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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157章 詔武三年
阿母沒死, 這具屍骨不是阿母。

 甄文君全然顧不上頭頂厚厚的積雪, 欣喜若狂之時腦中亦有無數的問題浮現。這些問題在激烈地交戰, 都想要搶佔甄文君思維的城池, 讓她第一時間思考, 反而弄得極其混亂。

 既然這具屍骨不是阿母的,甄文君亦沒什麽好留戀。她從坑中爬了出來,仔細地將土重新合上,立好墓碑,盡力讓它看上去沒有任何被翻動的痕跡, 最起碼不能讓那個別有心機不斷引導她的人知道她已經拆破了這個最大的秘密。

 雖然對瞭犀山不再留戀, 但阿母的處境依舊不容樂觀。阿母沒有死於謝家的那場大火,可這麽多年過去阿母沒有來找她,銷聲匿跡仿佛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一般, 即便還活著也肯定被囚禁著, 讓她沒有任何機會出來找她。“阮氏阿穹”被步階描述得這樣神勇強大, 就算雙腿落下病根,不複當年之威, 腦子還是好使的。阿母經歷過那麽多的戰役又是位無人能比的大將軍,一般人豈能控制得了她。

 甄文君扶著墓碑, 已經感覺不到冷。

 風雪慢慢變緩了,天地之間透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就像已經蒼老的肌膚之下露出些鮮嫩的傷口, 帶著痛苦難堪的猩紅。

 以謝扶宸對阿母的在意來看, 他們兩人的關系的確非常親密。據說謝扶宸很早就已經成親, 他的正妻與他乃是門當戶對,只不過二人在成親之前從未見過面,婚後相敬如賓看上去不冷不熱。他正妻在生下兩男一女后年紀輕輕就過世了,之後多年謝扶宸再未娶妻,這些事甄文君早就調查過了。只是阿穹的事抹煞得實在太徹底,就連調查謝扶宸過往時都沒能查到關於她的任何資料,所以直到今日甄文君才有一點兒眉目。

 謝扶宸和阿母究竟是什麽關系?是戀人嗎?他們有成親嗎?從阮氏一族突然被迫害以及阿母進入綏川謝家的時間來看很可能沒來得及成親。

 將所有推測都結合在一塊兒串成一線來看的話,甄文君不得不承認,謝扶宸是她親生父親的可能性極大。

 她回頭看向身旁五步遠的小小墳包。墳包沒有立任何的碑,這不合常理。就算再清貧的人家也能劈根木頭寫上亡者之名,除非身份特殊不讓立碑。謝扶宸乃是以謀逆之罪被斬的,沒有碑倒是很正常。

 甄文君心思狂動。

 這是謝扶宸的墓。

 會不會謝扶宸也沒有死?

 雖然他在鬧市被腰斬,處刑之前肯定被驗明正身,腰斬之時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不可能讓人冒名頂替,可是,萬一呢?謝扶宸如此詭計多端,誰能保證他不會使什麽障眼法?

 想到此處,鬼使神差地,甄文君開始去掘那個小墳包。

 這是謝扶宸以退為進的詭計。

 甄文君邊挖邊想。

 他不僅用凡人難以猜測的手段從詔獄中逃脫,在眾目睽睽之下活了下來,還在甄文君的心裡投下了一味毒藥。

 這是一味毒藥,起初甚至沒有毒,它能做的便是一步步引導甄文君踏上謝扶宸幫她定好的路。一旦踏上此路走向謝扶宸指引的方向,毒素便會慢慢擴散,在某個時刻它不僅會奪走甄文君的性命,亦會將衛庭煦的命也一塊兒斬下。

 它要的是這對戀人相互懷疑,它要的是李延意和衛庭煦君臣相殘。

 是不是?對不對?謝扶宸,這些就是你所想的吧。

 甄文君越掘越急,燥出一身的汗。

 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不輸給衛庭煦的謀略。現在的你是不是在暗中觀察著一切?等待你的敵人自相殘殺之時已經“死”了多年的你會突然冒出來,收割一切?

 甄文君用力一鏟下去,鏟到了墳包裡的屍骨。

 迅速將土撥開,這兒連口薄棺都沒有,只有一卷已經腐爛的草席,在甄文君將土撥開時腐爛的草席便被一塊兒撥沒了,露出上下兩截的屍首。

 謝扶宸變成了一具乾屍。

 的確是一具屍體,曾經水嫩的肌膚已經變成了黑色的樹皮,俊朗的身形也萎縮了,卻還能看清他的五官,在他的臉上若隱若現著一層奇異而安詳的光。

 甄文君喘著氣死死地盯著謝扶宸的臉,總覺得他下一刻就會張開眼睛。

 這是謝扶宸,是他。

 甄文君盯著他看了片刻後,伸手啟開他的嘴,從他的口中取出了一枚明珠。明珠取出之後,謝扶宸的屍首很快黯淡了下去,臉龐上的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變成了一具再普通不過的乾屍。

 原來是這枚明珠在維持他的容貌。

 甄文君“哼”了一聲,真是個愛美的男子。

 不……

 謝扶宸如此所為恐怕不是“愛美”這麽簡單。甄文君腦中一炸,明白了。

 謝扶宸的確是個精於算計之人,可他再精明也不可能從詔獄之中逃脫。古往今來多少豪傑都難逃一死,他亦如此。但他依舊能夠算出死之後會發生什麽。

 到了最後,他可能也有懷疑過阿穹是否真的死了。畢竟燒成一具焦屍仿佛就是在承認其中有詐,但謝扶宸的大限將至,已經沒有機會去證實了。將錯就錯,他也有一半的機會永生永世守護自己的愛人。

 謝扶宸也算到了甄文君會懷疑自己的身世,會來掘他的墓一探真假。但他並不能確定甄文君需要多久的時間才會察覺到不對勁,或許一年也或許十年,十年之後他早已經變成一具白骨,無從辨認。

 所以他含著這顆明珠,讓自己容顏不改,讓甄文君確認,他是謝扶宸,他已經死在了這裡。

 明珠是他自己在死前含下的還是別人在埋葬他的時候塞進去的,不得而知。以他能夠葬在阮氏阿穹的墓邊上來看,應該是有人幫他。

 畢竟曾是一人之下的大聿三公,這點小忙應該還是能找到委托之人。

 興奮感消失殆盡,雪停了天色晚了,更冷了。

 甄文君將明珠還給了謝扶宸,去市集買棺木。店家說棺木都是定做的,實在急著要的話只有一口薄棺,三兩銀子。

 甄文君要了,自己騎馬拖上了山,將謝扶宸放入了薄棺內,想了想,把阮氏阿穹墓裡的所有陪葬品都放到了謝扶宸的棺材內,蓋好。

 做完這一切時天已經全黑了,甄文君又餓又累又沮喪,從瞭犀山上下來時晃晃悠悠地。

 阿母既然沒死,當初雲孟先生所言便是假的。

 為什麽雲孟要對一個下人說假話?還是說雲孟先生早就看出了當時的三郎就是她假扮的,所以故意這麽說?

 謀略在謝太行之上的雲孟為什麽會甘願當他的謀士?

 無論是切阿母的手指威脅她假扮成甄文君,還是阿母生與死的誤導,全都是出自雲孟之手。

 雲孟為什麽要這樣做?

 甄文君抽絲剝繭之時已經看見了層層疊疊真真假假之中那個隱約的真相。

 嘴唇開了好幾個血口,甄文君神志恍惚,從馬上摔了下來,一身的擦傷。

 ……

 “新年正月裡的,怎麽傷成這樣?”

 回到衛府時衛庭煦正站在大門口等待著奔出門去的家奴帶回來甄文君的消息,沒想到甄文君自己回來了,竟受了傷。

 衛庭煦久病成醫,上藥包扎也不含糊,仔細地用沾了酒的棉團壓在甄文君的手掌上,清洗去泥土之後再撒藥粉。

 甄文君換了輕便的衣衫,角落裡的爐子燒得正熱,屋裡一點兒都不冷。她輕輕一笑道:“路面實在太滑了,小雪摔了一跤,我反應多快,立即跳了下來,沒想到這一跳也沒能站穩,不僅摔倒還從石階上滾了下去。”

 衛庭煦秀氣的眉輕輕皺了皺:“聽著都疼。”

 “還好了,隻擦破了點兒皮,沒傷筋動骨就好。”甄文君將衛庭煦摟進懷中,衛庭煦笑問她:

 “手都破了,還有心思摟我?”

 “怎麽沒有。”甄文君道,“一年之計在於春,趁著春季咱們可得好好施肥肥,這一整年呐才能長得更壯實。”

 在父母家自然不好折騰,兩人連夜回了卓君府差點兒將臥房的床榻都給拆了。甄文君年方二十,正是血氣方剛如狼如虎之際,今夜也難得不顧及衛庭煦的身子,難得春宵粉汗濕褥,春來搗桃花。

 次日衛庭煦直到午間才起,精神略有不濟,阿竺見了便問甄文君。甄文君冷不防道:

 “女郎床幃之事阿竺姑姑也要惦記麽?”

 阿竺被她直言不諱地一說愣住,再也不過問。

 這一年,甄文君正式以追月中軍校尉的身份入仕,追月軍在中樞的勢力益強,但凡出入禁苑之人無論皇親國戚還是三公九卿都得接受追月軍的檢查,若是追月軍不放行,那是誰都不可硬闖的,否則一律以謀逆論處。

 李延意寵愛甄文君,所有要事都交給她辦。因身居要職,又是天子最為親密之人,甄文君迅速追上了衛庭煦的風頭,二人很快就成為大聿中樞最為耀眼的文武雙子。每逢節慶卓君府大門口門庭若市,等待著送禮之人將萬泉坊的大道堵得嚴嚴實實。

 想要見衛庭煦一面極難,她一向深居簡出並不露面,久而久之也就被冠上了清高的名頭。

 甄文君則全然相反。

 無論是誰來拜訪她全部都見,除了禮物不收之外誰來都聊,有時候還會聊到深夜。

 甄文君的聰穎過人和真知灼見漸漸在朝中有了名聲,絲毫不傲慢又真誠的個性讓她很快籠絡了一批追隨著——其實她心裡明白,若她今日只是個布衣,又有誰會在意她胸中是否有幾滴墨水,現在的一切都是拜李延意所賜。

 李延意的確是在全力栽培她,給她權力,讓她大展拳腳。

 “看來陛下越來越信任我了。”中秋賞月之時甄文君和衛庭煦坐在卓君府的庭院之中喝酒,只有她們二人。

 “也是文君你能乾,才有今日的成就。”甄文君倒多少衛庭煦就喝了多少。

 甄文君似乎很開心,酒杯就沒放下來過。阿竺過來在酒亭之中添了好幾回的酒,每次剛添完就見了底。她從來沒見過衛庭煦喝這麽多酒,女郎是貪杯,但如此狂飲只怕傷身。但上一次甄文君都撂下那麽絕的話了,她若是再多嘴只怕會招人嫌,也就罷了。

 阿竺心事重重地在回廊上穿梭時,忽然前方冒出個人,嚇得她差點兒尖叫。

 “小花?”阿竺以為自己看錯了,“你怎麽會在這裡?你的毒清除了嗎?”

 “女郎呢?”小花的五官又有一些變化,但還是能認出她的身份,她面如金紙走路都有些不穩,身上充滿了濃濃的藥味。她撐著柱子喘氣,完全不理會阿竺的問話,一來就問衛庭煦的下落。

 “女郎在院子裡和文君飲酒……哎?你要做什麽去?”

 小花直接將她甩開,徑直往院子裡走去。

 “你要我退下來?”衛庭煦吃酒的動作停了下來,反問甄文君,“為何?”

 “天子雖想讓你我二人雙劍合璧斬殺妖孽奸黨,可咱們兩人明年就要成親了,我就將是你們衛家人。如今咱們如日中天,只怕到時候天子不但不覺得以我來牽製你是個好主意,反而會覺得咱們衛家在繼續做大。到時候恐怕又是引火燒身。中樞鬥爭本就殘酷,子卓,我不想你身陷漩渦,不若你退下來安心在家中做些興趣之事,我的俸祿也足夠養活你我,養活整個卓君府了。”

 甄文君的提議頗為真誠,二人面對面坐著,她所有思緒就連最細微的表情都被衛庭煦看在眼裡。

 這只是個借口。

 天子的猜忌已經成為甄文君的刀,一把試探的刀。

 要不要亮出背後的殺手鐧,就看這把刀會試探出什麽結果。

 甄文君明亮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衛庭煦,等她給出答案等她放棄一切。

 “女郎。”

 衛庭煦還沒開口,小花卻像一隻鬼魅般出現了。

 “小花?”衛庭煦站起身。

 “女郎,咳咳咳……奴有幾句話要對女郎說。”

 “現在?”

 “對,就現在。”

 小花從未對衛庭煦這麽強硬,她不由分說地直接打斷了衛庭煦和甄文君單獨相處的夜晚,將她帶走了。

 甄文君不知道那夜若是衛庭煦答應了她的要求,二人之後會不會還要經歷那場天崩地塌的災難。更不知道衛庭煦那時究竟有沒有過一丁點兒後退的想法,畢竟衛庭煦心深如海,到很多很多年後甄文君都未必徹底摸透了她。

 詔武三年的甄文君正在經歷人生又一次巨變。她手中抓著最後的一點點希望,猶如在狂浪之中抱著一葉孤舟。她確信下一波的巨浪就在不遠處,卻不知道它何時真正席卷。

 她還在等著,緊緊攥著勉為其難能夠說服自己的希望等著,壓抑著不管不顧,一劍斬破天地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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