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 景含幽早早來接辰絮。靈堂裡， 辰絮神色憔悴， 雙目紅腫，卻依然不改肅穆神色。一身素白衣衫， 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簪子綰著發髻，除此之外連耳墜子都沒帶。

　“守了一夜總成了吧？我讓琳琅帶著參湯， 你先喝了。”景含幽說完讓琳琅遞過盛了參湯的燉盅， 看著辰絮一口一口都喝光了才罷休。

　“我也只是盡盡心意。人都不在了， 還有什麽好在乎的？”辰絮喝了參湯，感覺好了很多。原本她的身體有了內力的支撐， 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這一夜對她來說雖然辛苦， 卻並不會造成什麽傷害。

　景含幽看著她，忽然低聲問：“陸凌寒沒有動手？”

　辰絮的眼睛紅腫，一時半會還消不下去。這會兒用紅腫的雙眼看著景含幽， 竟然讓景含幽產生一種“很可愛”的想法。

　“她怎麽會不動手？你我說好的，若是她動手了， 就是心裡有鬼。”辰絮示意泠音拿出昨晚的那個皮口袋。泠音確定辰絮走得足夠遠了， 才打開皮口袋， “公主，是忘靈香。”

　景含幽眯起眼睛，“她當真是用上癮了！人呢？”

　泠音收緊口袋，“被郡主放了。”

　“為何？”景含幽隨口問出，卻也知道泠音無法說出答案。再說她隨即就有了答案。她走到辰絮身邊， “你要私下解決這件事？”

　辰絮回頭，“那要看柔嘉公主舍不舍得你這位皇嫂了。”

　景含幽蹙起眉頭。“辰絮，母后那邊……”

　“如今的我，可以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辰絮眼中滿是挑釁的眼神。

　景含幽笑了，“你不會。”

　“你又知道。”辰絮收了挑釁，轉為鬱悶。

　“我當然知道。你如果真要神鬼不知，就不會告訴我了。”景含幽仍然在笑，只是笑得很苦。

　“可你依舊如此縱容我。”這句話，辰絮只是默默在心裡說出。

　太子側妃易迦氏停靈七日出殯，葬禮雖不算隆重，倒也過得去。這方面辰絮沒什麽挑剔的。她忙活了一天重新回到羽煙宮，進門就被景含幽按到床上讓她睡覺。“你必須馬上休息。”景含幽望著滿眼的紅血絲說。

　辰絮聽話的沐浴、睡覺，乖巧得讓人驚訝。景含幽一直見她確實睡安穩了，這才出了門。

　端華宮。

　景含幽接過飛雲騎指揮令牌，跪在地上向皇后請罪。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皇后也不忍心為難。

　“含幽，你要知道，今次的事，隻此一次。下次你再這樣任性妄為，本宮絕不輕饒。”

　景含幽俯首道：“謝母后成全。”

　皇后讓景含幽起身坐到自己身邊。“本宮成全了你，你也該成全太子才是。”

　“兒臣明白。”景含幽知道自己執掌飛雲騎的重要性。太子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如果需要她在諸位皇子中選擇一人承襲帝位的話，她當然會選擇太子。

　“明白就好。柔嘉，在易迦辰絮這件事上，本宮已經做了太多讓步。你要明白，本宮不僅是你的母后，也是歷國的皇后。本宮要為江山社稷想，不能如你一般任性妄為。柔嘉啊，你還年輕，將來等你為了人母，就知道本宮今日的選擇為的是什麽了。”皇后語重心長地說。

　景含幽默默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她一生戀慕自己的師姐辰絮，除此之外，她沒有想過和其他人共同生活。（請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第二日一早，辰絮醒來的時候，景含幽已經去了城外飛雲騎大營。辰絮下床洗漱的時候，琳琅一臉喜色地進門，送上了一個小竹管。“剛剛收到的封國的消息。”

　辰絮立刻接過竹管拆開裡面的字條，上面是熟悉的封國天璣公主陸凌嵐的字跡。

　陸凌嵐依舊請求辰絮饒陸凌寒一命。為此她開出了一個令辰絮感到滿意的條件。辰絮看完字條暗暗點頭，和自己估算的條件出入不大。她燒了字條寫好回信塞進竹管裡。“消息一定要小心送出去，千萬不要被歷國人發現。”

　琳琅應了，將小竹管扣在掌心，輕手輕腳地走出去了。

　“郡主要動手了？”泠音服侍著辰絮洗漱完畢，遞過一杯熱茶。

　辰絮吹著水中的浮沫，眸子裡的光幽冷非常。“凌嵐說，只要留她一條命而已。”

　又一天過去，易迦莫離死後第九天早上，陸凌寒早起時感到肚子疼痛難忍，請了太醫來看。太醫診脈後發現陸凌寒脈相虛浮，滑而微顫，血瘀凝滯，是不孕的症狀。陸凌寒聽了太醫的診斷嚇了一跳，急忙又請了院判過來，得出的結論和前一個太醫相同。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的！”陸凌寒無法相信。她的身體一向健康，更沒有不孕的毛病，怎麽一下子就會出現這種症狀？若她不能生育，可想而知會是什麽下場。太子怎麽會要一個無法生育的正妃？

　想到這裡，陸凌寒急忙命人封了銀子給兩位太醫。兩位太醫都很清楚后宮這些事，當下也不多言，一並回了太醫院。

　陸凌寒這會兒倒也不覺得肚子痛了，只是想起太醫的話心裡就不舒服，連帶著身體也覺得無力。

　“娘娘，順恩郡主求見。”小宮女進來通報。

　“她來做什麽？”陸凌寒皺眉。“可有柔嘉公主陪同？”

　小宮女搖頭。“沒有看見柔嘉公主。”

　“不見！”陸凌寒正煩心，誰都不想見。

　小宮女不敢多言，去外面回復。辰絮應了，轉身讓陪著自己前來的泠音先回羽煙宮。她自己則是避開人，進了陸凌寒的寢殿。

　寢殿裡面燃了香，縹縹緲緲的。陸凌寒半靠在床上，看到辰絮時立刻坐了起來。“你怎麽進來的？”說著便要叫人。

　“如果我是你，這會兒就老實地閉嘴。”辰絮的手中出現了一柄閃著寒光的小刀。這刀比匕首還小許多，卻也能看出來這刀寒光四射，必然不是凡品。

　陸凌寒果然沒有叫人。“你要殺我？”這時候她反而很冷靜。

　“怎麽會呢？您是太子的正妃啊！”辰絮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床上的陸凌寒。“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太子還會要你這個正妃嗎？”

　陸凌寒的眼睛瞪大，“是你！是你搗的鬼！”

　辰絮抿唇微笑，不置可否。

　“為什麽？”陸凌寒幾乎撲過來要去抓辰絮的衣服。辰絮動也沒動，陸凌寒的手堪堪碰到辰絮的衣角，卻似乎被什麽力量彈開了。

　“想不通是不是？”辰絮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想不通我動了什麽手腳？”她俯下身，“太子妃娘娘，以我現在的武功，要做這樣的手腳太容易了。不過一道真氣，就讓你這輩子都不會懷孕生子。你永遠做不成一個母親。”辰絮說到最後，到底泄露了自己真實的情緒，聲音裡滿是悲憤。

　陸凌寒搖頭。“易迦莫離的死是難產所致，你為何一定要賴在我頭上？”

　“你故意讓莫離多吃多睡，又不許她隨意下床走動，致使她的孩子因為體型過大無法順利生產。待她難產時，先用忘靈香使我中毒無法守候在側，再將一碗活血化瘀的藥喂進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太子妃娘娘真是好算計啊！”辰絮想到易迦莫離，心中仍是愧疚。她在飛葉津書院雖然涉獵頗豐，但對於女子生產之事卻完全不了解。這導致她在這件事的判斷上出現了致命的失誤。

　“我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才不讓她隨意走動的。難道這樣的關心也是錯？你說的那碗藥，只是你自己的猜測而已。可有證據？”陸凌寒辯解道。

　“你殺了兩個穩婆，封了太醫院的嘴。可是這麽多人，你真的確信沒人會出賣你？”辰絮說著從懷裡取出兩張紙。“穩婆的口供，說得很詳細。”

　“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穩婆！她們早就……”說到這裡，陸凌寒突然醒悟過來，驚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辰絮點頭。白玉耳墜隨著她的點頭搖晃起來，“這下你總該承認了吧？”

　陸凌寒驚慌了一會兒，這下突然冷靜下來。“順恩郡主，你今天來不過是詐我！”正如她想的，辰絮不可能接觸到穩婆。而辰絮所說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嚇自己而已。

　“那又如何呢？”辰絮的手突然掐住了陸凌寒的脖子，“就算我詐你，到底沒有冤枉你。莫離還那麽年輕，你就這樣害死了她，差點一屍兩命。那個孩子，剛剛生下來就失去了母親，今後誰來照顧他？將心比心，你如何下得去手？”她微微用力後松了手。

　陸凌寒被掐得咳嗽不止。待她終於平穩了自己的氣息，找回自己的聲音後，她冷笑道：“有什麽下不去手的？一旦讓這個孩子出生，他就是長子。我是正妃，生下來的孩子也只能排在她的孩子後面，你讓我如何甘心？易迦辰絮，你的身手好，可是這件事你管不了。這個仇，你也報不了。我是封國來的和親公主。就算你把這件事告到皇上那裡，我也不怕。”此時的陸凌寒終於不再掩飾自己，露出的目光陰冷如毒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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