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辰絮沐浴之後琳琅拿著布巾幫她擦著濕漉漉的長發。“郡主, 奴婢說句話您別惱。奴婢覺得柔嘉公主也挺可憐的。”琳琅一邊說一邊注意著辰絮的反應。
辰絮的眼皮微撩, “她可憐?誰不可憐呢?琳琅, 成大事者,必有犧牲。我們是矢志復國的人, 對她的傷害這才剛剛開始。”看著景含幽的樣子,辰絮也心疼。原本她會因為自己心疼一個滅國的仇人而生氣, 可是現在她想通了。人非草木, 孰能無情。她對景含幽是有情的, 這點她必須承認。
昔日因,今日果。景含幽, 你終究要對你曾經的所作所為負責。
這幾日景含幽很忙, 忙得有時都沒有時間想辰絮的事情。前朝有那麽多官員入罪,整個帝都都人心惶惶。這些人誰沒個三親六故?牽連之下,帝都局勢似乎也不太穩定了。皇上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他一方面督促刑部盡快審案,早日出個結果以安群臣之心。另一方面, 他讓景含幽隨時注意帝都內的動向, 萬一有變, 隨時出兵干涉。
就在這個關鍵時候,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易國故土突然出現了大量的民眾騷亂。這些易國舊人心懷故國,不滿歷國官吏的統治,紛紛要求重建易國。
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個時間內爆發了?坐在飛雲騎的大營裡,景含幽不得不慎重思考這個問題。
若說這些只是巧合, 她還真不相信。想來想去,能和這三方面都扯上關系的,似乎只有那一個人。可是這正是她最不想的那個人。
辰絮,想來想去只能是她。后宮有她親自坐鎮,要攪動點風雲似乎很容易。前朝,景含幽可還沒有忘記最初那名官員被下獄,就是源於逍遙侯易迦裕的一封褒揚奏章。易迦裕的身份在朝堂之上很為歷國大臣詬病,所以他誇獎的人,大臣們必然要挖出一點不端行為來打易迦裕的臉。結果這一挖真不得了,易迦裕的臉沒怎麽樣,他們可都要被連鍋端了。至於易國國內的騷亂,景含幽估計辰絮投降前就應該有所安排了。
“辰絮啊,我警告過你,不要插手前朝的事,你偏偏不聽。”
羽煙宮。
夜色已沉,辰絮剛剛要上床休息,房門被敲響。今晚守夜的是琳琅。琳琅過去開了門後,景含幽立刻走了進來。這段時間兩人雖然會見面說話,但終究無法回到之前的樣子。而且辰絮依舊睡在廂房裡,沒事的時候也不會出現在景含幽的面前。
“你先出去。”景含幽對琳琅道。
琳琅看了眼內室床上的辰絮,見辰絮點頭,便退出門去。
“你才回來?”辰絮看景含幽還穿著平時出宮的衣裳,就猜到她肯定一回宮就來了自己這裡。
景含幽坐在床邊,簡單地將前朝和易國的形勢說了一下。“我隻問你一句,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辰絮神色平靜,看著對面的景含幽眨了下眼,“是我做的。”
“你如何做的?”景含幽心下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這是第二句了。”之前景含幽說了隻問一句的。看景含幽那一臉痛心,她還是回答了。“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利用二哥易國皇族的身份上書,之後的事情可就是你們歷國大臣的功勞了。至於易國,那是我的祖國,我能動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你這是在逼著父皇殺了你,殺了你們整個一族的人你知道嗎?”景含幽現在完全不敢向皇上稟告她知道的一切,否則辰絮瞬間就會被下獄。
辰絮歎了口氣。“我知道。可是為了復國,我沒有辦法。”她的聲音裡終於有了一點悲傷,“我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
“為什麽?”景含幽脫口問出,但是馬上她就知道了答案。
“含幽,如果你是我,你會不復國嗎?你不該問我為什麽,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要滅了易國。”辰絮的情緒依舊平靜。
“你是在報復我!”
辰絮搖頭。“你終究不懂我。我報復你做什麽?我只要易國復國。我只要重歸故土,還我河山。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和國家比起來,算的了什麽呢?”
景含幽笑了。“辰絮,你果然是師父的高徒。這般情懷,若是讓師父知道,不知要高興成什麽樣子?說不定未來飛葉津的衣缽都要傳給你。”她抓住辰絮的手腕,語氣陰冷。“可惜你根本無法活著離開歷國!”
辰絮低頭,不忍去看景含幽眼底的悲傷。“含幽,之前我問過你,如果我要復國,你會如何待我。”
“我說了我會殺了你。”這話景含幽也沒忘。
辰絮點點頭。“你我兩國交兵各為其主。我是易國的頤敏公主,我要復國,這不是錯。而你是歷國的柔嘉公主,你要殺我阻止我復國,也不是錯。九泉之下,我不會怪你。”辰絮抬頭,那明澈的眼神,似乎告訴景含幽可以動手了。
景含幽的手一下子掐住了辰絮纖細的脖子。隨著她的手越來越用力,可以感受到手下的人呼吸越來越急促。可是,那脖子的主人竟然沒有一點要掙扎的意思,就這麽平靜地看著她,看著她一點點奪去自己的生命。
“為什麽要對我說實話?”景含幽到底還是松了手。
“咳咳……”辰絮驟然獲得氧氣咳嗽不停。“我說了我累了。累到不想騙你。”辰絮沒有說謊。其實所有的安排都是逐漸布置下去,等到事情都翻到台面上來的時候,有沒有辰絮這個指揮已經不重要了。辰絮知道這些事情一旦集中爆發,景含幽必然會想到自己。當然她可以騙景含幽說這一切與她無關,但是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啊。
景含幽的手撫上了辰絮略顯蒼白的臉,而後逐漸向下,越過剛剛被自己掐過的脖子,落到了領口處。辰絮沒動,眼睜睜看著景含幽扯開自己的領口,吻了上來。
“你我終究要以這種方式結束嗎?”景含幽不甘心。動作愈發粗暴起來。
辰絮蹙著眉,兩人多日不在一起,她已經有些不習慣了。可是她仍然承受著景含幽的掠奪。她時時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為了復國勞心勞力的頤敏公主。另一半是真心喜歡景含幽的易迦辰絮。更多的時候,她是頤敏公主,而現在,就讓她當一夜的易迦辰絮好了。
翌日清晨,景含幽對著整個羽煙宮下了一條命令。即日起禁足辰絮,沒有她的允許不得讓其踏出廂房一步。泠音和琳琅即刻關進後殿,不許她們主仆三人見面。景含幽沒有將辰絮交出去固然是舍不得,沒有將泠音和琳琅交出去同樣是因為舍不得辰絮。這兩個宮女一旦收了監,不管招不招供都和辰絮脫離不了乾系。景含幽不知道自己還能保住辰絮多久,她只是想努力到最後一刻。
帝都的局勢還沒穩定下來。后宮中卻又發生了一件大事。端慎公主和滎國皇子簡堂暗中私會,被人發現,直接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震怒,令端慎公主回琅華館思過,禁足一年。簡堂被歷國軍隊直接護送出了國境。作為妹妹,景含幽當然也要去看看端慎公主。然而令她吃驚的是,端慎公主竟然完全沒有傷心、焦慮的樣子。
“是我命不好,所以才要嫁給一個病秧子。”端慎公主笑著說。“可是有時我也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我就該是這樣的命運?”
“二姐,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麽想的,可是你這樣反抗父皇,是沒有好結果的。”景含幽皺著眉說。
“好結果?”端慎公主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哈哈大笑道:“難道我嫁給那個馬上就要死的病秧子就會有好結果?柔嘉,事不關己,漂亮話誰都會說。”
最後這句話倒是讓景含幽不好再勸了。“二姐,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我能有什麽打算?看父皇的意思了。他要我生我就生,他要我死我就死。反正我現在活著也和死了差不多,無所謂了。”端慎公主活了近二十年,一直都是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地過日子。最近這段時間隨心而活,發現竟然是這般痛快。早知是這樣,為什麽要委屈自己那麽多年?
離開琅華館的景含幽心情未必就比端慎公主好。這是她的二姐,看她現在這般離經叛道,將來必定要吃苦頭的。另外一點,端慎公主會變成這樣,可是和辰絮密切相關。
“你究竟在這后宮裡面布置了多少局?”景含幽歎氣。歎情況的棘手,歎自己的心軟。其實她也知道,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和辰絮一族有關,那麽只要殺掉這些人就可以解決了。問題是自己舍不得。想到那水晶般玲瓏剔透的人兒,用一顰一笑逐漸卸去了自己的防備,在這后宮裡一步步布好了陷阱,她就感到心裡一陣煩亂。
正往回走著,前面看到一行人走了過來。為首的女子衣著得體,但是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柔嘉見過修媛娘娘。”來的是秦修媛,景含幽按照禮數見禮。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腰……每呼吸一次就疼一次,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