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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12章 神初六年
小船離河岸有一步的距離,且船身有一定的高度,撐船郎正想下來托她上去,卻見阿來抱著棉襖等物輕輕一躍,已然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他身旁。他多看阿來一眼後向艙內通報了一聲,便引她入內。

 船艙之中寬敞溫暖,幾案中間擺放的紅銅熏爐中透出絲絲縷縷的青煙蜿蜒而上,角落炭盆裡的青色瑞碳燒得正旺,碳火下面置著白檀木與熏爐中的蘇合香纏在一處十分好聞。船艙兩側的窗欞用木條架起一條縫隙用作通風,一道素色的垂帳將船艙分作裡外兩間,垂帳之後的人影隱約可見。

 不必說,外面乘船的青年郎其身量氣貌一看便知出自軍中,阿來進到船艙後目之所視皆是上品,單這青色瑞碳一物都是連謝家都用不起的胡國貢品。阿來識得此物還是因前兩年東叔去洞春給本家送年禮,回來時帶了十幾斤,她被叫去把瑞碳搬到庫房時東叔說這是上好的精碳,讓她偷偷拿點回去,被她拒絕了。

 阿來覺得自己方才貿然喊住人家有些魯莽,忙對垂帳後的主人躬身行禮:“小仆打攪足下了,只是樂音入耳情難自製,還望恕罪。鬥膽請教足下演奏此曲的樂器為何,曲名為何。”

 垂帳內的人沒有直接開口回答她,樂聲再起,曲調依舊低沉,卻帶出一種蒼勁和堅韌,阿來聽得心中砰砰直跳。雖這孤船之主因為某種原因沒有說話,卻是已經用樂聲回應她了。阿來盤腿坐在帷帳前的蒲團上,全身心地投入到變化無端又直擊心靈之聲中。

 成長道路的每一個漫漫長夜都有阿母的故事相伴。從阿母的口中她仿佛已經踏遍了大聿一半的江山湖泊,行走在萬仞險峰之巔,偏偏對音律一類一概不知。阿母提及過四弦十二柱的阮,十三弦的箏,也用語言描繪過諸多樂器的模樣。阿來腦海中對這些樂器的外形有大致的概念,卻因身在對音律全然不感興趣的謝家,怎麽也無法想象《梅花三弄》是如何的明快清麗,《廣陵散》又是怎樣的縱橫燦爛。

 原來樂曲有這般攝人心魄的魔力。

 隨著樂聲流淌,阿來情難自禁再次落淚,垂帳之後忽然響起清脆的女聲:

 “我家主人問娘子為何落淚。”

 阿來道:“仆因為此曲想到仆之身世,難免傷懷。”

 那人道:“此曲名為中離,是我家主人自創的擊築曲子。”

 “擊築……”

 “對,小娘子可聽說過高漸離擊築的故事?”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阿母自然也跟她說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刺殺秦王之事悲壯無雙蕩氣回腸,讓世人永遠記住了荊軻。人生在世若不能成就一番大事,起碼也要閑邪存誠敢作敢當。

 可為什麽她的生父會是謝太行這樣的卑鄙小人?

 阿來不解也不願接受,她根本不想自己的骨子裡流淌著謝太行的血。

 中離曲讓阿來動容,情不自禁念叨起了自己的身世。

 謝公陰毒,謝家非她立身之地,需盡快離開。而眼下北方荒災未過南地戰火未熄,謝家勢力又遍布整個綏川,逃奴沒有身份文書她們離開謝家容易,可想要突破歧縣城門卻是難事。更何況阿熏對她的恩情似海,她還未來得及報答,不甘就此離開。

 胸中鬱氣難紓,曲調忽而一轉,打斷了阿來的自言自語。

 阿來幡然清醒,她竟念叨起了自己的私事打擾了主人家擊築的雅興,連忙致歉。阿來暗暗懊惱,不知這船主的底細,怎能因為一首曲子就放下心防?好在她未詳細提及謝家名頭和謝太行名諱,不然萬一對方與謝太行有交情豈非引禍上身。趕緊擦去眼角的眼淚,阿來說她已經知曉樂器和曲名,不便再打擾,該告辭了。

 垂帳之後有一陣細微的磨刮聲,像是硬毛毛筆在竹簡上書寫之聲。待磨刮聲停止,女聲便再次響起:

 “我主人說娘子雖年幼,卻是個明白事理重情重義之人。荊軻刺秦的確悲壯,可當年漢高祖劉邦破英布歸來路經故鄉沛縣,酒酣耳熱之後高歌‘大風起兮雲飛揚’,何等豪氣萬丈,擊的也是這築。”

 阿來感歎:“一是遠去的悲壯,一是歸來的豪邁,竟能用同一樂器淋漓表達。”

 “我家主人說,娘子感歎身世,可知身世卻是無法抉擇之事。與其抱怨不如活於當下,按自身秉性走好前路。而施恩之人也未必渴求娘子一時報答,不若先完善自身,他日功成名就時再給予更好的回饋。有今日之悲才能釀出它日喜果。這正是人生悲喜,異曲同工之理也。”

 “人生悲喜,異曲同工”這八個字讓阿來豁然開朗。

 “足下築藝精妙,所說之理亦是金聲玉振。仆原本心中鬱結,得‘中離’妙音而解,萬分感謝。”說罷阿來向垂帳中深深一揖,抱著棉衣等物下船,重新走入寒風之中。

 這邊阿來告別寒河孤舟,悄悄翻牆回到謝府,那邊謝太行終於等到了雲孟先生。

 謝太行一早就在書房中等待著,起起坐坐,非常不安。家奴來報說雲孟先生回來了,他衝出書房,將背著行囊的雲孟先生迎了進來,打發走了所有家奴之後,合門密謀。

 雲孟先生從行囊中拿出一副畫卷,當謝太行看清畫中人的樣貌時也忍不住地驚歎,果真有九分相似。

 “此畫來自衛府畫師之手。帶回消息的探子說衛子卓對畫中人相當執著,讓畫師連續畫了整整半年的時間,製了上千張圖,隻從中選擇出最滿意的一副,其他的連同畫師和作畫的房屋都被焚燒殆盡。這一副和衛子卓挑走的看不出有何差別,是我安排在衛府的親信從大火裡冒險搶回來的。”

 謝太行發現畫卷的邊緣的確有些焦黑的痕跡。

 “不過衛子卓向來狡猾,只怕有其他布置。至今未有人能識得他的真面目一事就能看出其心思縝密難辨,不然伯超也不至於命喪他手。”雲孟先生念及此人頓了一頓,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悲歎一聲。

 謝太行見他難過,拍了拍他的肩頭以表安慰。

 雲孟先生回過神來,繼續道:“茲事體大,咱們還是要小心為妙,絕不可大意。衛家這些年來猶如鐵壁,我們折進去的人不計其數,卻始終難將其打開一個缺口,可見衛家之險深。此番大事必定要謹本詳始,以保證萬無一失。一旦稍有差池,連累的可不只是我們幾個人的性命,也不只是綏川謝家,將是大聿清流的滅頂之災。”

 謝太行臉色如鐵,又黑又沉。

 雲孟先生望向天子所在的東南方向,鬱鬱而言:“如今長公主一黨仗著太后勢力竟與外戚奸臣勾結,並作妖孽近狎邪僻,求媚於眾圖謀聿室,其心當誅!滿朝豺狼忠心難見,天子陷於危難,不止是吾等,無數清流同袍都在明面暗地裡想方設法鏟除妖婦,扶大聿於將傾,平海內之鼎沸。明公願加入鬥爭,犧牲家奴以勤王,真是大聿之福啊。”

 謝太行義正言辭:“謝家世代食大聿俸祿,危機之時怎可袖手旁觀?區區家奴不足掛齒,只怕她不夠機靈或難盡心,連累諸君。”

 “明公可放心,若此計可行,在下定將她調教為可用之人。”

 謝太行鞠躬:“如此,便托付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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