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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法醫小姐(GL)》第34章 極光
等待救護車來的間隙裡, 宋余杭已經要不行了, 刀插得太深了, 即使林厭拿手死死替她捂著傷口還是有源源不斷的血湧了出來。

 宋余杭走不動了, 她一個踉蹌險些跪倒在地,林厭扶著人坐了下來, 兩個人互相依偎在一起。

 林厭摟著她的肩膀,看著她每咳嗽一下就有深紅色的血從唇角溢出來,順著下巴往下淌。

 她們已經走出了巷口,救護車還沒來, 周遭的圍觀群眾紛紛捏著鼻子往後退, 仿佛有瘟疫一樣,把她們圍成了一個半圓,對著她們指指點點。

 林厭仿佛身處一個巨大的玻璃罩, 外面圍了很多人, 可是沒有人出手相助。她懷裡抱著宋余杭, 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體溫的逐漸流失,那鮮血也打濕了她的衣服,兩個人互相依偎著, 林厭把她抱得死死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傷口上不曾松開過,仿佛這樣就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似得。

 宋余杭感覺到了,她心裡一暖,想要抬眸看她,卻感到了臉上落下水滴。

 是……下雨了嗎?

 林厭埋著頭, 咬著唇,睫毛顫動著。

 她太倔強了,即使哭也是悄無聲息的。

 她滾燙淚水砸到臉上的那一瞬間,本已麻木到只能感覺到鈍痛的胸腔驀地湧出了一抹酸澀。

 宋余杭吃力地抬手,握住了她那隻捂在自己傷口的手,兩隻同樣血跡斑斑的手交握在了一起,是在無聲地交換力量。

 林厭似有所覺,吸了一下鼻子:“你......你別死。”

 她聲若蚊蠅,可是宋余杭聽清了,那向來清澈的眼底泛起了一絲水意。

 她微微彎唇笑了笑,用力把她的手握進自己掌心裡:“嗯……不死。”

 “讓讓,讓讓,讓一下!”

 警車和救護車終於趕到了,醫生抬著擔架撥開擁擠的人群衝了進來,林厭被搡到了另一邊,她渾渾噩噩地回頭去看宋余杭,見醫生跪在了她身邊做著急救措施,她的身上很快插滿了各種管子,被人抬上了救護車。

 她也被人按了下來,穿著警服的,穿著白大褂的,各種人圍在她身邊要給她做檢查,要往她的身上插管子。

 林厭頭痛欲裂,根本聽不清這些人在說什麽,她一心惦念著宋余杭的傷勢,就要坐起來,輸液架被扯得搖搖欲墜。

 “按住她!按住她!安定,來一支安定!”

 幾個五大三粗的人撲了上來按住她的手腳,林厭紅著眼睛掙扎著,嘶吼著,急救車廂裡一片狼藉。

 直到那一管透明的液體全數輸進了身體裡,林厭才又慢慢躺了下來恢復了平靜。

 醫護人員大松了一口氣。

 ***

 搶救持續了一天一夜,她足足輸了兩千毫升血才緩過勁來,相當於正常成年女性總血量的一半。

 搶救室燈滅掉的那一瞬間,已經在走廊上熬了大半宿的季景行蹭地一下撲了過去:“大夫,大夫,她怎麽樣了?”

 醫生摘掉口罩,終於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所幸那把刀並未傷及心臟,我們已經及時替她修補好了受損的血管與神經,病人無過往病史身體健康,後續好好養著問題不大。”

 季景行松了一口氣,走廊上等候的其他刑警們也大松了一口氣,她眼裡含著熱淚一把握住了醫生的手:“謝謝,謝謝你們。”

 “不客氣,現在我們要送她去ICU接受後續的監護與治療,家屬也一塊過去辦一下手續吧。”

 “好好好。”季景行忙不迭點頭,扶著輪床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拎她放在走廊長椅上的包。

 幾個民警也一塊跟了過去幫忙,季景行一邊走一邊垂眸看著輪床上她蒼白的容顏,她和她哥哥宋亦琛長的很像,眉眼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宋亦琛較英氣些。

 宋余杭則多了些女性的柔婉。

 那向來溫和的眸子緊緊閉著,嘴唇一絲血色也無,身上插滿了救命的管子,監護儀閃爍著,這場面又難免讓她想起她哥犧牲時的場景。

 季景行心裡一顫,險些掉下淚來,旁邊跟著的方辛默默遞過去了一張紙巾,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沒事了,姐,宋隊已經脫離危險了,會好起來的。”

 季景行點點頭,拿紙巾按了一下眼角,勉強彎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嗯……對了,你能跟我說說她是怎麽受傷的嗎?”

 ***

 再次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后了。

 醫生替她拔了呼吸機,宋余杭慢慢睜眼,世界從模糊到清晰。

 “宋隊,你醒了?”

 “宋隊,你沒事吧?大家都急瘋了。”

 “宋警官這次乾的不錯,上面應該會有嘉獎。”

 ……

 她的腦袋一團漿糊,看著面前這些嘴一張一闔,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宋余杭似有所覺,勾了勾手指。

 “余杭,你終於醒了,媽天天打電話來問你的情況,都要急死了。”

 她緩緩抬眸,目光總算對焦在了她的臉上,一開口嗓子就是火燒火燎地痛。

 “我……我沒事……讓她放心。”

 季景行點點頭,想要替她掖被子,宋余杭卻又動了動手指,目光在人群裡劃過,艱難地抬起了上身,似在找人。

 “林……林厭呢?”

 迎上宋余杭的目光,床前圍著的幾個刑警紛紛不約而同挪開了視線。

 宋余杭又把目光投向方辛。

 方辛欲言又止:“林……林法醫她……她……”

 ***

 林厭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拷在床上的,手銬一端連著輪床,輪床釘死在地上,四面窗戶都是被封死的,這裡應該不是普通的醫院,而是和警方有合作的,專門關押犯罪嫌疑人的監獄醫院。

 林厭掙扎起來,扯翻了輸液架,床頭放著的玻璃杯開水瓶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幾個獄警衝進來把人死死摁在了床上,又加了一副手銬。

 林厭還穿著病號服就被押到了審訊室。

 “啪——”電子腳鐐落了鎖,林厭披頭散發坐在審訊椅上,面前坐著幾個穿製服的警察,面生,比她年長,應該是省廳的刑警吧。

 她打量著對方的警號,對方也在看著她。

 “這是你的嗎?”看見面前這截打彎了腰的機械棍,林厭生鏽的腦袋總算回過點味來了。

 她僵硬地轉過臉,唇角勾起一絲諷笑:“是我的,怎麽了?”

 “身為人民警察,有權利製止任何違法犯罪行為,但是被害人已停止了侵害,防衛便也該停止,你卻三番四次下狠手當街活活把人打死,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發絲垂下來擋住了臉,林厭就從這縫隙裡盯著說話人的臉笑起來,死死盯著他,一邊笑一邊咬牙切齒,嚼碎了滿腔恨意。

 “我下狠手?他們四個人打我一個下狠手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刀疤臉捅宋余杭一刀要她命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他傷害我在先,我卻不能還手,他要我死我卻得讓他活,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林厭激動起來,微微氣喘,雙目赤紅死死盯著他們。

 對面幾個人對視一眼,為首的拿文件夾把桌子一拍:“林厭你不要以為你有職務在身,我們便奈何不得你,犯罪分子也有人權,你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呸!”林厭一口唾沫就啐了過去,那雙眼睛幾乎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想起了初南案的凶手至今還逍遙法外。

 想起了法律無可奈何的孫向明。

 想起了那四個人對她的步步緊逼要取她性命。

 想起了刀疤臉狠狠捅宋余杭的那一刀。

 林厭握緊了雙拳隻覺得新仇舊恨一齊翻湧上了心頭。

 字字泣血。

 “犯罪分子有個屁的人權!犯罪分子都有人權了,普通老百姓的權利誰來維護?!人民警察的權利又有誰來維護?!別人打了我我不能還手,別人砍我一刀我就得站在原地讓他砍,他要是砍不死我我就不能還手,我還手了殺了他就是防衛過當!”

 “這是什麽狗屁道理!!!法律就他媽是一紙空文!我才是替天行道!殺他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林厭喘著粗氣咆哮著,掙扎著,雪白的手腕被手銬磨出了血痕,肩膀上的傷還未痊愈,藍白色的病號服緩緩滲出了血跡,幾個五大三粗的獄警險些都按不住她。

 隔壁觀摩室的大屏幕前馮建國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這個林厭,氣死我了!”

 旁邊站著的老人倒是比他沉穩得多,趙俊峰撇開茶杯裡的浮沫,緩緩抿了一口道:“一樁普通的自殺案倒是牽扯出了橫跨濱海兩城的強迫幼女賣淫案,這其中牽扯了多少利益集團我們還未可知,林厭這一打不要緊,死的可是重要人證,可惜了,不然也該是大功一件。”

 ***

 半個月後,宋余杭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季景行坐在床邊替她削著蘋果:“媽說要帶著小唯來看你……”

 宋余杭苦笑了一下,打斷她的話:“還是別了,她看見我這樣又要傷心,再說了,小唯暑假不也有培訓班,浪費時間,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蘋果皮削的很乾淨,一氣呵成,季景行又拿了一個盤子過來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方便她吃。

 “我還不了解你,已經幫你回絕了,不過你可不能這麽早就出院,少說也得再住段時間好好養養,年紀輕輕的,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

 宋余杭點了點頭,看她忙碌:“姐……我吃不了那麽多……你不回去小唯一個人能行嗎?”

 季景行切蘋果的手一滯:“沒事,媽照顧我放心。”

 “我自己來,自己來。”

 季景行把切好的蘋果遞給她,宋余杭騰出能動的左手自己拿牙簽扎了一個塞進嘴裡,嚼完了才說話。

 “話是這麽說,小唯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你這麽長時間,你放心吧,我這沒事了,都有同事照顧,還是早點回家吧,在這吃不好也睡不好。”

 說到同事,宋余杭又難免想起了那個人,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正在出神的功夫,季景行沉默良久,放下了盤子,輕輕喚了她的名字。

 “余杭——”

 宋余杭回神:“怎麽了,姐?”

 季景行放在被單上的手揉皺了床單:“你還記得,你哥去世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什麽嗎?”

 宋余杭一怔,緩緩回想起那天的光景來,嗓音難免晦澀。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和兄長還小,母親就是他們的脊梁。

 兄長去世的時候,母親已經年邁,白發蒼蒼,幾乎哭暈在了地上。

 長嫂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就那麽癱坐在地板上。

 她就是這個家唯一的脊梁,宋余杭走過去,她沒有哭,只是一邊攬起一個把人抱進懷裡,拍著她們的後背替她們順氣。

 她穿著警服,用國徽起誓:“媽媽,別怕,你還有我。”

 季景行泣不成聲,她就抱著她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嫂子,別怕,以後我保護你和小唯。”

 “記得——”她幾乎是有些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季景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眶泛紅:“你記得就好,以後千萬不要這麽衝動了,保護好自己。面對窮凶極惡的歹徒打不過就撤,別人怎麽樣又關你……你要是不在了,可讓我和媽、小唯怎麽活。”

 宋余杭心底一暖,但眉頭還是微皺了一下,她剛想反駁:“林厭不是別……”

 病房的門嘩啦一下被人推開了,幾個刑警簇擁著趙俊峰走了進來。

 宋余杭止住話頭,不著痕跡抽回了自己的手,抬手就想敬一個軍禮,又扯痛了身上傷口,齜牙咧嘴的。

 趙俊峰忍俊不禁:“好多了?”

 “報告,好多了,感謝趙廳關心。”宋余杭坐直了些。

 趙俊峰的目光在她們中間徘徊了一下:“不打擾你們姑嫂聊天吧?”

 季景行識趣地起身,拿走了桌上錢包:“不打擾,那你們聊,我去買點東西。”

 季景行走後,那幾個刑警也跟著退了出去,順手闔好了病房門。宋余杭知道,趙廳這是要和她說大事了。

 ***

 在宋余杭躺著的這半個月裡,警方並沒有閑著,他們順藤摸瓜沿著刀疤臉的這條線,查到了他背後的犯罪團夥。

 “這個刀疤臉叫陳五,退伍軍人,十年前因弓雖女乾、過失殺人罪入獄,獄中表現良好,獲得了減刑機會。出獄後依舊不務正業,遊手好閑,在當地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警方又逮回來教育了幾次,刑滿釋放後結識了代號為“禿鷲”的社會閑散人員,成為其頭號打手。為牟利,該犯罪團夥利用招工、兼職賺錢等名義誘騙年輕女性上當受騙,實際是進了淫窩,供他們的客戶取樂、享受,甚至還發展出了上下級關系,每介紹一名年輕女性入會,就會有三百到一千金額不等的介紹費,何苗的小姨父就是在那個時候把何苗送進去的。”

 “每一名上當受騙的女性在正式接客之前,都會由“禿鷲”或者他的手下來負責開苞,聽話就有錢拿,不聽話就往死裡打。”

 “我們已經逮了幾個小頭目,證實時間是三個月之前見過何苗出入過禿鷲的房間,雖然最終的DNA比對結果還沒出來,但時間上都對的上。”

 “何苗不是第一個受害者,我們也很遺憾,沒能挽回她年輕的生命,但是,我們會讓她成為最後一名受害者。”

 趙俊峰站在窗邊,面朝著夕陽,沉沉吐出了一口濁氣:“省廳已就6.1案成立專案組,行動代號為——極光!”

 宋余杭聽到這裡,心潮澎湃,拚著一口氣抬起了右手舉到了太陽穴邊:“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隊長宋余杭請求參加專案組,參與抓捕行動!”

 ***

 遠離市區的偏遠小村莊。

 入了夜,一切靜悄悄的。

 安靜的山路上只聽見了男人扯風箱一般沉重的呼吸聲。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跑得跌跌撞撞,遠處村落裡傳來幾聲狗叫,他更是嚇破了膽,抱著腦袋就往地上滾。

 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遠,狗叫聲停了,山路靜悄悄的,只有蟋蟀知了的蟲鳴聲。

 男人松一口氣,在小溪邊停了下來,狠命往臉上撲著水,又俯下去喝了好幾大口,這才起身,環顧四周,瞅見不遠處有一個公用電話亭,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軲轆跑了過去。

 他撥下一串號碼,響了好幾遍才接通。

 “喂?”

 “是我。”男人壓低了聲音:“你他媽的不是說出了事會保我?條子都他媽追上門來了,老子被打得連褲衩都不剩了。”

 那邊沉默些許。

 “不是說讓你往南走,出海坐船。”

 “你他媽少給老子廢話,給我弄個新身份證新手機號,在邊境接應我,否則我要是落到條子手裡,你他媽的也吃不了兜著走!”

 他說完這段話後信號出現了短暫的延遲。

 “喂?喂?”男人壓低了聲音吼,就差要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間,對面的人開口了。

 “行,沒問題,車牌號濱AH4578會帶著你的新身份在邊境接應你,你一路向南,坐大巴別坐火車,很快就能到。”

 男人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掛掉了電話。

 坐在黑暗裡的人扣出了手機卡放進了碎紙機裡絞得粉碎。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膝蓋數著節奏。

 沒關系,卡不在了,人也很快就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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