的腦海之中,那李延意一介婦人都躍躍欲試想要上場退敵,寡人又如何能落在她之後?此番寡人必定要痛快地將衝晉殺個片甲不留,將其徹底趕出大聿境內!武帝景帝能做到的事,寡人如何做不到?”
李舉一字一句說得鏗將有力,謝扶宸明白他是中了長孫曜等人的奸計。李舉現在雖貴為天子,可他自登上帝位開始一直都是庚太后的傀儡,受盡了庚太后和李延意的譏嘲。近幾年與庚太后反目後雖然掌握了一部分的勢力,卻始終被李延意壓了一頭。他是天子,卻被兩個女人壓製多年,自卑是刻在骨子裡的。他急於證明自己的實力,在被政敵沒頭沒腦地讚美一番後更是迷失方向,妄自稱大。
“陛下可有想過,北疆不比汝寧更不是金吾衛和虎賁軍守衛的禁苑。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即便有護衛保衛在側,一旦軍情緊急人仰馬翻,即便有再多護衛也難擋暗中黑手。李延意和陛下想的一樣,絕不可能放任陛下大建軍功,她必定會讓人暗藏在軍中借機行刺陛下。即便李延意未能找到機會行刺,衝晉大軍此次卯足勁想要直搗汝寧,萬一陛下不敵,大權將落入誰的手中,難道陛下不明白嗎?”謝扶宸說得再直白不過,“李延意等人並非真的想要征伐衝晉,此乃激將之計!陛下莫上當啊!”
“謝司馬……”李舉雙臂撐在兩邊的膝蓋之上,身子前傾,語重心長道,“司馬說得這些寡人何嘗沒有想過,可是你想過沒有,國難當頭,若是寡人依舊龜縮在禁苑之中,任那些胡賊殺我大聿百姓,踐踏我大聿疆土,寡人算什麽天子?他日汝寧城門被破,敗國喪家,大聿兩百年國祚毀在寡人手中,寡人有何顏面在黃泉之下面對列祖列宗?好,寡人讓李延意去北疆,她又能立下什麽軍功?她能活到現在不就是太后在護著嗎?她去,沒有勝算,寡人親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國傾之際寡人當以人民為重……謝司馬,寡人不在汝寧的日子裡,監國的重任便托付給你了。若是寡人回不來……你當推舉淮安王康頌為天子。康頌乃是乾國之器,若讓他繼位,一定能夠厘奸剔弊經邦緯國。”
李舉說得有一定的道理,謝扶宸知道他心意已決,再說什麽也無法將他拉回來,便不再說話。
大聿無武將可用乃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謝扶宸忽然想起了死在他手裡的衛家長子衛子修。
衛子修之神勇無雙至今未有一人能與之相提並論,他絕世的驍勇仿佛匯聚了大聿百年來所有的精華。自從他過世之後,大聿便再也沒有出現戮力上國天下莫敵的將領了。
莫非這就是天意?
“李舉竟自告奮勇要上北疆打仗,此事咱們也有謀劃,不過當時料想他難有此膽量去送死。”
衛庭煦和甄文君等人在禁苑之外的小巷子等著李延意出來。
衛庭煦坐在馬車之上,李延意鑽了進去,兩人在車中密談。甄文君靈璧小花等人站在馬車四周。
李延意呵呵一笑,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既然想死便成全他。無論他去北疆也好留在汝寧也罷,我們都有應對計劃。只不過現如今有一事麻煩。當初咱們計劃,若是李舉想要親征北疆,咱們便派人在暗中隨行,找機會……”李延意手刀往下一滑,做了一個砍掉腦袋的動作,“可當初選好的人已被毒殺,必須再尋覓一位機敏可靠之人才是。”
甄文君聽明白了李延意話中之意,心頭髮熱,向衛庭煦和李延意拱手道:“可否讓文君一言?”
李延意讓她進來,放下了布簾。
甄文君一進馬車便直截了當地請求讓她到北疆去,刺殺李舉之事她一定能夠辦妥。
阿母被謝扶宸殘忍殺害,她與謝扶宸不共戴天。但以現在朝堂格局和謝扶宸身邊的勢力,想要將謝家徹底鏟除萬分困難。但有一種辦法可以將謝家連根拔起,那便是除掉李舉。只要李舉一死,想要取謝扶宸闔族腦袋便易如探囊取物。
李延意當然滿意甄文君去做這件事,其實從開始尋覓下一個刺客之時她便將甄文君當成最佳人選。只是太過凶險,怕衛庭煦心有介懷。如今甄文君自行請命正是李延意最希望的結果,可她不能馬上答應。
李延意苦惱道:“文君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我不想讓你去。刺殺李舉一事非同小可,無論他如今在朝中勢力大小他都是大聿天子。刺殺天子你可知是何罪?那是誅九族的……”
“殿下,文君全家只剩我一人。文君心意已決,請殿下成全!”不提“九族”還好,一提家人甄文君便怒從心來。她阿母已死,情感上而言她已經沒有其他家人。就事實而言,她真實身份乃是謝太行的女兒,若是刺殺一事敗露,她是綏川阿來的真相也會被揭開,她的九族之中自然包括謝扶宸。
她恨謝扶宸,恨謝家。無論這次隨軍刺殺李舉一事能不能成,必定能夠斬下謝扶宸的性命。她誓為阿母報仇,若是死了她一人能夠攪碎整個謝氏,何樂而不為?
見甄文君這麽堅定,李延意便放心了。她轉頭看衛庭煦,只要她答應,一切好辦。
甄文君也望向衛庭煦,等著她開口認同。
“妹妹。”衛庭煦道,“為何你執意要冒險?你有何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有。”甄文君凝視著衛庭煦的雙眼,讓衛庭煦覺得下一刻她便會說出什麽驚人的秘密。
甄文君道:“為了姐姐,為了靈璧,為了所有對我而言重要人的安危,我必須去。”
李延意哈哈笑道:“文君妹妹對子卓當真情深義重。文君,本宮知道你聰穎絕倫,可此次行動非同小可,且軍旅之苦恐怕會超出你的想象,你要有心理準備。”
衛庭煦暗暗地看了一眼欣喜的李延意。
“多謝殿下成全和掛念!文君一定不負使命!”
甄文君從馬車中出來,李延意走了,她駕著白馬護送衛庭煦的馬車回府。
馬車走出巷子口,沒想到竟和謝扶宸的車馬打了個照面。
這是甄文君第一次親眼見到傳說中的謝扶宸。
若不是靈璧在一旁小聲地說了一句,她當真無法相信正要蹬上馬車的俊美男人就是人面獸心的仇人。
甄文君冷眼看他——果然和謝太行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謝扶宸要比謝太行長得精致許多。若不是知曉他在背地裡是如何暗害她阿母又是如何對手無寸鐵的幼年衛庭煦施以毒手的話,或許真會以為他是位儒雅高士。
總有一日我會取你狗頭!
甄文君在心中發誓。
馬車與謝扶宸相交而過,甄文君收回目光,而謝扶宸卻一反常態,神態極怪,難以把注意力從馬上之人身上移開。
“她是……誰?”謝扶宸問身邊的隨從。
隨從道:“她是衛子卓的人,甄氏。”
“甄氏?甄文君?”謝扶宸仿佛被雷擊中,五官都僵住了,半晌才如同夢囈般道,“是她……竟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