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慎公主又和兩人閑聊了一會兒, 這才站起身, “行了, 得了寶貝, 我可還要去詩嵐苑看看大姐呢。”
送走了端慎公主,景含幽回頭道:“你有沒有覺得二姐最近開朗了很多?”
“原本她就年歲不大, 哪來的不開朗?她不過是覺得出身不如你們,有些自卑罷了。”辰絮將自己身前的長發甩到身後, “我倒是覺得端慎公主很聰明。”
“是啊。那日你失蹤之後她幫忙分析得有理有據, 讓人刮目相看。”想起那日的一些細節, 景含幽也讚同。
身份不同,心思就會不同。一旦心境改變, 就會對目前的境況產生不滿。女人的心思大了, 就會有很多虛妄的幻想,這種幻想就如同一個無底洞,永遠都填不滿的。
望著門外春日裡的景色, 辰絮笑得神秘。
端華宮。
奉靈拿著長長的單子一樣樣念著,這些都是給恩康公主的嫁妝。皇后耐著性子聽完, 點頭道:“不錯, 東西都是貴重的。免得讓旁人說我們苛待恩康, 也讓封國不要小覷我們歷國。說到嫁妝,恐怕很快就要再備一份了。”
奉靈邊收單子邊問:“娘娘的意思是……端慎公主?”
皇后點頭。“聽皇上說,等過了端午,蕭國就要來人了。蕭國四皇子雖然身體弱了些,但是也是皇后嫡出, 配端慎剛剛好。等恩康出嫁後,你馬上再去備一份嫁妝,就照著恩康這個來,別忘了。”
“是,娘娘。”
皇后娘娘看著奉靈放在桌子上的單子,忽然有些出神。公主們一個個都大了,這一年就嫁出去兩個,雖然不是她親生,但是生活在一起久了,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再想到她親生的景含幽,皇后更加舍不得。這個女兒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了飛葉津,十年後才回來,她這做娘的,總覺得虧欠了什麽。
“你啊,從來都不知道母后的心。”皇后無奈喃喃自語。
羽煙宮的書房裡,辰絮在看書。景含幽去了詩嵐苑。隨著恩康公主出嫁的日期臨近,各個公主都常去詩嵐苑敘一敘姐妹之情。
辰絮在猶豫。她做事一向果決,一旦認定就是百死不悔。可是這一次她猶豫了。要想破壞歷國和封國的聯姻,無非就是殺掉陸凌寒和恩康公主。陸凌寒已經嫁到歷國,辰絮並不著急。可是恩康公主一旦離開歷國,辰絮可以動手的機會就很渺茫了。所以要除掉恩康公主,辰絮必須盡快下手。而且恩康公主對她並沒有防備,她可以下手的機會很多。
“郡主,您在煩惱什麽?”泠音小心地問。
辰絮抬頭望著屋頂。“我竟然也會有婦人之仁。”
泠音想了一會兒,試探道:“是關於……恩康公主?”
辰絮點頭。“她本已是個可憐的女人,我不忍心殺她。”
“郡主還有其他的辦法?”泠音並非在逼辰絮下決心。對於這個主子,無論做出什麽決定,哪怕是讓她去死,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堅定執行。
辰絮深吸了一口氣,“辦法總是人想的。”她有自信,自信自己可以想出不用殺死恩康公主而破壞兩國聯姻的辦法。但是,殺恩康公主無疑是最方便最省事的。而她現在要放棄這條捷徑,去尋找更加崎嶇的道路。
辰絮閉上眼,師父當年耳提面命的“決斷”二字,她到底還是猶豫了。
師父,如果您是我,會如何選擇?
飛葉津書院。
掌院的飛花小築裡,藍衣女子看著窗邊飛過的小鳥,一片葉子飛過,小鳥落到了地上。院門口走進來的女子正是江封憫。她彎腰撿起小鳥,用手托著進了屋子。
“這一手功夫不比我的摘葉拈花差。你看,小鳥的翅膀受了輕傷,估計過個三五日就能飛了。”
藍衣女子扭頭,“把它送去給弦歌。看看能不能讓它今天就飛走。”
江封憫搖頭,“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弦歌又沒惹你,你欺負她做什麽?”
藍衣女子眼波微瀾,紅唇輕啟,吐出三個字:“我高興。”
封國使者來迎親了。辰絮挑了個時間,單獨去見了恩康公主。
“我還想著,辰絮你怎麽就不來了呢?”不日就將遠嫁,也許有生之年再不能回到故土,恩康公主也在強顏歡笑。
“恩康公主,我本應該恭喜你的。但是去國離鄉的苦,我很清楚。”辰絮拍了拍恩康公主的手,“封國的天璣公主是我的同門,如果你在封國遇到什麽麻煩難以解決,大可以找她幫忙。”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到恩康公主手上。“看到這封信,她總會賣我三分薄面的。我是亡國之人,幫不了你太多。這隻當是我的一片心意吧。”
恩康公主落了淚。“辰絮,你知道嗎?這些日子父皇皇后都賞了很多貴重的東西給我,姐妹們也時時來陪伴,可是我卻還是感到悲傷。我知道,到了封國之後,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那些嫁妝終究都是些死物,我這心裡……反倒是辰絮你,知道我將可能面對困難求助無門,送了這封信給我。無論將來我是否能用上,你今日的這份關心,我都將銘記。”
“公主,辰絮亡國之人,承蒙您不棄願意結交,已經銘感五內。能為公主做點事,辰絮自當盡力。”
兩人又聊了很多,多是辰絮利用自己之前的所見所聞,提醒恩康公主需要注意的事情。恩康公主這才發現,易迦辰絮不愧是名揚各國的鎮國公主,見聞遠非她這種閨閣女子可比。
直到景含幽找來,辰絮這才告辭。
“你給了大姐一封信?”回去的路上,景含幽問。
“你也看到了。那信是寫給凌嵐的。萬一恩康公主在封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凌嵐應該可以助一臂之力。”辰絮坦然,絲毫沒有隱瞞。
兩人邊說邊走,前面遇上一隊人。待走到近前,卻是太子妃陸凌寒。
景含幽和陸凌寒行了平輩禮。辰絮身份低,自然要行大禮。陸凌寒看著萬福下拜的辰絮,眼眸中有寒光閃過。這一幕被景含幽注意到了。
陸凌寒這是第一次見到辰絮。但是易迦辰絮的大名她可是從小就聽說了。一個生下來就是真龍之命的女子,一個一入飛葉津,就被挑剔的掌院收為入室弟子的女子。很少有人會去談論辰絮的容貌,所以在陸凌寒的意識裡,在很多人的意識裡,易迦辰絮似乎並不是一個美人。
然而這第一次見面,陸凌寒就有了危機感。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那張並非絕美的臉上竟有著一種說不清的吸引力。陸凌寒很難收回自己的目光,隻覺得這女子天生就該被人保護的。那種楚楚可憐中為何還有一絲嫵媚?
不得不說,自從入了歷國皇宮後,辰絮的氣質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她原本也不算強勢,但是會給人一種天之驕女該有的威儀。而現在的她,早已經沒有了那份威儀,取而代之的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柔弱。
景含幽不知道這麽巨大的氣質變化是如何發生的,她只知道這樣的辰絮實在太能欺騙人了。那柔弱得宛如風中嬌花一般的外表下,是依舊智計卓絕,行事果斷的女子。
漂亮的女子對於另一個漂亮的女子總是有著天然的敵意。尤其是辰絮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出現時,陸凌寒幾乎立刻就把她當成了敵人。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女子如果出現在太子面前會如何?太子不可能不動心。如今沒有動作不過是地位問題。一旦太子登基,陸凌寒就不信太子會放過這個女子。
若只是有一張漂亮臉蛋也就罷了。陸凌寒是要母儀天下的女人,這點容人雅量還是有的。可是這個女人是曾經的易國鎮國公主,那麽其心思手腕就值得提防了。無論怎麽想,如今最保險的方法,都是除掉這個易迦辰絮。
就在這短短的對視中,陸凌寒已經迅速拉滿了仇恨值。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旁邊的另外一個女子,柔嘉公主景含幽,對她的仇恨值也在悄然上升。怪隻怪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實在太靈活,泄露了太多內心的真實想法。景含幽畢竟也是飛葉津掌院的弟子,能比辰絮差到哪去?
“順恩郡主快快免禮。本宮初來乍到,還是第一次見到郡主。”陸凌寒笑著說。
辰絮只是微笑,也不答話。景含幽就在身邊,一切自有她去應付。
陸凌寒見辰絮不說話,於是轉頭對景含幽說:“本宮聽聞順恩郡主是柔嘉公主的伴讀。如此美人,柔嘉公主真是好福氣呢。”說著掩口輕笑。
這分明是說兩人不堪啟齒的關系。景含幽敢作敢當,坦然道:“太子妃說得是。能得辰絮常伴身邊,柔嘉於願足矣。”
這話說的,竟然讓陸凌寒接不下去了。這個柔嘉公主,真是什麽都不顧忌啊。
“順恩郡主,令妹與我同侍一夫,當真是緣分。郡主若是得閑,不妨去德昌宮找令妹敘敘姐妹之情。本宮也是好客之人,歡迎郡主常來。”陸凌寒笑得親切無比。
辰絮繼續笑,“多謝太子妃厚愛,辰絮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