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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法醫小姐(GL)》第143章 薪火相傳(2) (1)
十八年後。

 “後來的後來啊,小法醫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大法醫,當初帶她入行的姓段的老師也成為了業界權威,而她的師傅的師傅,那位大名鼎鼎特立獨行的美女法醫鬢間也開始有了白發。在兩代人的共同努力下,江城市公安局技偵科從一個寥寥數人的科室變成了擁有數十名精英成員以及全國超一流DNA實驗室、標準化理化實驗室、視頻偵查實驗室等多學科的出色隊伍,在科技高度發達,犯罪手段日新月異的今天,成為了一支斬破黑暗的利劍。”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宋局長,在她在任的二十余年間,江城市內命案全破,沒有出現一例未結案件及冤假錯案。”

 “今天,就是她們要退休的日子了。”

 報刊亭老板戴著眼鏡翻著手裡厚厚的一本書,正看得入神,幾個年輕小姑娘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滿臉都是興奮。

 “老板,老板,還有沒有《首席女法醫》這本書?”

 老板趕忙放下了手裡的書,從報刊亭裡給她們抱出了新的:“有有有,昨天剛到的,最後一卷,大結局了。”

 “我要,我要!”

 “我也要,老板,給我來兩本。”

 面前遞過來了花花綠綠的票子,老板笑得合不攏嘴,一一收好,把書裝在塑料袋裡遞給她們。

 “走走走,簽售要開始了,一會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幾個女孩子接過書,抱在懷裡,三步並作兩步跳上了到站的公交車。

 初夏清晨的街心公園裡生機盎然,戴著耳機跑步的年輕人從噴泉旁邊過,揚起的水霧變成了一道七色彩虹。

 廣場上打太極拳鍛煉身體的老人,跳廣場舞的大媽,奔跑玩鬧的小孩,叫賣氫氣球的小販,練歌拉嗓子的學生,以及形形色色的普通人,構成了最熱鬧的人間煙火。

 整點到,時鍾敲響了八下,廣場上的LED巨幕亮了起來。

 “早間新聞播送完了,觀眾朋友們,感謝收聽。接下來是娛樂時間,在國內多個熱門文學網站上連載了六年的《首席女法醫》一文已於上月宣布完結,並出版了最後一冊。作為熱門ip,《首席女法醫》不光翻譯成了多國語言遠銷海外,其影視版權也以千萬成交額賣出,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宋警官和林法醫也一定會以另一種形式呈現在觀眾朋友們的眼前,同時今天也是六年來作者解蘭舟首次在簽售會上露面,下面跟著我們的鏡頭一起去看看《首席女法醫》的簽售會盛況吧……”

 畫面一轉,新華書店門口排起了長隊,人山人海。

 路口的綠燈變紅,一輛寶馬由遠及近駛來,緩緩停靠在了路邊,從車窗裡伸出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老板,給我來兩份今天的報紙。”

 “哎,好嘞。”老板收了錢,把報紙遞過去,女人又闔上了車窗,他隻來得及看見了半張好看的側臉。

 紅燈很快又變綠,宋余杭掛擋出發,往旁邊的副駕駛上瞥了一眼。

 林厭嘩啦翻著報紙,《法制報》的右下角刊登了一則快訊:本報獲悉,江城市公安局將於今日下午14時在江城市公安英烈陵園舉行2030年度民警榮休暨新乾警入職儀式。

 她把那頁折過去,輕輕歎了口氣。

 宋余杭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她的手背:“最後一天上班了,不習慣吧。”

 林厭聽見她說,頓時哼了一聲,幾十年彈指一揮間,女人眼角雖然添了細紋,但仍算的上是保養得體,風韻猶存。

 “哈,我有什麽不習慣的,再也不用早起上班了,做夢都會笑醒好嗎?”

 話說到最後,女人嗓音又低了下來,略有一絲遺憾:“就是不知道宋晏和林喜今天……”

 一大清早,一個說自己有事出門晚上才回來,另一個說要和同學約會,也不回來。

 雖然是自己的孩子,但因為她們工作都忙的緣故,宋晏和林喜兩姐弟自小跟著奶奶的時間倒比跟著她們的時間還多,連帶著就連對季景行都比對她親近得多。

 這一直是林厭心裡的一個痛處,尤其是林喜,脾氣性格和她極為相似,她不想她們的親子關系最後也變成她和林又元那樣。

 言談間,市公安局已經快要到了。

 宋余杭把車停在路邊,趁著周圍沒人,解了安全帶俯身過去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別想太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了,由著他們去吧。”

 ***

 “哎,《法醫》最新章你看了沒?六年了,那樓盤藏屍案終於破了。”

 “那可不,看了看了,嗚嗚嗚,今天簽售,我也好想去。”

 “聽說這還是作者第一次公開露面,不知道是男是女,長的帥不帥,要是個大帥哥……”有女警捧著書做陶醉狀,亮起了星星眼。

 “要是個美女怎麽辦?”有同事戲謔。

 “美女?美女也不錯啊,看看咱們宋局長和林法醫就知道了,嘖嘖,尤其是咱們林姐,那皮膚,說她三十歲出頭我都信。”

 幾個同事湊在一起說話,活潑好動的男警坐上了桌子。

 “哎哎哎,說到她們,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本書裡法醫和刑警的原型,和她們……”

 幾個人四目相對,同時眸中一亮,男警舔舔嘴皮子,正要說個天花亂墜的時候。

 段城腋下夾著筆記本,端了一杯咖啡走門口過:“幹嘛幹嘛呢,別扎堆了,收拾收拾,準備開會。”

 男警呲溜一下從桌子上滑了下來,站直身子,笑嘻嘻地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明白,這就來!”

 宋余杭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林厭也帶著人由遠及近走來。

 女人穿著高級警官統一配發的白色短袖襯衫,風紀扣依舊沒扣,露出來削瘦的鎖骨與幾許曼妙的春光。短裙把腰身圍得不盈一握,腿筆直又修長,踩著高跟鞋步步生風。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林厭像往常一樣,把文件夾砸在了她胸膛上。

 “最後一次了,合作愉快。”

 宋余杭唇角浮起笑意,也像往常一樣,微微托起了她的手肘便放人離開。

 “合作愉快,林法醫。”

 ***

 那一天,林厭像往常一樣開會,聽著手底下人的案情匯報,她經手的最後一樁案子也結了,應新來的法醫邀請,又給他們上了最後一堂解剖課。

 面對大體老師,她像從前一樣,把手術刀垂直放於胸前,微微闔上了眸子默哀。

 有人打開了攝像機。

 良久之後,林厭也沒睜開眼。

 “林老師……”有人小聲叫道。

 在她閉上眼的瞬間裡,林厭的內心竟然有一絲不舍和隱秘的痛感。

 要……告別解剖台了嗎?

 林厭睜開眼,看著面前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唇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不過沒關系,她相信,會有人把這份事業傳承下去的,就像當年的她一樣。

 “可以站近點觀摩,先別急著下刀,觀察屍表現象也是法醫學中的重中之重。”

 “詳細記錄屍溫、屍斑、屍僵、腐敗程度之後,觀察體表各部狀態,一般要求是,從頭到足,從前到後,從左到右都要詳細檢查並記錄:頭皮及頭髮狀況(有無血腫、腫塊及斑禿等);兩側瞳孔是否擴大;結膜是否充血(出血);鼻腔及外耳道有無內容物流出;牙齒是否脫落;背部及骶部有無褥瘡;腹股溝淋巴結是否腫大;四肢有無損傷或疤痕;體表有無畸形等,都會成為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

 “以上檢查步驟缺一不可,甚至在實際操作中會做的更多,當你檢驗完屍表現象之後,如有疑點或者僅憑屍表現象無法推斷出死因的時候,可向上級部門申請遺體解剖。”

 “在解剖過程中,方式方法我已經講過無數遍了,今天隻說最重要的一點——”

 她兀地抬起了頭,護目鏡下的眼神是那麽銳利滾燙,讓人為之一振。

 “尊重死者。”

 “現在躺在你們面前的,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大體老師,而是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他和你們一樣,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和親朋好友,也曾和你們一樣滿懷希望地活著。”

 “當你第一次在案發現場看見屍體的時候,會生理性不適,惡心嘔吐,手腳冰涼,臉色慘白,渾身冒汗,這都是正常的。隨著解剖次數的增加,不適的感覺會減輕許多,但我希望你們無論出過多少次現場,解剖過多少具遺體,永遠、永遠不要麻木。”

 “要始終記得當你第一次看見死者時的緊張、害怕、擔憂和恐懼,記得這種感覺,然後去為他尋找真相。”

 林厭一邊說一邊做,動作很快,全部示范完成後,摘掉了手套,像往常一樣走到了白板前拿起筆準備記錄。

 眾人屏息靜氣,等著她的結論,那人卻一筆一劃地寫了八個大字:

 為生者權,替死者言。

 有學生動容:“林老師……”

 “林老師,別走,留下來吧。”

 “就是,退休了還可以返聘嘛。”

 “林姐,大家在一起這麽久了,我們離不開你。”

 亦有人眼含熱淚。

 她回過身去看著面前這一張張或稚嫩或成熟的臉,眼底浮起了笑意,輕輕放下了筆,轉身揮手離去。

 “再見。”

 法醫學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

 安排好手頭的工作,和薛銳做好交接,已經是下午了,幾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了桌面上。

 宋余杭窩在辦公椅裡沒動。

 薛銳動動唇:“宋局——”

 她好似才回過神來:“哦,工作交給你我是放心的,之前也有外地領導來挖人我都沒給,就是想著只有你接我的班我才能安心退下去。”

 薛銳面色有些為難:“這話本來也輪不到我說,是下面的兄弟們,大家都舍不得你們走,明明也還有幾年……”

 宋余杭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我意已決,你先出去吧,幫我帶上門。”

 薛銳無奈,隻好戴上寬簷帽敬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他走之後,宋余杭看著落在桌面上的光斑越縮越小,越縮越小,出了會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她越來越容易想起從前。

 那些在警校時的日子,去趙俊峰家吃飯把酒言歡的日子,畢業後初出茅廬摸爬滾打的日子,和林厭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時光緩慢地流淌過去,她放在桌上的照片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再到一家四口。

 那些驚心動魄的刑警生涯也都變成了抽屜裡的功勳章和掛在牆上的獎狀。

 宋余杭的目光一一挪過去,有當年破獲“汾陽碼頭碎屍案”時公安部給的嘉獎,有濱海省公安廳頒給她的年度“最優秀警察”稱號,亦有老百姓送給她的錦旗。

 那上面寫著:剛正不阿,執法如山;正義衛士,社會良知。

 落款是某某案家屬贈江城市公安局局長宋余杭及全體公安乾警。

 像這樣的錦旗年年都會有。

 宋余杭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從牆上取了下來,卷起來放進紙箱子裡。

 林厭站在這裡其實已經有一會了,剛剛她和薛銳的對話也都聽見了,透過門縫看去,宋余杭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裡,彎著腰收拾東西,鬢邊的幾縷白發顯得尤為刺眼。

 兩個從前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人竟然也相伴著走過了一段不短的旅程,並且還有了愛情結晶,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林厭這麽想著,眼眶一熱,推門而入:“我覺得薛銳說的對,你要是不想退的話,完全可以……”

 全局上下只有她會不敲門不報告直接進她的辦公室。

 宋余杭直起身子,看著自己的愛人。

 無論她在外面有多雷厲風行,不苟言笑,宋余杭這個名字就足以令犯罪分子聞風喪膽,但在她面前,始終露出了野獸最柔軟的一面。

 宋余杭放下東西,唇角彎起一絲弧度,向她走過來,張開雙臂,把人擁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即使在一起了很多年,但被她抱著的時候,林厭還是有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她時不時的擁抱和親吻,也足以令上了年紀的女人動容。

 林厭一怔,緩緩回抱住了她,頭埋在了她的肩胛窩裡,嗓音有些悶:“余杭……”

 宋余杭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杓:“沒事,是我想多陪陪你和孩子,等過了暑假,他們也該離開家了。”

 那倆小搗蛋鬼,從小到大可沒少讓她吃苦頭。

 林厭吸吸鼻子:“走了好,走了家裡就剩你我,清淨。”

 宋余杭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圈住她腰,戲謔:“那你哭什麽?”

 “我不是,我才沒有哭……”林厭兀自強辯,可那通紅的眼角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的脆弱,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還不是……還不是……孩子養這麽大連她親媽的榮休儀式都不來,今天還是我生日呢,林喜跟季景行都比跟我親,嗚嗚嗚。”

 宋余杭失笑,從桌上扯了紙巾給她,把人抱在懷裡哄著:“林喜小時候淘氣,我們又沒養過孩子,嫂子沒少幫著照顧,再說了都是一家人,你這又是吃的哪門子飛醋。”

 林厭:“我不管,我就是心裡不舒服,難受死我了,小兔崽子怎麽這麽不聽話啊,早知道當時就不生了,都怪你……”

 看來人老了愛回憶從前犯嘀咕的毛病不止她一個人有。

 宋余杭哭笑不得,一邊替她抹眼淚,一邊又哄又勸地:“好了好了,一會還出席榮休儀式呢,妝都花了。”

 林厭腦中頓時警鈴大作,蹭地一下抬起了頭:“哪?哪花了?看的明顯嗎?”

 宋余杭把人拉到窗邊,對著陽光,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著:“唇色有點淡,不過沒事,我給你補。”

 “你?你哪來的口紅……”

 林厭話音未落,就猛地瞪大了眸子,瞳孔裡她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終覆上了她的唇。

 原來是……這麽個補法。

 她還來不及反抗,宋余杭一隻手背過去拽下了窗簾。

 “唔……”

 唇齒交纏,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宋余杭才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余杭牌口紅,二十年老字號,可還喜歡?”

 “去你的。”林厭臉色微紅,似染了一層胭脂,啐了她一口,卻又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裡,滿是依戀地蹭了蹭。

 宋余杭唇角含著笑,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給她安慰。

 “你不是一直還想去加拿大嗎?正好現在有時間了,或者澳洲、北歐、新西蘭……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兩個人正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有警員敲了敲門:“宋局,車到了。”

 “好,讓他們稍等會。”宋余杭提高聲音應了一聲,把人放開,又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過現在,我們要先去參加榮休儀式了。”

 林厭拉拉她的衣角:“妝沒花吧?”

 宋余杭笑:“沒有,你是最美的。”

 臨走之前,宋余杭從衣架上取外套,林厭從桌上拿起她的手機當鏡子照,余光瞥見電腦旁邊放了一本名叫《首席女法醫》的書。

 她莫名覺得這封面和名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那法醫兩個字吸引了她的視線,林厭拿起來瞅了瞅:“你還看這種東西啊?”

 宋余杭把外套搭在胳膊上攬過她往外走:“嗐,薛銳剛來送的,說是作者寫的挺不錯的,他們都在看,我沒事的時候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林厭順手就拿著了,還草草翻了兩頁:“真的假的,這種懸疑推理的書通常都沒什麽事實依據,我能挑出千百個錯處來。”

 宋余杭笑,兩個人的背影在走廊上漸行漸遠。

 “你以為是讓你寫屍檢報告呢,普通人哪能接觸到咱們經手的那些案子……”

 ***

 江城市烈士陵園。

 每年新乾警的入職儀式都會在這裡舉行,同時也會有一批批老公安民警在授銜給年輕人之後,離開自己熱愛的崗位。

 林厭還記得很多年前,宋余杭也帶她來過這裡,那個時候的她說:“這裡不光是陰陽相隔的地方,也是新舊交替的地方,一代代的刑警們長眠在這裡,一代代年輕的刑警們從這裡走出去……”

 她說的沒錯,她們在這裡給許多年輕人授過銜,看著他們慢慢成長為優秀的人民警察,也在這裡送別過許多戰友,能活著站在這裡參加榮休儀式的,只是幸運的一少部分。

 由宋余杭帶頭給老前輩們掃完墓之後,眾人又列隊回到了烈士紀念碑前。

 天地間萬籟俱寂,陵園裡松柏長青,不遠處的草坪牆上掛著“公安英烈”四個大字,刻有英雄名字的棱形石柱孤單地杵向了天際,在夕陽下反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在江城市公安局歷年來犧牲的五百一十二名公安英烈以及即將退休的九十七名老前輩的見證下,年輕人們舉起了右手放至太陽穴邊鄭重宣誓。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堅決做到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不怕犧牲!為維護社會大局穩定、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保障人民安居樂業而奮鬥終生!”

 無論他們日後會經歷什麽,但林厭想,在這一刻,面朝著警徽、前輩和紀念碑,他們的內心一定是滿懷憧憬、炙熱和真誠的。

 因為她和宋余杭也曾是他們中間的一員,不同的是,她們從需要授銜的人變成了替別人戴上肩章的人。

 她跟著宋余杭一路走過去,替年輕人們戴好肩章和領花,把他們皺褶的衣領撫平。

 幾乎每個人都眼含著熱淚,繃緊了身子,把手舉至太陽穴邊,莊嚴又神聖地敬了個禮:“謝謝領導!”

 宋余杭和林厭也退後一步,站直了身子,回了一個標準軍禮。

 新乾警入職儀式結束後便是老公安民警們的榮休儀式了。

 林厭曾無數次厭煩過這種繁文縟節,等到真的輪到自己的時候,警員捧著鋪了緞布的托盤走到她身邊。

 薛銳衝她敬了個禮:“林厭同志,衷心感謝您為祖國公安事業所付出的一切,請交出您的警官證、臂章、肩章和領花。”

 林厭站著一動不動,任由他們摘下了自己的臂章放進了托盤裡,綴有銀色橄欖枝的肩章也被取了下來,最後是領花。

 在這個過程裡,已經有一些老同志忍不住默默紅了眼眶。

 薛銳站著沒動:“林法醫……”

 她從兜裡掏出警官證遞了過去,動作始終有一絲緩慢。

 夕陽躍動在她的眼角眉梢,林厭背光站著,誰也不知道她哭了沒有。

 薛銳只看見她的手即將把警官證放進托盤裡的時候,又頓了頓,拇指輕輕掃過了上面的警徽,隨即才輕輕放了下來。

 他從托盤裡拿起功勳章別在了她胸前,隨即和兩個警員一起退後,鄭重其事地敬了個禮:“脫帽!”

 面前站著的一排即將退休的老警察們齊刷刷地摘下了寬簷帽夾在腋下,身後的年輕人們也如法炮製,他們同時舉起了雙手,過去和未來在此刻交匯。

 “全體都有,向老前輩們致敬!”

 榮休儀式結束後,宋余杭又單獨留了下來,她手裡拎著一瓶茅台,撥開道路兩旁的雜草,沿著狹窄的石階緩步走著。

 一路上,她的戰友們微笑著看著她,宋余杭在張金海的墓碑前停了下來,替他斟了一杯好酒後起身離去,接著往前走。

 隨著草色漸深,露水打濕了褲腳,這裡的景致明顯比剛剛破敗得多。宋余杭頓住腳步,在已經有些年成的石碑前蹲了下來,手指緩緩撫摸著上面已經剝落的字,摸到了一手碎石屑。

 她喉頭微動,擰開酒瓶蓋,從兜裡取出一個杯子,斟滿舉至唇邊,一手傾斜,清亮的酒液灑在了墓碑前。

 “爸,哥,這杯敬你們。”說罷,仰頭一飲而盡,抹了抹唇角,眼神滾燙。

 “今天我退休了,和林厭一起,林喜和宋晏也快上大學了,媽身體還算硬朗,就是腿腳大不如從前了,小唯和嫂子也很好,對了,哥,嫂子二婚再嫁了一個,不過你別生氣,梁實對她對小唯都很好,你不在的這些年,她確實過得很辛苦。”

 宋余杭說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打算仰頭一飲而盡的時候被人拿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去,林厭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來了,站在草色天青裡,唇角帶著笑。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宋余杭動動唇,不等她開口,林厭已把那杯酒端了過來,朝著二人的墓碑一伸手。

 “爸,哥,這杯我敬你們,我們一切都好,你們放心!”

 說罷,一揚手,烈酒全數入喉。

 林厭抹去唇角的水漬,把杯口朝下,示意自己喝完了,風吹過帶來初夏山林間的草木香氣與陣陣酒香。

 宋余杭把那瓶酒全數灑了下去,緩慢起身,敬了個禮跟父兄告別,這才拉著林厭往回走。

 “今天你生日,想吃什麽?”

 林厭:“什麽都行,先回家吧。”

 宋余杭笑:“那不成,去逛逛吧,再給你買幾件好看的衣服。”

 本來以為她是在開玩笑,誰知上了車,果真不是回家的路。

 林厭狐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宋余杭失笑,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盤,匯入城市車流裡:“我能有什麽瞞著你的,身上有一根別人的頭髮絲你都能瞧出來。”

 林厭“哼”了一聲:“那倒是,諒你也不敢。”

 宋余杭一邊開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說話:“我就是覺得,以前把生活重心都撲在了工作上,現在好不容易退休了,想好好陪陪你和孩子,把以前沒看的電影,沒陪你逛的街,沒約的會,都補回來。”

 ***

 簽售會直到晚上才散場。

 沒等工作人員找到解蘭舟約他吃個飯,人已經戴上口罩從後台溜了。

 為了不讓還守在書店門口的粉絲發現,他一邊走一邊脫了外套扔進了垃圾桶裡,就穿了一件衛衣,把帽子拉上了頭頂,邊走邊東張西望打電話,眼看著出租車過來,趕緊伸手攔下了。

 “喂,姐?我回來了回來了!剛忙完在往家趕呢,你接到奶奶了沒……”

 話音剛落,只聽見對面冷冰冰來了一句:“宋晏,你這麽慢,是爬回來的嗎?”便掛掉了電話。

 宋晏目瞪口呆,把手機扔在了座椅上。

 好你個林喜,一天不罵我心裡不痛快是不是?

 話雖如此說,少年看看表,也不知道媽能拖多久,神色略有一絲焦急,吩咐司機。

 “師傅,青山別墅,麻煩開快點。”

 ***

 宋余杭帶她逛商場的兩個小時裡,平均十分鍾看一次手機,從衣服鞋包買到了香水首飾,林林總總十多件,還是不罷休。

 林厭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咬牙切齒拉著她耳朵:“說,那倆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幹什麽壞事了,這次是打架鬥毆,還是砸人家玻璃,還是老師來家訪,所以你不讓我回家。”

 “疼疼疼……大庭廣眾的……”宋余杭吃痛,一個勁兒賠笑:“真不是……真沒有……他倆都放假了老師怎麽會來家訪……”

 話音剛落,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宋余杭眸中一亮,扒拉下她的手。

 “好啦好啦,回家回家。”

 林厭邊走邊罵:“你就慣著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上次林喜她同學家長都找到公安局來了沒一點教訓嗎?”

 宋余杭內牛滿面:“手心手背都是肉……”

 ***

 等她回到家,別墅燈光亮起來的時候,林厭才明白,宋余杭如此苦心孤詣,只是為了給她一個難忘的生日。

 即使兩個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但案子這種事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來,常常深夜被電話鈴聲叫醒披上衣服就走都是常事,更遑論是一個全家人都在的生日,更多的時候是擠在車上、辦公室裡、荒郊野外給她點一支蠟燭,塞一盒小蛋糕,唱一首生日歌。

 而且生日這種事對林厭來說也是一個有些特殊的節日,畢竟,她的生日就是初南的忌日,在她享受著家人的祝福吃著蛋糕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她最好的朋友卻只能長眠於地下了。

 所以她能不過就不過,但今天是個例外。

 當宋余杭松開捂著她眼睛的手的時候,屋內燈火通明,玻璃窗上裝點了氣球彩帶。

 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擺了一束芳香的花,還有做好的各式各樣的菜。

 林喜拿著蛋糕走出來,上面插著蠟燭,隨風晃動,徐徐燃燒著。

 季景行也推著宋母走了出來,梁實和小唯跟在她身邊,就像林喜親近季景行一樣,小唯也分外親近這個姑姑些。

 她這些年都在外求學工作,甫一見到林厭就眼眶微濕,紅著眼睛撲了過來。

 “姑姑!”

 林厭被撞了個滿懷,緩緩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後腦杓:“小唯,長大了。”

 小唯松開手,又去抱宋余杭:“姑父。”

 林厭面部表情管理崩塌了:“叫姑姑!”

 小唯掩唇一笑,個頭竄了一大截,越長越漂亮,嬌俏可愛。

 “還和當年一樣。”

 說罷,就把端著蛋糕的林喜推到了她身前。

 林喜兀自掙扎著,滿臉不情願:“姐,你別推我……”

 “還不快去,今天這些都是你張羅的,菜也是你照著菜譜自己下廚做的,做了好事啊,就應該讓媽媽知道。”

 林厭唇角含著笑,看著燭火搖曳裡自己女兒的身高已和她差不多,站在那裡卓爾不凡,亭亭玉立。

 她有著歐洲人的皮膚和發色,瞳仁卻繼承了她的又黑又亮,五官棱角分明,大氣立體,脾氣性格也像她,只不過嘛,身手像宋余杭,比如打架鬥毆從來不會輸。

 林厭看著看著,眼眶就微微濕潤了,不等她把話說完,主動走近一步,把人擁進了自己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對不起林喜,這些年來辛苦了,媽媽……愛你。”

 林喜一愣,要不是宋余杭手疾眼快拿走了蛋糕,說不定此刻早就糊了兩個人一身。

 她從來也沒想過林厭會主動抱她,出生的時候她比宋晏早出來了那麽五分鍾,在這五分鍾裡,宋晏胎位不正,差點死了,後來還在恆溫箱裡待了一個多月才慢慢好轉,長大了也是時不時地感冒發燒,頭疼腦熱的。

 因著這件事的緣故,她總覺得二位媽媽把過多的關心和愛都傾注在了宋晏身上,自己得到的只是那麽一丁點兒。

 她憤怒她不甘她委屈,因此像小時候的林厭一樣用調皮搗蛋特立獨行來引起大人們的注意。

 林厭察覺到了這種變化,卻無能為力或者說是沒有時間去照顧他們的心情。

 畢竟,她和宋余杭都太忙了,但忙不是忽略孩子的借口,她知道。

 等她想跟林喜親近的時候,孩子也長大了,到了青春期,愈發叛逆。

 她打過罵過恨鐵不成鋼,卻也因此無數次默默垂淚,這些林喜都不知道。

 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媽媽哭,在她的印象裡,林厭就是個女強人,表面看上去強硬的另一位媽媽,實則都比她柔軟的多。

 在警局裡高高在上雷厲風行的她,在他們的面前也是說一不二,從來不過問他們的想法,打著為她好的旗號頤指氣使,就連一年前她把一個男同學打進了醫院,對方父母抬著人跑去公安局門口鬧,她也沒見林厭掉過一滴眼淚。

 就是這樣強勢的媽媽卻在此刻,趴在她的肩頭,微微顫抖著。

 那些滾燙的淚水掉進了頸窩裡,令林喜心裡發酸,也抬手緩緩回抱住了她。

 “媽……生日快樂。”

 林厭彎起唇角笑,淚卻越湧越多,又不想在女兒面前失態,擦了擦眼角把人放開。

 “今天辛苦你們了,餓了吧,快吃飯,逛商場的時候順便給你和宋晏也買了衣服鞋子,一會回房間去試試。”

 “好。”林喜點頭,本來話就不多,應了一聲之後自去擺著碗筷。

 宋余杭攬過妻子的肩安慰她:“我知道今天對你來說是個有些特殊的日子,但初南若活著,一定希望你能過的好。”

 林厭把手放上她的手背,輕輕笑了笑:“我懂,吃飯吧。”

 一共八個人,林喜拿了九副碗筷,這是林家的規矩,逢年過節吃飯的時候總是會多擺一副碗筷出來,哪怕裡面什麽都不放。

 客廳裡也掛了一張年輕女孩子的黑白照,香案打掃得一塵不染,蠟燭供品林厭天天都在換。

 她幼年時也曾不解,又不好去問林厭,隻好跑去問自己的另一位媽媽。

 “媽咪,客廳裡掛著的遺像上面的那個女孩子,是咱們家親戚嗎?”

 宋余杭搖頭:“不是。”

 林喜聰穎早慧,略有些困惑:“那是媽媽的前女友嗎?就像你一樣。”

 宋余杭唇角浮起柔和的笑,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也不是,我和你媽媽,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只有彼此。”

 小孩子更疑惑不解了:“那是誰啊?她的照片為什麽要掛在我們家的客廳裡?”

 宋余杭蹲下身來,和她視線持平,握住了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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