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意一直刻意避開縣城疾行, 不入縣城就碰不到郵驛, 甄文君想要傳消息給晏業都沒機會。即將要到汝寧, 入了汝寧之後不知是不是直接進宮。若是直接到了禁苑之內想要往外面傳消息就更難了。
眼看汝寧就在眼前, 她想要當場訓練一隻飛鴿也來不及,沒想到突然發生了意外。李延意被刺傷, 一直狂奔的車隊被迫停了下來。
刺傷李延意的不是別人,正是阿歆。
李延意腹部偏左腰的位置被一劍貫穿,似乎拔劍時也格外無情, 導致血噴濺在帳篷四處。甄文君隨著虎賁軍的士兵們趕進去救人時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以為有多少人死在裡面, 如此慘烈。
甄文君對李延意也是非常佩服的,隨行這麽多日她竟完全不知道謝氏阿歆也在隊伍之中,金屋藏嬌的本領讓人歎為觀止。當然她更佩服阿歆。當第一位虎賁士兵發覺帳篷內有異樣抽刀衝進去的時候, 眨眼之間便聚集了七八個士兵,迅猛而有序地魚貫而入。甄文君正好端了盆熱水想要去李延意的帳篷裡為她洗漱,路過這兒見到這場景嚇了一跳, 立即抱著盆兒躲到樹後向帳篷裡張望。士兵掀簾子一帳篷的血腥被她看了個正著,心裡“啊?” 一聲,還以為是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公然行刺長公主, 不要命了麽?結果下一刻便得到了答案。阿歆獨自一人殺將出來,揮舞著碧青色的帶血長劍, 把虎賁士兵全部逼出了帳篷。
阿歆的長劍若毒蛇遊走又若閃電飆舉,利用帳篷入口狹窄的空間竟打得一眾虎賁士兵全然沒有反抗之力。虎賁士兵們也知道地勢對他們不利, 且李延意還在帳篷內, 若在狹窄的空間廝殺的話萬一再傷到長公主, 他們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一面打一面撤到了帳篷之外,更多的虎賁士兵圍上來,立即擺開陣型,一圈持槍的刺阿歆的胸口,另一圈持刀的削她膝蓋與小腿。甄文君緊緊抱著盆兒萬分緊張,只見阿歆身若無骨頭腿一縮縮在兩圈兵刃之中,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的陣法和路數。就在虎賁士兵略略驚訝的一瞬間,阿歆旋轉著身子將他們盡數彈開。虎賁士兵被打散的瞬間血霧飄散,甄文君根本沒看清阿歆是如何出招的,虎賁士兵們的手腕和肩膀已經中劍。
阿歆來勢不僅凶猛剛直且十分精準,青鋒挑過之後兵刃紛紛落地,虎賁士兵想要再去撿兵器的時候卻發現手不是沒了知覺就是痛得根本無法握住任何東西。阿歆剛剛落地腳尖輕輕一點再次一躍而起,一虎賁士兵見她要逃脫,強忍疼痛伸手要將她抓下來,阿歆抬腿猛踢將他下巴踢了個粉碎。那士兵倒地之後阿歆借著他的腦袋一蹬,身體輕飄飄地向帳篷的頂部飛去。
甄文君就像看個下凡的仙女一般看著阿歆遊刃有余地在各個帳篷的頂部飛來飛去,越飛越遠。她輕輕一點便能飄個十多步出去,仿佛空中有根線系在她的後背上,將她拎著到處飛。甄文君多少也見過一些世面,可阿歆這種身輕如羽的事兒還是頭一回親眼見著,這樣的高手以前都隻活在睡覺前阿母給她講的故事之中。
“追!別讓她跑了!”沒有劉奉在場指揮群雄無首,卻能迅速對當下情況作出反應,很快士兵們將阿歆最後一個落腳的帳篷圍住,她若是要再施展輕功的話只能選擇百步外的樹冠為落腳點,即便再深厚的武功根基恐怕都無法做到。
就在甄文君覺得阿歆這回該走投無路之時,阿歆毫不畏懼對方人多勢眾,直接從帳篷上衝了下來,斜斜一劍將她最近士兵的手腕給切開。那士兵也是鐵骨錚錚,被開了個血口長刀掉在了地上卻沒有絲毫退卻之意,反而迎上來想以力量將阿歆製服。那士兵矮著身子張開雙臂衝著阿歆的腰撲過去,猶如一隻黑熊撞向小鹿。他的動作能夠極好地控制平衡,夾住阿歆之後阿歆的輕功便無法再施展,就算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帶著個壯漢到處飛。想要鉗製她的想法是正確的,可惜他根本沒想到阿歆雖是女子,卻是能夠單手將烈馬摁倒在地的奇女子。那士兵衝過來瞬間就被阿歆單手按住了腦袋,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向前擠,腳後跟處被他蹬出兩團小土包,阿歆依舊巋然不動。
那士兵錯愕地抬頭看她,迎接他的不止是阿歆輕蔑的笑容,更是來自她膝蓋重重一擊。
士兵的鼻梁骨被踢斷,倒在地上頭暈目眩的時候耳邊傳來喊殺聲與慘叫聲絡繹不絕,可他沒聽到女人的聲音,這些叫聲全部來自於他的同袍。
阿歆就像一陣狂野而充滿力量的颶風,將訓練有素、堪稱全大聿最精銳的虎賁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咣當”一聲,甄文君懷裡的水盆掉在地上,水將鞋和袴都濺濕了她也渾然不覺,一顆心都在阿歆身上。之前就見識過阿歆單手製馬的壯舉,此時更是讓人目睜口呆,其強悍和靈敏程度遠遠超出甄文君的意料。什麽紅葉夫人金龜先生,什麽暗衛什麽高手,在阿歆的襯托下全都弱得不值得一提。
甄文君發現,阿歆之奇就奇在她能夠預料對手的來勢,並在出招電光火石的瞬間將對方的招式直接拆解後馬上反擊。先前從帳篷上飛下切開士兵手腕的那一劍便是借著對方的來勢輕輕一劃便將敵人的手腕劃開了。如蜻蜓點水不費任何力氣,卻造成極大的殺傷力。
阿歆在虎賁軍的包圍下四兩撥千斤地殺出一條血路,有一士兵一直在外圍尋找機會,待阿歆剛剛刺傷了一人的雙腿之後他立即出招,挺槍對準她後背心猛扎。阿歆腦後似乎長了一雙眼睛,根本沒往後看,手腕向後一甩,劍尖恰好停在對方眼珠前一指寬之處。那人陡然一停,散發著陰森之氣的劍尖幾乎擋住了他一半視野,若是他方才再往前多衝半步,這把劍就會刺破他的眼珠,貫腦而出。冷汗狂冒之時阿歆反手一撤,胳膊肘重重一擊擊在他的顳顬之處,將他打翻在地,眼前發黑一時起不來。
“阿歆……”李延意不知什麽時候從帳篷裡走了出來,她捂著側腰的傷口,單手扶著一旁的小樹支撐身體的平衡。她臉上脖子上全都是亮晶晶的汗水,血不斷地從指縫中流出來。傷得這麽重,甄文君卻見她臉上還掛著笑——莫不是瘋了麽。
“阿歆,你對虎賁軍士兵都尚且隻傷毛發,對我倒是下得了重手……”李延意痛得幾乎站立不住卻還在笑,阿歆看見她氣得發抖:
“我恨不得一劍殺了你!”
李延意搖搖頭:“卿卿才不舍得。”
對啊。躲在一旁的甄文君都明白,以阿歆這等身手恐怕大聿之中極難找出出其右者。就算是千軍萬馬之中想要奪誰的腦袋恐怕都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別說是兩人獨自在帳篷裡一對一了。李延意只不過中了一劍還是中在腰側並不致命,自然是刺她之人不舍得了。
阿歆持劍就要過來砍下她的頭,數十名虎賁軍齊齊殺了過來。
李延意放低了聲音,說悄悄話勸她似的:“托我的福芙蓉散之癮已經散得差不多,以後是否還能再堅持不沾染就要看你自己的意志力了。不過這一夜夜的操勞我累你也累,沒多少力氣了吧?別亂來,能走趕緊走,我不介意你這麽對我。”
阿歆見她居然還好意思提這乘人之危的混帳事,更加惱火。
自從她莫名其妙沾染上芙蓉散之毒後便一直處於渾渾噩噩度日如年的狀態。除了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惡心想吐吃不下東西之外,其他時間裡都會呈現出一種讓她羞於言說的狀態。
這種狀態只有想辦法緩解體內之火一條路可走,否則邪火攻心極度難忍,只要稍微動彈一下,哪怕是無比光滑的綢緞從她的肌膚上劃過都會教她痛苦萬分,猶如萬蟲噬心,生不如死。
她必須找到一人共赴五欲之征,以釋內火。
無法行走甚至不能下床,她找不到別人做這件事,她也不可能找別人做。與其找個陌生人保命,還不如和李延意——畢竟李延意是這世上她唯一能夠接受的人。
可李延意不知是刻意捉弄還是存了什麽別的心思,沉迷於戲道之樂,每次都久久不入主題,讓阿歆急切又難受。
每回登峰回落之後阿歆會有短暫的清醒期,她質問李延意為何拿她消遣。李延意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道:“我如何消遣你了?我在幫你驅散芙蓉散之癮。第一次吸食芙蓉散還是吸食了高純度,想要消散需要時日,你怎麽能剛剛用完我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阿歆氣得都要說不出話了:“用完?!”
李延意活動了一下手指。
阿歆拿起床頭的步搖丟向她的腦袋,可惜此時她依舊被芙蓉散折磨得毫無力氣,根本沒法對李延意造成什麽威脅。
李延意帶著她一路從綏川出發往汝寧走,她所乘的馬車乃是李延意禦用的,輪輻極寬馬也很穩,即便跑在再顛簸的路上震蕩也很少,能夠很大程度上緩解路途勞頓,讓她能夠在“解毒”之後能夠平靜入睡。
為了解毒,李延意這一路不僅要對抗長途跋涉的辛勞、謀劃汝寧之事,還要抽出精力時時“照顧”阿歆。阿歆毒發頻繁,她夜夜都在伺候,弄了個腰酸腿痛不說,這孩子的癮剛有緩解就一劍刺過來,讓她防不勝防,這向誰說理去。就算在解毒的時候有點兒惡作劇的念頭,也因為這些年兩人因家族漸漸對立政治立場不同而聚少離多,難得相聚便沉浸在魚水之歡中略有得意忘形,玩得過頭了一些,嘗試了許多成人才有的體位讓阿歆羞惱,可也不該落到被一劍貫穿的下場。
阿歆恨急了這趁人之危的混蛋,不過李延意說得對,她的確體力損耗太多,方才那一番激鬥雖沒有負傷卻也將最後一絲體力消耗殆盡。如今護衛更多不宜久留。
她挺劍直指李延意:“你這條命給我好好留著,我一定會來取!”
李延意就快要站不住,彎著腰幾乎要倒下去,仿佛早就聽膩了她這番論調,隨意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虎賁軍從李延意身後殺過來,阿歆收了劍就走。眼看虎賁軍就要追上去,李延意往後一倒,士兵們急忙將她接住。
“隨她去吧。”李延意閉上眼睛,眉頭緊鎖在忍耐著劇痛。
士兵們面面相覷之時,阿歆已經離開了。
不得不說衛庭煦送她個供使喚的婢女送得頗為及時。
傷在盆骨之上兩指的地方,說起來也是挺尷尬的位置。她一向反對舊禮教,認為男女之大防實在太陳舊太無人性,一張臉而已,看到就看到了有何不可又有何失禮。所以她從宮裡帶出來的婢女在路上意外身亡之後她就和士兵隨從們同進同出,都是男人,她也沒覺得不妥。直到腰間受了傷才無奈地承認,臉皮是不要緊,可是換成別的地方還是很要命。
幸好有甄文君。
甄文君不僅伺候人伺候得頗為妥帖,甚至還懂些藥理。李延意自小就是公主,被人伺候慣了,一堆的藥瓶藥罐擺在面前她也不知道該用哪個才好。甄文君迅速幫她挑揀出止血的藥,將她衣衫撕開,小心地抹在傷口上再仔細包扎好。
敷完藥之後傷口處的疼痛很快就緩解了,包扎得十分輕巧,完全不妨礙她活動。李延意誇讚她心靈手巧,重新換了身衣服出去跟虎賁軍的人說準備上路。
“殿下,您的傷口剛剛包扎完畢,恐怕承受不了長途奔波!”
“這點小傷不妨事!莫讓我一人耽誤大事!啟程!”
雖說是停下了車馬可也不過停了一個半時辰,甄文君依舊沒法找郵驛。李延意歸心似箭,隻盼著能夠早日抵達汝寧。
李延意明白,在汝寧等待她的是一場殘酷的廝殺,她已經做好了要拚盡全力的準備,卻沒想到剛至汝寧的城門口就遭到重創。
幾十名金吾衛將李延意的馬車團團圍住,甚至將兩個馬夫挑落下馬。
虎賁軍和金吾衛常年都在汝寧走動,相互都是熟識之人,本該一觸即發的場面被幾個相熟之人壓了下來。
“怎麽回事?你們知道馬車上的人是誰麽?”劉奉不在,虎賁士兵便以虎賁郎徐懷為首。徐懷站在馬車之上底氣十足高聲問道。
“不管是誰,都不能妨礙我們廷尉署辦案。”從金吾衛之後走出來一位頭戴高帽的男人,男人臉色發灰雙眼血紅,尖尖的下巴配上尖銳到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嗓音,這便是廷尉關訓手下第一好手,廷尉史薑妄。一個月前在綏川捉拿洪璦入詔獄的是他,如今攔下李延意馬車的亦是他。李延意將車簾掀起一角向外望的時候被薑妄盯了個正著。
“原來是長公主。”薑妄眼尖得很,也不避諱,對長公主的方向行禮,“我還以為長公主待在汝寧的府裡呢,沒想到竟在外忙碌。下官今日並非有意阻攔殿下,實在是有命在身,還請殿下見諒。”
“有命?奉了誰的命?”
“自然是關廷尉之命,前來捉拿尚書令左旭。”
“左旭?”李延意完全沒想到這是哪一出,為什麽矛頭對準了左旭。
甄文君騎在白馬之上從後方的車隊中探出個腦袋,興奮地看著城門口發生的事。攔車之人是誰?聽這聲音莫不是個黃門?遠距離之下她只聽到了隱約的聲音並未能聽清對方具體說了什麽,頗為著急地往前躥了躥。
李延意趕回來是為了用力在洪璦屁股上踹一腳,讓他快點拉扯著馮坤一塊兒摔入深淵。沒想到她的行蹤敗露,李舉早就在此等著她了。她一刀砍向馮坤,馮坤只不過剛剛擦破點皮,李舉就迫不及待要上來砍掉她的胳膊了。
李延意從馬車中走了下來,和薑妄面對面。薑妄不敢直視李延意,彎腰行禮,周圍所有士兵全都跪了下來。
“你說要捉拿左旭,可有什麽罪名,可查到了什麽罪證?”
薑妄臉對著地面,十分肯定道:“謗君之罪,罪證確鑿!”
左旭和林權就坐在後面一排的馬車裡,他聽到薑妄的聲音臉色漸白,林權用眼神詢問他,他急急搖頭。
“謗君之罪?罪證在何處,拿來本宮看看。”
“回殿下,每一樁案件的證物都是廷尉署絕密之物,即便是當今天子想要查看也要親自向廷尉署提交正式申請,恐怕下官沒有這權利直接將證物給殿下過目。大殿若是想看,擇日向廷尉署提交文書便可。”
甄文君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悄悄靠了過去,心中又是“哇”個不停。
這一路當真收獲頗豐,不僅見識到了阿歆的曠世武藝,還沒到汝寧這邊又打上了。“廷尉署”這三個字讓她血脈僨張。汝寧果然是傳奇之地,所有阿母口中那些虛幻的人和地都出現在觸手可及之處,親眼目睹這些鬥爭是如何發生和進行的,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機會。
甄文君這邊激動,全然沒有緊張擔憂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詭譎多變的衛庭煦調教得心理素質極好。大難當前她毫無負擔一心隻想看熱鬧學本事。除非李延意當場將臉皮撕下露出另一張臉來,否則沒有事能讓甄文君吃驚。
這位廷尉史的話聽在耳朵裡實在氣人,什麽叫“即便是當今天子”,也就是說李延意和天子相比根本不算回事麽?
甄文君偷偷去看李延意的表情,李延意不愧是從公主熬到了長公主見過大場面的人物,面對忽然而至的場面並不為所動,平靜道:
“左令君一直追隨本宮左右,常年在外奔忙,這才剛剛回了汝寧,甚至連城門都還未進,如何能夠侮辱天子?別不是有人想要誣陷他。我早就聽聞廷尉署擁有先暫後奏的權利,若是有人想要刻意陷害謀人性命的話,豈不是全然不費功夫?我且問你,若今日你拿錯了忠良,該當何罪?”
薑妄依舊低著頭,說出的話卻是不卑不亢:“回殿下,這謗君之罪可不是謗現在的君主,侮辱的乃是先帝。左令君寫過什麽在什麽地方大放厥詞說過什麽,他若是忘記的話我們廷尉署自然會幫他想起來。若是下官拿錯了人,自有上司治罪,而下官之責便是緝拿罪臣!”說完他便站了起來,將廷尉署蛇頭令牌拿在手中,“令牌在此誰敢再阻攔便以謀反論處!殿下,得罪了。來人!將左旭押入詔獄!”
“是!”
廷尉署的人將左旭拽下車來,將雙手雙腿扣在一起,架起丟到囚車之中。
全程左旭都沒有吭一聲,只是深深地望了李延意一眼。
李延意依舊保持著下車時的姿勢,看著她的老師被押入囚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謗君之罪,謗的是先帝?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舉這是要玩文字獄。
馮坤一族還沒壓死,倒是率先賠了個老師兼軍師進去,李舉不弄別人偏偏弄左旭,他便是看準了左旭乃是幫李延意出謀劃策最為重要的核心人物。李舉覬覦許久想要推舉心腹接任的尚書令一職在李延意和太后的力保之下由左旭接任,沒想到他竟還不放棄,想要將左旭置於死地。
李延意腰側的痛楚隨著胸中的憤慨越來越清晰,她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傷口又一次迸裂,血從層層的衣衫中滲出。
“殿下!”甄文君立即從馬上翻下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李延意。就在此時一群人從遠處奔來,李延意認出為首的馬上之人正是駐守在剛剛收回的北關三郡的駐軍校尉左明靈。左明靈出自汝寧左氏嫡系,乃是左旭的堂弟。他所騎的馬還未停穩就飛身下來,衝到李延意面前跪下自報家門。
李延意見到他便知大事不妙,直接上前將他拉起來質問:“你不是在北關守著三郡嗎?為何跑回了汝寧?”
左明靈道:“回長公主殿下,天子已派領兵刺史郭濡接管駐軍,將我調了回來。我本想與之理論可對方手中有天子詔書我無從違抗,隻好……隻好回來了。”
李延意聽畢臉色變了幾下,震怒之後竟露出了笑意,對著天際哈哈大笑:“本宮打下的三郡,他竟厚顏無恥拿了去。妙啊!真是妙!”
金吾衛還在不遠的城門處看著她們,林權急忙上前勸李延意:“殿下,此地人多眼雜,有任何事還是回府中再議,咱們……”
林權的話還未說完,李延意捂著胸口一口血噴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