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肩膀,堅定又溫柔地道:“她是你媽媽的一位好朋友,特別、特別好的朋友。”
“有多好呢?”
宋余杭想了想:“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就像你和宋晏一樣,她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親如姐妹,是永遠也無法斬斷的羈絆。”
她這麽說,小林喜便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宋余杭卻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林喜,她叫陳初南,記住這個名字。就算有一天我和你媽媽都不在了,她的遺像也不許從咱們家的客廳裡搬出去,你和宋晏要替我們一直記得她,逢年過節多擺點供品,知道了嗎?”
小女孩脆生生地點了點頭:“知道了,媽眯!”
宋余杭這才笑開,牽起她的手往外走:“走吧,今天媽媽加班,叫上宋晏,咱們去吃披薩!”
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喜就將宋余杭的話記在了心裡。
林厭看著她往空座位上擺了一副碗筷,眼眶一熱,唇角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我來吧,林喜,你坐,剩下的飯我來盛。”
宋余杭站了起來從她手裡接過飯匙:“我來我來,你也坐下。”
“媽,你牙口不好,給您弄點湯拌拌。”
宋母坐在輪椅裡,雖然腿腳不太方便了,不過精神頭兒還是十足,牙都快掉完了,笑起來更顯慈祥和藹。
“好,好,給厭厭也盛湯,今天這湯啊,還是我下午過來看著小喜燉的呢。”
說是看著,估計也沒少動手幫忙。
林厭埋怨:“媽,你們來回一趟又那麽遠,何必費這個神。”
“那不一樣,不一樣,生日嘛。”
宋余杭也附和:“就是就是,反正現在這家裡啊,我地位最低,要不是沾林厭的光,我可有幾年沒喝媽燉的湯啦。”
季景行站起來接過她碗裡盛好的飯推給梁實:“別說是你,我都有幾年沒喝過了。”
暖黃燈光下,一屋子人都樂了起來。
宋余杭最後給自己盛好飯坐下,正準備拿起筷子,林厭環顧一圈,皺皺眉,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宋晏呢?”
宋余杭和林喜對視一眼,正準備開口替他解釋:“那個,宋晏他……”
話音未落,男孩子背著雙肩包一股腦扎了進來,氣喘籲籲:“姐,簽售會結束晚了,主辦方還邀請我去吃飯,我沒去,沒回來……”
一屋子人齊刷刷盯著他看,宋余杭捂臉,林喜扶額。林厭把他從頭掃到腳,又從下掃到上,看見他新染的那一頭綠毛時,臉色變了。
“晚吧”兩個字就像突然被捏住了脖子的雞一樣卡在了宋晏喉嚨裡。
正巧電視機裡放開了晚間新聞。
“今天是新銳懸疑推理小說作者解蘭舟攜新書《首席女法醫》首次出現在簽售會現場,我們可以看到現在書店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不少讀者手裡還拿著橫幅為蘭舟加油鼓勁,希望他能寫出更好的作品。”
畫面音裡還伴隨著迷妹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蘭舟大大好帥啊!我愛你!!!”
“解蘭舟,娶我!娶我!”
……
記者撥弄了一下耳麥,往旁邊走了兩步:“不愧是新生代超人氣作者呢,據說蘭舟大大今年剛滿十八歲,我們來采訪一下他。”
鏡頭挪到了解蘭舟本人面前。
“蘭舟大大您好,我也是您的書迷,想請問一下您,《法醫》系列真的完結了嗎?還會不會有續集?”
宋晏淡定地撥弄了兩下話筒,雙手交叉墊在了下巴上,微微一笑。
“《法醫》系列完結了,並不代表她們的故事就結束了,如有機會,可能會考慮出續集吧。”
記者似嗅到了什麽驚天大秘密,滿臉興奮:“她們?也就是說宋警官和林法醫這兩個人物有原型咯?”
宋晏還來不及回答,林厭已開始磨牙。
解蘭舟,解蘭舟。醉解蘭舟。
留人不住。醉解蘭舟去,一棹碧濤春水路。過盡曉鶯啼處。
宋朝詩人晏幾道的詞,這個小兔崽子還怪會玩文字遊戲的呢!
還有那滿頭綠毛是怎麽回事,看著就不像好人!
宋晏看著她抄起了桌上的筷子,開始往後縮:“媽,媽,住手,您聽我說,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回來這麽晚的,解蘭舟他他他……”
林厭拍桌而起:“你給我過來,一天天地不務正業不好好學習寫什麽懸疑推理小說,我看你是吃飽了沒事乾,還拿你媽當人物原型,有你的啊?就你這水平,寫出來的東西能看嗎?!”
宋晏欲哭無淚,拽住了宋余杭的袖子:“媽,救我呀。”
林厭揚手一包紙巾就砸了過去:“宋余杭,你是不是也知道他背著我寫小說的事?!”
宋余杭隻得忍痛割愛,一點點把自己兒子的手扒拉下去:“厭厭,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宋晏痛心疾首:“媽,你不厚道。”
看著他那一腦袋綠毛在自己眼前晃,林厭就火冒三丈,抄起筷子就追了過去:“你給我過來,還有你那頭髮是怎麽回事,一天天好的不學,學人家抽煙喝酒燙頭???!”
宋晏慘叫,滿屋子亂竄,專往宋母身後躲:“奶奶,奶奶救我啊!媽,媽,你聽我說這是今天簽售,化妝師給弄的造型……”
“再說了,我都多大了,還不能燙頭嗎?您也染了啊,還是棕色的!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媽,您別不說話,倒是管管她啊!我就寫個小說怎麽了,發這麽大火,難道是更年期?”
小兔崽子跑的飛快,他一邊躲,林厭一邊扔東西,追的氣喘籲籲,聽了這話差點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沒上來:“我多大你多大,你能跟我比?!連載六年,六年裡不好好學習就給我寫小說,高考考了幾分啊?!還我更年期,我告訴你,老娘還早著呢!”
眼看著她的巴掌即將落下來的時候,宋晏閉著眼睛從兜裡掏出了錄取通知書,雙手舉過頭頂,就差給她跪下了。
“媽,我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我想當編劇。”
林厭微怔,舉起的巴掌就沒能再落下去,眼底似有欣慰,想摸摸兒子的腦袋又作罷,從他手裡奪過了錄取通知書拆開。
果真是,看見北京電影學院的鋼戳時,林厭氣消了大半,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小兔崽子,先坐下吃飯,吃完飯就把你那滿頭綠毛給我染回來!”
宋晏耷拉著腦袋坐下,嘀嘀咕咕地:“驚蟄叔還染紅的呢,我染綠的怎麽了,要想生活過得去,就得頭上帶點綠……”
宋余杭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往他碗裡夾菜:“吃飯。”
林喜看著面前這麽多人,猶豫半晌,還是放下筷子,心一狠把錄取通知書也掏了出來。
“媽,我也考上了。”
林厭喜出望外:“你也考上了?哪裡?北京電影學院嗎?”
她已經做起了以後有個大明星女兒的夢。
林喜把錄取通知書往她手裡一塞,仿佛怕被打一樣縮了回來:“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偵查學系。”
林厭面部表情管理今晚第三次崩塌了。
旁邊椅子動了動,宋余杭趕在她發飆之前把人抱了起來往臥室走,遠離戰場。
林厭手裡還拿著筷子咆哮:“宋余杭你放我下來!她學什麽不好去學偵查學,將來又當警察,把命懸在褲腰帶上天天不著家!”
“哎呀好啦,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選擇了,你我都是警察,危險是危險,好好習武,保護好自己就得了。”
“你是不是她媽?那雙拳能打的過四手嗎?毒販有多奸詐狡猾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房門關上,兩個人聲息漸止。
宋余杭又探出一個腦袋來:“媽,嫂子,梁實,小唯,你們先吃,我們一會就來。”
“宋余杭!”林厭剛喊了一句,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推到了床上。
“唔……”
幾個小輩看著又關得嚴實合縫的門面面相覷,嘴角抽了抽。
都幾十年了,你們不膩嗎?
林喜渾身一個激靈,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季景行輕咳一聲,從盤子裡夾菜:“吃飯,吃飯啊,嘗嘗我們小喜的手藝。”
一屋子人好似才回過神來,有說有笑地吃飯,宋晏一張小嘴甜得很,一口一個“奶奶”,一個一口“舅媽”直哄得兩個人喜笑顏開。
“奶奶,您好好保重身體,等過兩年,我接您去北京玩。”
“舅媽,您還是這麽年輕漂亮,等過兩年我姐也結婚了,給您生個大胖小子,您就是史上最年輕的外婆了。”
林喜則每次都要不鹹不淡挖苦他:“就你,自己能在北京站住腳就不錯了。舅媽,別理他,他見著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也誇人家年輕漂亮。”
“嘿,我說你,林喜,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沒大沒小,叫姐!”
兩個人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好不熱鬧,直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宋晏和林喜小時候在季景行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和小唯關系也很好,因此倒是沒什麽避諱的,宋晏好奇道。
“姐,上次問你,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怎麽不帶回來啊?”
一屋子人又把視線齊刷刷地投向了小唯。
季唯一笑笑,拿刀叉切著盤子裡的牛排:“分了唄。”
“為啥啊?我記得他條件不是很好嗎?”林喜也住了筷子。
“他說我是雙,接受不了我和女生上床。”
季景行一口湯還沒咽下去,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
“季唯一,好的不學學壞的,你跟著林厭都學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唯一歎氣:“唉,媽,成年人了,自由戀愛,只要不違背他人意志,不傷害別人,有權利選擇過怎樣的生活,和誰在一起。”
“我……”季景行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差點沒上來,梁實趕忙替她夾菜順氣。
“吃飯吃飯,孩子大了,你管她的呢,我相信小唯有自己的分寸。”
幾個人吃到一半,宋余杭才又拉著林厭出來吃生日蛋糕吹蠟燭。
“媽,許個願吧。”
兩孩子把蛋糕舉到了她眼前。
宋余杭關了燈,林厭看著面前這一張張含笑看著她的臉,眼眶微微濕潤了。
何其有幸,她從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根的人,直到遇見宋余杭才明白,原來她不是沒有根,是沒有土壤。
宋余杭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忠貞愛意澆灌了她的土壤,使貧瘠的土地裡也長出了蒼天大樹,在有了宋晏和林喜兩姐弟之後,這棵樹愈發枝繁葉茂了。
他們都是她的根,是她的家人。
林厭在生日歌裡輕輕闔上了眸子,默念:林喜、宋晏歲歲平安,事業有成。
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季景行和梁實白頭偕老,萬事勝意。
小唯早日找到知心人。
至於她和宋余杭……
好像許的願望有點多了。
林厭睜開眼,看著她笑,瞳仁在黑暗裡也亮晶晶的。
宋余杭俯身過去,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生日快樂,我愛你。”
***
到了分吃蛋糕的環節,吃著吃著就打了起來,把奶油塗得到處都是。
林厭剛才的火還沒發完呢,借著這會兒公報私仇,全家人就數宋晏臉上奶油最多。
少年人一邊慘叫一邊滿屋子亂竄,把奶油帶的到處都是,就連宋母身上都有。
一行人玩累了,宋余杭去收拾廚房打掃衛生,林厭也跟了進來。
“我和你一起吧。”她說著挽起了袖子準備乾活,宋余杭把人推開,系上圍裙。
“不用不用,你去和孩子們玩吧。”
林厭抿唇輕笑:“他們幾個在玩遊戲,季景行和梁實他們陪媽打撲克呢。”
宋余杭透過玻璃窗往外看了一眼,那三孩子窩在沙發上拿手柄打電動玩得正嗨,大呼小叫的。
宋母幾個人圍坐在茶幾另一側打撲克,手邊放著茶水瓜子,也是歡聲笑語。
宋余杭忽然有些感慨:“咱們一家人好久沒聚得這麽齊過了。”
林厭從身後圈住她腰,把頭抵在了她的背上:“余杭,謝謝你。”
宋余杭把手裡的盤子放下,回轉身來輕輕叫了她的名字:“林厭……”
“嗯?”
她順著話音抬頭,在初夏有蟲鳴的夜晚,在闔家團圓的日子裡,在暖黃色的燈光下,一個溫柔飽含愛意的吻就落了下來。
櫥窗上映出了她們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三孩子面無表情把頭轉了回來,拿起手柄繼續打遊戲。
林喜&宋晏&季唯一:我遲早有一天要被她們的狗糧噎死.jpg
***
夜深人靜,宋余杭安排季景行一行人住下,這才洗好澡拖著沉重的步伐往樓上走。
她躡手躡腳打開房門,以為人睡了,沒想到屋裡還亮著台燈,林厭靠在床頭上,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正在翻著手裡的書,正是那本《首席女法醫》。
宋余杭掀開被子上床:“還不睡啊?”
林厭手裡書翻過一頁:“不困呢,他們都睡了?”
“睡了。”宋余杭攬過她的肩頭,讓人靠進自己懷裡,指了指這書。
“你覺得,寫的怎麽樣?”
林厭抬眸看她,嗤笑一聲:“文筆可圈可點,專業知識錯漏百出。”
宋余杭捏她鼻子:“某個人口是心非哦,六年前他才多大,算是神童啦。”
林厭唇角掛著驕傲的笑,狐狸尾巴都能翹上天,可仍舊是嘴硬。
“那又怎麽樣,有兩位警察媽媽,天天耳濡目染還能寫成這個樣。”
“寫慣了屍檢報告的,讓你去寫小說寫劇本,未必能比他出色幾分,隔行如隔山嘛。”
林厭躺在她懷裡,宋余杭把她鬢邊的發輕輕撥至耳後,柔聲道:“我覺得,比起我的誇獎,孩子們應該更喜歡你的鼓勵。”
林厭動了動,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點:“我知道,考都考上了,總不可能讓他們退學吧,你說的對,孩子們都長大了,也許是到了我們該放手的時候了。”
宋余杭俯身下去親吻她的額頭:“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他們。”
“我哪有,我巴不得……”話音未落,就被人咬上了耳朵。
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
宋余杭的手不安分起來,嗓音略有些低啞:“不說這個了,他們都睡了,不如,我們乾點……”
她略微一頓,就準確地拿捏住了林厭的軟肋,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別的事情。”
林厭臉色微紅,略有些氣喘,又不想讓她這麽快得逞,抵住了她的肩膀。
“宋余杭,一大把年紀了,你怎麽還這麽……”
宋余杭把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攥進掌心裡摁過她的頭頂:“這種事嘛,多大年齡也不會感到厭煩,尤其是對你。”
林厭忍無可忍,拿腳踹她:“孩子們還睡在隔壁……”
宋余杭欺身而上,捂住了她的嘴:“那你就小點聲。”
“唔……”林厭還兀自掙扎著,無奈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出聲,在宋余杭的連連攻勢下,很快就甘拜下風,任人擺布了。
宋余杭並不敢太過分折騰她,留了些余地,等到一切都結束也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林厭趴在她懷裡,睫毛上都掛著水霧。
宋余杭把人抱起來:“去洗澡好不好?”
搭在肩膀上的腦袋小小地點了一下,宋余杭忍不住彎唇一笑,把人抱了起來。
林厭小聲嘀咕:“你還抱的動我嗎?”
“你也太小看我常年健身的結果了吧,要不,再試試?”宋余杭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更何況獨立衛生間離臥室真沒幾步路。
林厭趕緊摟住了她的脖子,把自己掛上去,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要不要,我要洗澡睡覺,困了。”
真是最見不得這女人撒嬌,宋余杭心都化成了一灘水,捏捏她的後頸道。
“抱不動就背著,背不動就扶著,扶不動就拉著,拉不動就和你並肩走,或者站在原地,無論怎樣,不會留你一個人。”
林厭不是個耳聽愛情的人,但她知道,宋余杭也並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
她已經用自己的下半生做了最好的詮釋,告訴她好的愛情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並且在短短的二十余年間將她生命中缺少的部分全部補充完整。
她和她不僅僅是伴侶,還是同生共死的戰友,默契合拍的搭檔,以及不離不棄的親人,種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裡面,令林厭紅了眼眶,坐在浴缸裡,主動攬上了她的脖子。
宋余杭一怔,回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腦杓,安慰著她。
“好了,嗯?不是困了嗎?洗一洗我們回去睡覺了。”
“好。”林厭悶悶應了一聲,本來就累,在熱氣的氤氳下,愈發迷糊了。
宋余杭替她清掉身上的沐浴乳泡沫,拿乾淨毛巾裹住了頭髮,把人抱起來。
林厭身子一輕,就被人放到了床上,隨即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她迷迷糊糊抓著她的手問:“宋余杭,我的機械棍呢?”
宋余杭停掉吹風機又問了一遍才聽清她說的什麽。
“放在衣櫃最下面的抽屜裡了,怎麽突然想起它來了?”
沒等到回答,宋余杭定睛一看,人已經睡著了,頓時失笑,替她掖好被子,關掉台燈,也躺了下去,把人擁進懷裡。
“晚安,厭厭。”
***
次日清早,林喜還沒醒,她昨晚回房間後又和宋晏聯機打遊戲到半夜,此刻正是乏的時候,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以為是宋余杭來叫她起床吃早飯:“媽,我不吃……”
來人沒說話,往床邊放了什麽東西,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又看見她被子沒蓋好,往上拉了拉掖實被角。
林喜睡得沉,只在夢裡皺了皺眉頭。
林厭看著她和自己極為相似的一張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唇角掛著溫柔的笑意,親了親她的額頭,起身離去。
等林喜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時候才發現,床頭櫃上多了一個錦盒。
她伸手拿過來打開一看,掉出了一張紙條,林喜把紙條撿起來撫平:
小喜,這根機械棍叫“哨兵”,是你媽媽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它跟著我一起走過了無數風風雨雨,也救過我的命,現在將它轉贈於你,希望你將來也能做一個好警察。
落款是林厭。
少女不屑一顧地“嘁”了一聲,眼眶卻紅了,從盒子裡拿起漆黑的機械棍,撫摸著它冰冷的金屬輪廓,有些凹槽裡的血跡已經洗不乾淨了,變成了深褐色的汙漬。
光是拿在手裡,仿佛就有血雨腥風撲面而來,讓少女為之一震。
林喜逐漸抿緊了唇角,在心底默念:會的,媽媽,我會像你們一樣,俯仰於天地,無愧於本心,做一個正直善良的好警察。
***
時光就這麽緩慢地流淌過去,在一個難得的清閑的午後時光,林厭坐在藤椅裡讀完了兒子寫的那本書。
在書的最後,宋晏是這麽說的:
“截止2030年,在過去的六年裡,全國公安民警(含公安現役官兵)因公傷亡24890人,其中,民警因公犧牲3160人,因公負傷21730人,平均每年犧牲526人。”
“在歷年來因公負傷的21730人中,有一萬多人是因為同違法犯罪分子做鬥爭而遭到暴力襲擊負傷,佔總人數的一半以上。”
“其中,派出所民警、治安民警、刑警和緝毒警犧牲、負傷人數佔前四位。”
“在不幸壯烈犧牲的全國公安英烈名單裡,最大的65歲,最小的年僅19歲。”
“當然,還有一些線人、無法暴露姓名的臥底警察無法計入這份名單裡,所以實際犧牲的總人數只會比統計出來的更多。”
“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虛空而生的,你站在光裡背後就會有陰影,站在黑暗裡心中也可能有光明,我們必須得承認,有一部分人或許喪失了初心,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用生命來踐行諾言,就像文中的宋警官和林法醫一樣。”
“至此,《法醫》六年的連載正式劃下句號,但我相信這並不是終點,宋林的故事也並不會結束,因為還有像她們一樣,堅守崗位,誓死捍衛公理正義的普通人。”
“願逝者安息,這個世界越來越好。”
解蘭舟於2030.3.3。
林厭闔上書本,短短一個下午,猶如做了一場大夢,從前那些槍林彈雨出生入死的日子又浮現在了眼前,以至於眼眶微濕,久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一道聲音將她從噩夢裡驚醒。
宋余杭站在庭院裡衝她招手,渾身沐浴著陽光,在她的身後是一片向日葵苗圃。
別墅門口停著家裡的那輛七座SUV。
“厭厭,好了嗎?我們要去趕飛機了。”
林厭想起來了,宋晏和林喜高考完,趁著暑假有時間,一家人打算去澳洲玩。
沒等她說話,兩姐弟也提著箱子從樓上下來了。
宋晏拎著兩個箱子,搖搖晃晃,邊走邊埋怨:“沉死我了,媽,我姐又往我的箱子裡塞她的遊戲機和拳套,你們還管不管了?”
林喜從身後踹了他一腳:“你個大男人,多提點東西怎麽了?”
“哎哎哎,注意你的用詞啊,我陰歷生日過了陽歷還沒過,不算成人。”
林喜作勢欲打,卻見林厭正目不轉睛看著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媽?”
宋晏也覺得有些不對,放下了手裡的行李箱:“媽,怎麽了,我把你的行李也給你拿下來了。”
林厭起身看著他們,眼底湧上淚花,輕輕笑了笑:“沒事,走吧。”
宋余杭從門外進來,一手拉過皮箱,一手攬了她肩膀,趕著兩個死小孩往外走。
“快點快點,你們兩個磨磨蹭蹭的,都要登機了。”
“明明是宋晏收拾半天,走都走了還倒回去塗他的發膠,弄的難看死了。”
“哈,我難看,你怎麽不說你天天素面朝天,學校裡根本沒有男生喜歡你,男人婆!”
“我呸,娘娘腔!”
“男人婆!”
“娘娘腔!”
……
林厭忍無可忍,回過身去一人頭上敲了一個爆栗:“都給老娘安靜點!”
宋晏捂著腦袋委屈極了,正要扒上前面座椅向宋余杭討個公道。
沒等他開口,正在開車的宋余杭連連擺手:“你們兩吵架可別搭上我啊。”
她可不想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在宋晏的目瞪狗呆裡,她騰出一隻手輕輕拉起林厭的手背親了一下,笑得比車窗外的向日葵都燦爛。
“我老婆說的對,他們倆就是太吵了,咱們下次出門旅遊過二人世界,不帶他們了。”
宋晏和林喜雙雙:嘔,讓我下車!!!
***
車輛載著這一家人,奔赴了新的旅程。
夕陽降臨在山間,也照在了落地窗前,林厭剛剛坐過的藤椅還在那裡,風吹起了白色窗紗,放在茶幾上的書本嘩嘩翻著頁,直到扉頁上的一段話。
“釋放無限光明的是人心,製造無邊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織著,廝殺著,這就是我們為之眷戀又萬般無奈的人世間。”
——《悲慘世界》維克多·雨果〔法〕
***
《首席女法醫》一文完結一年多之後,有人在匿名論壇上爆出了一段經歷。
幾個懸疑推理小說愛好者,猜出了當時法醫得以金蟬脫殼,用來迷惑犯罪分子的那具女屍的埋葬地點,並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拿著家夥趕到了墓地裡。一方面是好奇心作祟,一方面是想要挖出來當時那位警官戴在女屍手上的戒指,據說價值連城。
幾個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不多時,完整的棺木被挖出來了,等到他們興奮地打開棺材,傻眼了,抬棺材板的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下,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有幾個膽大的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顧不得拿上家夥,拔腿就跑。
棺材裡沒有白骨,沒有女屍,也沒有戒指,只有一個血淋淋被挖了眼睛的頭顱陰森森地在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