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事最終被景含幽壓了下來。辰絮果然毫不關心, 再沒問過。天氣漸暖, 已經進入初夏。辰絮每天都會去營地附近的樹林裡練習劍法。景含幽一開始還不放心地暗中派人盯著。過了半個月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小氣, 索性將人都撤了。辰絮依舊每天按時回來, 沒出過任何岔子。
官道上進京的車輛愈發多了起來。出於安全的考慮,飛雲騎派了專門的人員沿著官道設卡站崗, 確保進京的秀女安全。之前辰絮無意間發現的那群想要劫持秀女的人,被景含幽連窩端了之後, 確實起到了震懾作用。這段時間再沒有出事。
隨著選秀日子的臨近, 皇宮裡越來越忙碌。各司都按照皇后的要求開出了采買材料的單子, 有負責采買的太監出宮去采購回來。
同盈門是皇宮的西門,專門負責進出物品和人員的宮門。同盈門的守衛身上責任重大, 同時, 這裡也是油水頗多的肥缺。
今日一早,同盈門剛剛打開,一車車早已候在門外的馬車就陸續駛了進來。
“什麽東西?”李俊正是今天負責檢查物品的小隊長。此刻他正站在同盈門下, 對著一車車貨物詢問道。
一個滿臉脂粉氣的男子笑著走過來道:“李頭兒,是我。這車上都是我們錦繡坊剛剛從外地采購回來的胭脂水粉和布匹絲綢。都是上個月宮裡下的單子。我緊趕慢趕趕在昨晚進了城, 都沒敢回家, 直接把車趕到同盈門外候了一夜, 您看,行個方便吧。”男子說著悄悄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李俊認識這個男子。京城著名的皇商水愛蓮。名下有京城最大的香粉鋪子和綢緞鋪子。宮裡頒了票引,讓水愛蓮去各國為宮裡采買上好的貨物。
“水老板是您呐!好說好說。”李俊不著痕跡地收好了銀票。“不過這例行檢查,您看……”
水愛蓮點頭,“那是自然要檢查的。不過您看我這十幾車貨物, 李頭兒您要是都開箱檢查,估計得一個時辰才能完事。我聽說近來這同盈門繁忙得很,這麽堵著道也不好,您說是吧?”
就是讓李俊隨意檢查,他都懶得挨個去翻。水愛蓮成為皇商六七年,從沒出過紕漏。每次選秀之前,他都要為皇宮裡采買大量物品。都是老熟人了,李俊帶著人不過是走走過場,隨意看了兩車東西,見都是單子上的物品,就揮手放行了。
“李頭兒,改天請您喝茶。”馬車已經過去,水愛蓮還在笑著招呼。
“頭兒,這水老板什麽都好,就是身上這香氣……”一個手下人笑著說。
李俊明白手下人的意思。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居然一身的脂粉氣,是挺讓人受不了的。
“那是人家的事,咱們少管。”李俊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丟給手下人。“和兄弟分一分,就當我請喝酒了。”
手下人眉開眼笑地拿著荷包走了。同盈門下,只剩下李俊一個人。他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根翠綠的竹筒,走到城門下的角落處,悄悄地埋了起來。
四月二十七。選秀大典開始第一天。各地秀女陸陸續續自皇宮東邊的德秀門進入。為了確保安全,皇宮內外,京城內外,除了原有的大內侍衛和禦林軍巡邏把守之外,景含幽特意派了三千人的隊伍分別駐守京城四門。
“不過一次選秀,何必弄得這樣如臨大敵?”辰絮不解。
“之前有過秀女出逃和下毒等事件,所以每次選秀都是安全為先。再說,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負責策應京城安全,不希望出任何亂子。”景含幽這會兒正坐在羽煙宮的書房裡,和辰絮共同畫著一副水墨煙雨圖。
兩人於畫畫一途都沒有什麽出色的天賦。所畫的畫也就是一般公主的水平。但是對於水墨煙雨的渲染技法,兩人卻都頗有心得。飛葉津書院裡教導畫畫的師傅殷盼柳也對二人的煙雨圖評價頗高。
“三千飛雲騎保護京城的治安應該足夠了。就算真有大規模的亂子,你城外隨時待命的四萬人馬也足以應付。不過……”辰絮調好了墨,隨意幾筆就勾出柳樹的隨意風流。“宮裡的安全你如何保證呢?畢竟你那些士兵是不能隨意進宮的。”
“宮裡的安全?”景含幽勾勒出幾塊石頭後,不解地轉頭看著辰絮。“你的意思是會有人搗亂?”
辰絮笑著放下筆,“我哪有什麽意思?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這裡畢竟是皇宮大內,要出亂子不容易。可是只要出了亂子,那必然就是大亂子。敢於在這裡搗鬼的人,可就不是那群大內侍衛能夠震懾得了的人了。”
“我會當心的。”最後一筆勾出飛燕。景含幽也跟著放下筆。叫來塵心將畫放到一旁等待墨跡乾透。
選秀的日程安排為期十天。每天都有在不同環節被淘汰的秀女。只有一路過關斬將,待到第十天的人,才能見到皇上,由皇上親自點選。
轉眼時間已經過半。京城裡的秀女逐漸減少,治安壓力也降低了很多。景含幽這十天都要待在宮裡讓皇后安心的。
今天是選秀第六天,一名秀女在展示女紅針黹時突然昏倒。經太醫檢查是出於對花粉的過敏。但是據秀女的丫鬟說,她家小姐對花粉從不過敏。這件事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波瀾,卻也很快被人們遺忘。畢竟皇宮裡的花多是他國進貢的稀罕品種,沒準那位秀女就是對某種花的花粉過敏,因為之前沒有接觸過所以並不知道而已。
羽煙宮裡,辰絮小心翼翼地將剛剛做好的香膏倒進小壇子裡用蠟封好。用上好的“彩雲箋”寫好了名稱。這時她透過打開的窗子,看到景含幽坐在書房裡遲遲不肯動筆,便笑著催促道:“我這邊東西都裝好了,就等著你的親筆信呢。”
景含幽只要一想到提筆給師父寫信就有些打怵。想了想,還是提筆寫了起來。信裡只是說明了辰絮目前的內力恢復情況和身體情況。對於師父關鍵時刻肯出手救人表示感激。對於江封憫肯派顧離下山相助道謝。最後表明自己和辰絮一起做了香膏,請師父及書院的各位師傅笑納。一封信雖然言辭懇切,但是怎麽看怎麽都透著一股子慫慫的感覺。好在辰絮沒有偷看別人信件的習慣,其他人更加不敢偷看。景含幽覺得至少自己的面子還是保住了。
香膏和信件被景含幽派專人送去了飛葉津。至於師父會不會原諒她,景含幽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香膏的事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時候,秀女們所臨時居住的明心宮裡傳來消息,之前那個花粉過敏暈倒的秀女死了!
宮裡有專門驗屍的仵作,檢查之後給出的結論依舊是花粉過敏造成的死亡。這件事之後明心宮的秀女們人人自危,一個個說話做事都小心了許多。皇后派人將明心宮內所有的鮮花都移走了。不想到了選秀第七天的清晨,有人發現同屋的一個秀女上吊了。
這下更加驚動了皇宮上下。景含幽親自帶著人在明心宮裡外查看,卻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羽煙宮。
辰絮聽著景含幽的敘述,笑道:“你是要我幫你找出問題?”
景含幽用單手拖著腮,半側著頭看著她,“若是有辦法就不來勞煩師姐了。”
辰絮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靠在景含幽的書案邊,“我相信你不會遺漏現場的蛛絲馬跡。含幽,如果你看到的東西痕跡都沒問題,那麽有問題的就一定是人了。你想不出什麽人動了手,那是不是意味著有些人你根本就沒有懷疑過?”
“你的意思是……”景含幽似有所覺。
“我什麽意思都沒有。”辰絮擺手。“能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還要靠你自己去查。另外這件事絕不是衝著那幾個秀女,你應該想想背後的原因。”辰絮說完,也不理會景含幽是否想通了關節,就直接走出了書房。
這邊景含幽反覆回想著辰絮的話,覺得破壞選秀的既得利益者,顯然是馮貴妃。馮貴妃如今寵愛正濃,她是最不想皇上看上新進秀女的人。可是就算馮貴妃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夠破壞選秀,以她的身份地位,值得嗎?
琳琅來見辰絮的時候,正看到景含幽帶著塵心匆匆出去。她見辰絮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知道和郡主無關。“郡主,柳將軍傳回來消息,太子那邊舉事已經被耽擱下來。不過是否能夠拖上一個月,那邊並沒有把握。”
辰絮停住了翻書的手。“意思就是我要加快這邊的部署,盡早回國。”她抬頭,目光中帶著詢問。
琳琅沒有接話,她隻負責傳遞消息,其他的判斷,她可沒有膽子來下。
“原本想趁著桃花汛回國。可惜今年的桃花汛冰凌不夠多,堵塞不了航道。我也隻好再等機會。希望今年夏季多下一些雨水吧。”辰絮心裡也很著急,畢竟國內太子起兵一事拖得越久,就越有暴露的危險。而時機未到若是強行起兵,那顯然是要失敗的。她以自身為餌,吸引了歷國君臣上下幾乎所有的目光,斷不可在此時功敗垂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柯沐笙給新文《郡主要寵妻》投的雷,感謝柯沐笙和思凡給本文投的雷,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