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初入鬼界的小鬼們總是要驚訝,怎麽這地府看著不是想象中的陰森怪異,而是風景秀麗,甚至比人間大部分地方還要好看;怎麽忘川橋下不是累累的白骨,而是清凌凌的湖水;怎麽那橋上的石欄杆上,還裝飾上了紅緞紅花,跟要辦喜事一般。
但等過了片刻,他們就都了然於心。帶領他們來的鬼吏們總會不厭其煩地說著鬼君殿下如何追到新夫人的辛酸史。如今,鬼君終於是要娶得媳婦到家了。而他們這些還沒投胎的野鬼,竟然也破格允許喝杯喜酒再轉世,一時間眾鬼面上都喜氣洋洋。
黑白無常剛又跟一個輕生的書生說了一遍故事,書生歎息一聲,道可惜這輩子沒法把這當話本寫出來了。白無常笑吟吟地回他,根本輪不到他寫,地府裡面關於殿下和夫人的戲文、小調兒,可都多著呢……
白無常說著說著有點收不住,想到戲文裡自己濃墨重彩地描寫的那一段兒香豔故事,笑得意味深長。黑無常瞪他一眼,端了杯酒予那書生,指點他去喝了孟婆湯轉世。
書生急著投胎,喝了酒就往茶棚走,走得急了差點撞上一個穿著黑袍的男子。那人看著身材瘦削修長,給人的感覺卻如山嶽一般,書生下意識被那威壓震懾住,腿下一軟,差點跌倒。等到他緩過神來,那人已經走遠,只看到他俊逸非凡,卻冷冷地黑著一張臉。
而這人正是剛從天界回來的搖光。他這次是去天界遞請柬,按理說這種活兒不用他做,可搖光就是想讓天界那幫孤苦伶仃的老家夥們羨慕羨慕。
到了天界,搖光沒忍住去看了前塵鏡。在鏡中,他看到秦時長劍所指,意氣風發,卻生生被折斷了羽翼,無數個夜晚在黑暗裡獨自坐到天明。一想到這份癡心是給旁人的,搖光心裡就添了個堵。
而最可氣的是,那人還趁人之危,仗著自己年紀小,搶了秦時第一個吻!
搖光嫉妒了,心裡很不平衡,發了請柬之後就沉著臉往地府走。進了內殿,他看到秦時正坐在案前,比著自己送他的那柄折扇練字。折扇上寫著‘秦時明月漢時關’,是自己的字跡,蒼勁清逸。
搖光看到這景象時,心裡好受了點,但還是別別扭扭。
“怎麽了?”秦時頭也不抬,卻知道是他來了。
“你以後可不可以教我練劍?”搖光理直氣壯地要求道。
“好。”
“……”搖光沒想到他答應的那麽快,愣了愣,又說:“還要喂我吃東西。”
“嗯。”秦時筆下一頓,仍是應道。
“……”
秦時答應得那麽輕巧,搖光自己倒不知道該說什麽。
直到秦時覺得脖子有些發酸,擱下筆時,才意識到搖光還杵在那兒,也不說話。他轉了轉脖子,搖光便走過來,雙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手順著他脖頸輕輕地按著。
“唔。”秦時舒服得閉上眼睛,問:“你怎麽了?”
怎麽一回來就怪怪的。
搖光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絲委屈的怨氣:“你以後不能親別人,也不能再讓別人碰你!”
秦時睜開眼,斜斜地往後瞥他一眼。
“毛病。”
說過,卻是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搖光覆上去掌心,又緊緊握住。
“你是我的人。”
“知道了。”秦時話聽著不耐煩,眼角卻不自覺彎成了月牙兒,“怎麽今天外面那麽吵?”
“傻子!”搖光聽清楚他問得什麽,氣得拍了下他的手,“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到底記不記得啊!”
秦時面色一赧,正要說什麽要來給他陪個罪。卻陡然被騰空抱起。
“喂!搖光!”他向外推著搖光,耳根子紅透:“你幹什麽?!外面人家都等著呢!”
“讓他們等著去。”搖光輕哼一聲,“先罰了你再說!”
“你!……唔。”
“別說話了,省點力氣。”搖光到現在終於露出大尾巴狼的本性,堵住他嘴巴,含糊道:“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