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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104章 神初十年
解縣乃是一個小縣, 滿城也只有縣衙一處可暫做天子行宮。

 縣衙雖小但好在前年才修整過, 大堂廂房一應俱全也算是乾淨敞亮,文官武將各有所居, 而北面的幾處牢房也早因戰亂被清空, 臨時改造為天子親兵虎賁軍的居所。

 李舉得到孟梁捷報時正在內官的侍奉下吃著早膳。

 眼下軍備物資少得可憐, 庖廚也是難為無米之炊, 李舉已經接連一個月沒見過什麽正經的葷腥了。雖說他從小就是不受寵的皇子, 卻也從未吃過這種苦, 喝著混著油渣的湯餅,想到大聿在自己的手裡才不過短短十年, 竟落得百姓無衣無食, 處處烽煙的境地,李舉食難下咽。

 孟梁被奪回的軍報讓心中悲苦淒涼的李舉精神一振, 忙問來奏報的傳令兵:“如何攻下的?你快與寡人說說!”

 傳令兵說是謝氏阿歆帶著一萬私兵和此前逃散的一萬百姓、兩萬大聿軍趁著霧天巧攻, 將長水之水灌入孟梁城中才將此城奪回。

 “謝氏阿歆?”原本一臉歡喜的李舉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 慢慢將手中碗放了下來,眉間豎起一川字,問道,“那如今孟梁是誰在守城?又是誰在統領三軍?”

 傳令兵道:“回陛下,孟梁太守劉觀殉國,如今太守一職暫時無人接管。而三軍……因王危將軍和賀延年將軍都已戰死, 謝氏阿歆將孟梁奪回, 所以幾位校尉和百夫長暫時都聽她的號令。”

 李舉聽完之後眉頭鎖得更緊, 揮手讓傳令兵退下, 匆匆扒了幾口湯餅,叫人來為自己更衣。

 如今孟梁已經收回來了,他必須馬上回去坐鎮才是。此戰謝氏阿歆確實功不可沒,但他可以封賞謝氏阿歆無盡的榮華和富貴卻不能叫一個女人統領三軍,哪怕這個女人是謝司馬的女兒。

 一旦這個先例開了,將來會後患無窮。

 伺候的內官是一路跟緊了天子,從孟梁那場慘敗中逃離出來的,如今一看天子還想著再回那狼煙之地,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便叫了一個小黃門吩咐他將此消息傳給虎賁郎夏菁,請他來勸阻一下天子。

 李舉的衣服剛穿戴整齊,便聽到有人來報,說虎賁郎夏菁求見。

 李舉道:“來的正好,寡人正有事要召他。”

 夏菁進門便聽見李舉比前幾日多了幾分輕快,說要前往孟梁,讓他做些準備即刻出發。

 “陛下,您不能去。”

 李舉嫌棄內官的動作太慢,直接伸手將金冠拿了過來自己戴上:“為何?”

 夏菁跪地行禮道:“陛下,孟梁雖然已經收復,可衝晉的鐵騎卻並未真正退去。依照臣對衝晉人的了解,只怕不出三日他們必定會重整隊伍卷土重來。阿歆等人的確贏了此戰,但近五萬大軍損失慘重,她本人也身負重傷臥床難起,不知是否能夠承得住衝晉再一波的攻城。陛下乃是萬金之軀,切不可再親臨險地。”

 聽到衝晉三日之後還會再度進攻,李舉系冠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嘴上卻道:“你怎知他們三日後還會再攻?”

 夏菁道:“回陛下,臣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衝晉大軍在孟梁城外五十裡處駐扎,已在做攻城的準備了。此前一戰他們的軍備物資在孟梁城裡損毀過半,如今只怕是想要急攻奪取孟梁,否則就算胡子們再強悍,冰天雪地之中也難以堅持過久。所以如今孟梁乃是最危險之地,接下來只怕會是一波又一波的苦戰!”

 李舉坐回到榻上,猶豫半天,忽然高聲道:“可寡人不去,三軍誰來統領!”

 一旁伺候的內官趁機道:“陛下,您可親封一人為鎮遠將軍,讓此人為天子代表。您何必親自涉險呐!”

 李舉皺眉道:“封誰?孟梁還有誰可為將?莫說孟梁了,就是放眼大聿也難再找出一個能統領三軍之人!”

 夏菁心中浮出謝氏阿歆這個名字。

 若論領兵鎮軍殺敵的能力,眼下無人能與她相提並論,只可惜是個女子。不說先帝曾有命在先,就是以天子對長公主的深惡痛絕,也絕不會允許女子為將助長李延意之威的。夏菁隻好道:“陛下,臣覺得或可封那謝氏阿歆的部下郭梟為將,此人勇猛剛毅,是個可造之材。”

 李舉沒說話示意他繼續。

 夏菁解釋道:“陛下,謝氏阿歆能從衝晉手中奪回孟梁,足以說明此人是個能征善戰的璞玉,加之又是謝家嫡系出身,若非女身論理當封大將軍。可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策,陛下封她的部下為鎮遠將軍,一來此次奪城之戰論功行賞犒勞三軍那是振奮軍心的必行之策,陛下這一封賞必不可少;二來這郭梟為人忠厚,又是謝氏得力的左右手,就算封為了將軍,今後行軍作戰多半也會聽命於謝氏。如此一來就算衝晉回攻,有謝氏在想必孟梁可保,強敵亦可退。而謝氏,陛下可以金銀賞之,待退敵之後,還可以加封郡主之尊再許以封地作為賞賜,對於一個女子而言足矣。”

 李舉聽完沉思一番。夏菁所說的並非不是個好辦法,若非這謝氏是個女人,他一早就將她封為大將軍,駐守北疆殺敵了。如今大聿將才青黃不接,謝氏的能力他無法視而不見,封郭梟為將既可以得用謝氏的才能,又不必背負忤逆先帝的罵名,更重要的是絕不會助長李延意力挺女子為官的氣焰,可謂是一箭三雕,唯有一點……

 “依你所言,這郭梟對那謝氏如此忠心,此刻封他或許是件益事。可退敵之後呢?大聿需要的是忠於天子的將領,而非一個忠於女人的將領。”

 夏菁道:“陛下所憂之事只要一則恩典就可化解,郭梟可以給他官銜但手中無兵,無論他忠於誰都不會有任何意義。且忠於謝氏阿歆就是忠於謝家,謝家家主謝司馬乃是大聿股肱,小小郭梟不足為懼。”

 李舉略作猶豫後,讓內官筆墨伺候,兩道封賞的詔令一路快馬加鞭由虎賁士兵親自送到了孟梁。他自己便留在了解縣。

 說回三日前孟梁。

 甄文君和阿歆兩人在白府之中合力抗擊衝晉雙將。明面之上甄文君的武器是長矛,其實金蟬刀才是她見血封喉之器。布爾禿一刀想要砍掉她的手臂,沒想到她抬手一擋,竟將他的刀擋了下來。布爾禿吃驚之時甄文君以金蟬刀割開他的喉嚨。布爾禿被殺,甄文君也受到其他士兵的偷襲,後背被劃了三刀。

 劇痛之下她咬牙硬挺,無論其他士兵如何夾攻,她和阿歆一心隻想奪下呼爾擊的腦袋。

 呼爾擊被兩人追著,腹背受敵十分痛苦。兩天兩夜的大戰其實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體力,如今他也是在硬撐。阿穩忽然從暗室裡跳出來,一時吸引了呼爾擊的注意力。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瞬。

 阿歆見他眼珠微微一偏便知他心思搖擺,立即抓住了這千載難逢之機,一劍貫心。

 呼爾擊被殺,在場的所有士兵面帶懼色紛紛對視,阿歆和甄文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砍下呼爾擊人頭,拽著阿穩衝出突圍。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完好,走路都走不清楚,全憑意志強撐的左堃達和郭梟正好帶兵迎上來,將她們安安穩穩地護住。

 阿歆爬上鍾樓,將呼爾擊的人頭高舉,讓所有衝晉人看到自己的將領已死。

 呼爾擊被殺,衝晉軍心大亂,疲態盡顯。

 阿歆和甄文君趁勢一鼓作氣將他們趕出了孟梁,成功奪回了北方重鎮。

 衝晉人一走,甄文君和阿歆等人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倒在大街上昏睡過去。躲在牛棚裡的阿希見仗打完了這才跑出來,拎來被褥給她們蓋上。

 醒了之後甄文君和左堃達在城中查看傷兵的情況,隨行的軍醫和負責包扎醫療的女兵們死傷了不少,治傷和負責煮飯的人手遠遠不夠。得知這一情況後,孟梁和周圍的百姓們自告奮勇前來為這些將他們從胡子手中解救出來的將士們包扎、煮飯、燉藥,這是他們眼下唯一能給予的報答。

 陣陣炊煙和藥草的氣氛中,這個剛剛遭受了重創的城池正要開始恢復它的生機。

 盡管父母妻兒死於衝晉的屠刀之下,可只要還有人活著,大聿就還有希望存在。

 甄文君將療傷的草藥分配好後交給了負責熬藥的幾位娘子,讓她們煮好草藥後分發下去。之前的一戰,雖然衝晉的藥品糧草大半都在孟梁城中,可這些糧食藥品也都泡了水,糧食倒還好說,曬一曬還能吃,麻煩的是藥材。用來止血療傷的藥品一泡水就沒法用了,因此這些療傷的藥品也都緊著那些傷勢較輕的士兵們使用,讓他們傷快些好,一旦胡賊還敢再來,他們也能及時回到戰場之上。其余重傷者全部退到解縣去集中治療。

 禦寒的衣服棉服也都吸足了水,被寒風一吹凍得硬邦邦,阿歆找了幾個人輪番的將衣物拿到火堆上烤化了再烘乾。

 天氣冷得不像話,甄文君套了一件又大又厚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的棉衣,像一顆球一般在孟梁街上行走,懷裡抱著成捆的藥材。

 每個孟梁百姓都認識這位女英雄,都知道布爾禿死在她手裡。很多人都想看看這位手刃衝晉副將的女子有什麽樣的三頭六臂,沒想到竟是個漂亮年輕的小娘子。

 無論她走到何處都受到夾道歡迎,好吃的好喝的紛紛往她懷中塞,甚至還有給她說媒的。

 甄文君第一次感受到成名的滋味,一開始還收點兒小禮物,步階偶遇看見了之後便暗暗勸她不要收,否則落入別有用心之人的眼中,只怕會留下話柄。

 甄文君得意忘形之時竟忘了這等計較,立即收斂低調起來。

 眼下雖然將城池奪回,可所需的一切都還是捉襟見肘。阿希一早就領著人上周圍的山上去找尋藥材和山珍,就算杯水車薪也能用來解一解燃眉之急。

 李舉封賞的詔令到達孟梁的時候,甄文君正要去找阿歆商討進一步布防一事。左堃達跟她說衝晉這次在孟梁吃了個大虧,按照他們衝晉人“傷我者必屠之”的性子,只怕不日就要再迎來一場惡戰。尤其眼下的這場大雪把整個北線都染白了,衝晉首領哈爾茨在孟梁損失了大半軍需和士兵,連舉國第一猛將呼爾擊也戰死於此,就算不為報仇雪恥,只為了他手底下的將士們不活活凍死在雪地中,他也是要奪回孟梁,否則這一趟遠征便是一無所獲,他肯定不允許有這等事發生。

 步階一句話讓所有人緊張:“哈爾茨極有可能親自南征!”

 這次他們能將孟梁從衝晉人的手裡奪回也是靠了幾分運氣,若再被衝晉人搶回去,想要再反攻恐怕更加疲軟。趁著衝晉人進攻之前駐防,此乃重中之重。

 甄文君和左堃達到阿歆暫住的白府門口,正好碰上小黃門在裡面跟阿歆和郭梟宣讀李舉的詔書。甄文君擋了左堃達一把,兩人在門外面默默聆聽,越聽甄文君的臉色越難看。直到黃門獨有的嗓音抑揚頓挫地念完,裡面的阿歆和郭梟謝過恩典後,那小黃門手裡拿著阿歆給的兩枚金餅十分滿意,從白府出來時一改來時的嫌棄,臉上掛著三分喜氣,看了甄文君和左堃達一眼道:

 “你們呐可真有福氣!這次得勝,陛下吩咐下來,明日在孟梁擺宴犒賞三軍,你們可要多多感念聖恩,在戰場上使出全力來報效天子才是。”

 甄文君瞪了那小黃門一眼,沒應聲直接走了進去。

 那黃門被瞪得莫名其妙,“哎?”了一聲,指著甄文君恨道:“小娘皮子,竟敢對咱家如此無禮!”

 阿歆看到來者是甄文君,對她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方才正與郭梟說到城北城牆已經修複,被陛下的詔令給打斷了。你看,孟梁乃是重鎮,有東南西北四道正門,還有四角偏門。以我跟衝晉人幾回交手的經驗來看,他們極有可能放火攻城,然後趁亂在正門強攻。我需要在四門建四處箭樓用來抵擋他們的重甲騎兵,還要再加幾個火油彈的發射點。對了,還有水源。衝晉大軍現在退到屏縣駐扎,那裡恰好是長水上遊,若胡子在水裡下毒,他們可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我們活活渴死在孟梁。你和季永分兩路人馬去尋找水源,趁著天寒地凍的多屯些冰塊分散在城中各個角落,保證將士和百姓們飲水。文君,你還有什麽想法一並說出來,眼下我們時間緊迫,一刻也耽誤不得。”

 等了半天甄文君沒回她,阿歆注意到甄文君鐵鍋一般黑的臉,奇道:“怎麽了?”

 甄文君道:“孟梁能奪回來,你當居首功。”

 阿歆明白她要說什麽,讓郭梟和左堃達出去後才道:“你覺得天子的詔令不公。”

 甄文君直言不諱:“若論功行賞,將軍之位你當之無愧。”

 阿歆笑著搖頭道:“你或許不知,先皇曾有遺訓,本朝不得也不能立女子為官。所以天子的詔令並無不妥。”

 甄文君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並無不妥?只因為你是個女人便得不到應有的賞賜,你覺得這並無不妥?戰場之上哪一個將士不是以血肉相博,不是以性命相拚?天子賞賜不看功績,反倒以男女論英雄?眼看和衝晉的一場惡戰在即天子卻賞賜不公,豈非令將士們寒心?如今郭梟被封為安遠將軍,而你什麽都沒有,依舊是私兵!軍中不少都是女部,她們看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麽想?又怎麽再上場殺敵?這樣無德之人怎配為天子?又如何能治理的好大聿?”甄文君一番急問拋出之後阿歆竟毫不為所動,讓她更氣,“若今日是長公主當政,絕不會有男女之偏見!”

 阿歆一如既往的平靜:“眼下重要的是如何抵禦衝晉再次奪城,而非計較個人得失。況且忤逆先皇遺訓乃不忠不孝之罪。天子也並非沒有賞賜我等,連你我在內皆論戰功賞賜黃金良田,你怎能說天子無德?女部得不到天子封賞,我也絕不會讓她們吃虧,我的所有賞錢都分給了她們。今日李延意想要篡權本身就是大逆不道。文君,念在你我共同退敵的情誼上勸你一句,以後莫再說‘李延意當政’這種話。我見你有幾分聰慧,切莫被幾句妖言衝昏了腦袋,回頭是岸。”

 甄文君冷笑道:“我看阿歆你才應該回頭是岸。你所忠的君不過是個懦弱無能之徒。若非他自不量力硬要開門迎戰怎會叫胡子殺進孟梁?怎會令孟梁百姓慘遭屠殺?幾萬的大軍如同喪家之犬四散奔逃皆因上位者昏庸,這件事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是選擇避而不談?長公主乃先帝嫡出又居長,論見識她走遍大聿各個角落體察百姓深知民間疾苦,論手腕她比你忠誠的天子更果敢機智,論用人她唯才是舉從不偏頗,文韜武略無一不強於你口中的天子!若非你口中天子無道,大聿怎會落得千瘡百孔的境地?天子之位當屬能者,既然天子無能為何不能由更有能力的長公主替代?若他日長公主為帝,開創的不僅是本朝先河,從此女子更是再不必受性別所困,今日以你之功封候拜將都不過分,怎會用一點田地金銀打發?!為何同為女子你卻不肯為長公主效命,況且你和她還有情緣相系。難道只因為你姓謝嗎?還是你也覺得,長公主是個女人所以不配居天子之位?”

 甄文君一字一句都直指最核心之處,句句質問。

 阿歆站了起來,終於被她激怒:“當今天子乃是先皇親封的儲君,沒有使用任何陰險手段登上帝位,無論他有無為君的能力他都是聿室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之人!甄文君,你口口聲聲說她因為是女子才不受清流支持被千夫所指,你今日我便告訴你,就算李延意今日是個男子,她所圖之事都屬謀逆!大逆不道當誅九族,是應該寫入史書為世世代代唾罵的醜事!在你心中可有忠孝仁義四字?自小到大讀的書中禮義廉恥可還記得?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依你之言,這天子之位當屬能者,只要有能力便能登上皇位,篡奪江山。我且問你,天下能者何其之多,她李延意之能能蓋過天下人嗎?就算她能,今天有個李延意,明天還有周吳鄭王,大家都要搶江山奪王位,人人爭勢鬥狠,天下可還有寧日?百姓將被置於何地?亂世烽火不滅,受苦的永遠是百姓!若非她李延意生出非分之想,今日衝晉等胡族又怎有可乘之機?自天子與李延意相爭以來,多少文臣武將死於黨爭,歿於詔獄!內患頻生,何愁外患不來?李延意所謀所圖,有哪一件是站在百姓立場上思考?”

 阿歆反駁得讓甄文君略略窘迫,但她並不想在此認輸:“可李舉無所作為乃是事實!有他在帝位聿室樓宇終有一日要傾塌!”

 阿歆道:“父子有親,君臣有義,此乃道之所在。更何況若君主文能治國武能平天下,又要大臣做什麽?之所以有臣子正是為了輔佐君主,分擔君憂。天子之位所需承受的重擔不是你我能夠想象的。人無完人,即便天子有所不慮,他也不是個暴君。他登基之後輕減徭役寬民力事,驅逐奸佞勵精圖治,大聿在他手中或許會迎來中興之治——如果沒有李延意的話。”

 道不同不相為謀。

 甄文君不想再說,她也說不過。

 阿歆撐著未愈的腰艱難坐下。

 自那日不歡而散之後,甄文君連著兩日沒踏進阿歆府中,一直在城中轉悠布置城防,順便查漏補缺,但凡有什麽想法或者需要匯報之事,統統交給左堃達去傳達給阿歆。

 事後回想,和阿歆那番爭論實在荒唐,因為對謝家的仇恨佔據頭腦,讓她思維混亂被說得啞口無言。阿歆那番話恐怕已經和李延意爭論過無數次,說起來頗為順口,破綻難尋。

 代表天子來犒賞三軍的小黃門說要擺宴,可眼下所需的軍糧都尚且不夠,一人分發了一碗帶著兩粒油渣的湯餅就算是天子賜宴。

 甄文君把自己的那碗給了阿希,阿希倒是沒心沒肺,接過來的時候還說:“這天子雖然窮,但還算是惦記著咱們呢。過兩天一旦打起來,說不準下次見到葷腥是什麽年月了,你真不吃嗎?”

 甄文君連著翻了兩個白眼,拿了倆蒸餅跑到城牆上吹著北風乾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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