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唱完，司儀看出林池昂的表情不對，不敢再肆無忌憚開玩笑，微笑著目送二人下台。

　陳盞又恢復了鎮靜。

　等新郎新娘挨個敬完酒，婚禮差不多宣告結束。

　殷榮瀾和楊天下打了個招呼，和陳盞先一步離開。

　臨走前，陳盞不忘朝林池昂坐得這桌輕輕擺手，也不等別人作何反應，轉身離開。

　林父：“挺有意思和朝氣。”

　林池昂冷笑一聲，決定盡快給家人訂一副老花鏡。

　因為在婚宴上喝了點酒，陳盞的臉色泛紅，身上帶著些輕微的酒味。

　共處一輛車，空氣因此而漸漸燥熱。

　陳盞將袖子卷上去一截，露出手腕。正在開車的殷榮瀾掃見，忽然間就想起上次在溫泉看到的景象……白皙的肌膚，漂亮的鎖骨。

　那大抵可以稱得上是驚鴻一瞥……畢竟他也只看了一眼，便被本子吸引去目光。現在想來，總覺得在無意間做了件蠢事，細究又說不上來。

　陳盞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發家致富，未曾注意到身邊人幾經變化的目光。

　《懺悔錄》完結，影后沒達到收費字數，護身符的銷量也漸不如前。收入來源顯然在不受控制的減少。

　殷榮瀾一直無意識留意著他的神情，不難分析出是在想些什麽，就事論事道：“商人做生意還有淡旺季。”

　陳盞沉吟片刻，低頭在手機上翻找最近別人給他發的私信。

　有道天下網紅是一家。

　這段時間內邀請他合拍視頻的不少。

　陳盞篩選了一圈，找出一個口碑比較好的。對方經營著一個‘秘采訪’社交帳號，主要采訪近期紅火的人，總結他人的成功之道。

　當下毒雞湯遍地，這樣踏實正能量的，挺受一部分人群歡迎。

　等到一個紅綠燈處，陳盞和他說了想法。

　殷榮瀾點頭：“換個方式保持曝光率也好。”

　回去後，陳盞聯系了秘采訪，和他對接的是一位女性，聽到合作還挺驚喜，讓他來定時間。

　陳盞想了想：“明天就可以。”

　對方相當積極，第二天一早，便登門拜訪。

　來人主動伸出手：“久仰大名，我姓張，很高興能采訪到你。”

　陳盞稱呼她為張老師。

　張老師簡單介紹了自己的風格：“有兩種形式，一是直播，二是後期剪輯成短視頻播放。”猶豫了一下：“直播可能要好一些，但時間長，容易流失觀眾。”

　陳盞選了直播，短視頻有時候還需要擺拍，直播顯然要更加真實。

　張老師打開手機，按照一貫的方式先和觀眾打了招呼，然後鏡頭一轉，突兀地將陳盞收入鏡，略帶俏皮道：“今天我們的主題是逆襲人生。”

　瞬間有人送上了開播後的第一個禮物，張老師將鏡頭對準陳盞。

　雙方幾乎是一問一答，陳盞顧不上彈幕裡在說什麽，巴掌大的地方介紹完，開始往戶外的方向發展。

　他十分清楚知道應該保持什麽樣的人設，拿著厚厚一疊資料夾，把本可以在家裡看的東西帶去圖書館。

　路上滿地積雪，伴隨著咯吱咯吱的響動，張老師問：“你認為成功的秘訣是什麽？”

　陳盞停下腳步，意味深長道：“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推理之王：這個答案……毫無新意。】

　【瑪利亞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

　去圖書館至少要走七八分鍾，未免觀眾感覺無聊，張老師笑意盈盈：“可不可以給直播間的朋友送一個小福利，以《懺悔錄》的文風口述一段過去？”

　這個提議說到了觀眾心坎上，紛紛投喂禮物。

　陳盞思索稍許後緩緩開口：“故事發生在我剛開始尾隨薑穎不久……”

　……他們二人都很喜歡戶外運動。

　女方尚未成名，不需要太過避諱。

　趁著林池昂去買東西，我故意假裝落水。此時岸邊沒有什麽人，人工湖水不算很深，她奮不顧身跳下來救我上岸。

　像是看見一條美人魚朝自己遊來，我佯裝昏迷不醒。

　連續做了幾次心肺複蘇失敗後，如我期待的那般，她在猶豫要不要做人工呼吸。

　滿心歡喜中，林池昂卻在這時趕到，跑過來著急道：“我來。”

　晴天霹靂，我一時控制不住，伸手推開他，凶狠道：“先來後來，滾去後面排隊！”

　張老師仿佛被魔性的小故事怔住了，陳盞輕咳一聲，抬頭看向前方：“到了。”

　【長相思：好歹講完！我缺這點流量麽！】

　彈幕刷的十分殘暴，陳盞視若無睹，維持學霸人設進入圖書館，找了個光線好的地方。

　裡面很安靜，張老師便在門口，隔著一段距離拍攝陳盞做直播。

　陳盞低頭看著帶來的文件，相當投入認真。

　脫下臃腫的棉服，他裡面隻穿了一件淺咖色的毛衣，在陽光下像是閃閃發光的個體。

　【長相思：媽呀！戀愛了！】

　【幽靈小七：我一個作業都沒做完的人，竟然在直播裡看別人學習。】

　【龍鱗傳說：OMG！我就在這個圖書館！】

　因為陳盞一直在埋頭苦讀，張老師不好打擾，隻得四處走走，帶觀眾參觀這個新擴建的圖書館。

　約莫半個小時，陳盞揉了揉眉心緩解視力疲勞時，張老師連忙揮揮手，傳達可以離開的意思。

　陳盞起身，當他走出來時，張老師松了口氣說道：“看來定時學習也是你成功的秘訣。”

　陳盞搖頭：“還是那句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今天天氣不大好，陰沉沉的，眼看快到吃午飯的時間，陳盞表示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飯館。

　雖然更希望拍到他下廚的畫面，但張老師也不好做硬性要求，點點頭。穿過一條巷子時，陳盞瞳孔一縮，視線定格在對面小路的一位行人身上。

　人和人之間的感應有時候準的難以形容。

　那人抬起頭，短短一個目光接洽，眼神中閃過一絲慌張，拔腿就跑。

　陳盞把文件夾和保溫杯扔到半空中，張老師險之又險地接住，腳下打著滑勉強站穩。再一看陳盞已經跑出十幾米遠。

　鏡頭猛地晃動，無論是她還是觀眾，都是一臉莫名。

　一追一趕的畫面嚇到了路人，紛紛避讓。

　前段時間的鍛煉沒白做，陳盞耐力見漲，追到一個路口，把想闖紅燈跑到對面的中年男子扯了回來。抓住對方胳膊用力一擰，按在馬路邊的柱子上阻止他繼續掙扎。

　等紅綠的路人忍不住圍觀，陳盞對一個拿手機想要拍攝的年輕人道：“報警。”

　那人愣住，不知道內情還是連忙撥打了110。

　另一邊被落下的張老師完全沒反應過來，準備追過去時，夾在胳膊上的文件夾滑落，摔在地上掉出了好幾張紙片。

　張老師連忙彎腰收拾整理。

　準備把紙片放回去時，整個人呆若木雞。

　夾子裡哪裡是什麽學習資料，而是歷年警方公布的通緝犯照片，上面的懸賞數額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

　彈幕在短暫的寂靜中迎來爆發：

　【瑪利亞的頭髮：神TM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長相思：好可怕。】

　【小白菜：只有我注意到最低的懸賞金也有十萬麽？】

　【龍鱗傳說：不能接受有人走在路上就撿到十萬，說不定是看錯了呢？一場烏龍也是有可能的！】

　現實注定比故事更離奇。等張老師一路邊走邊問，終於在附近的一個警察局找到陳盞，因為這裡情況特殊，不允許拍攝，她隻好狠心無視粉絲們的瘋狂叫喊，先關了直播。

　一位年長的警員拍了下陳盞的肩膀：“真有你的，年輕人眼睛夠尖。”

　陳盞：“這都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簡單的兩句對話足以證明沒抓錯人。

　直至從警察局離開，張老師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僵硬地重新開了直播，瞬間湧入無數粉絲。

　“剛剛發生了一點突發狀況，”張老師咽了下口水，偏過臉問：“針對這件事，你有什麽想對大家說的？”

　“巧合罷了。”陳盞心平氣和道：“希望各位能踏實學習和工作，不要寄希望於萬分之一的機率上。路上遇到嫌疑人，也請在第一時間報警，保證自身安全。”

　“……”

　張老師不需要通過鏡頭，就能真切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根據觀察，說得是真心話，然而聯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她就感覺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大部分正在直播間的人同她的想法一樣，彈幕除了刷省略號，就是表情符號。

　采訪於無聲中落幕。

　一通折騰天色已晚，陳盞說了聲再見，轉身往小區的方向走。路過藥店時買了兩片膏藥和一瓶跌打藥酒。

　在單元門口，看到靠車站著的殷榮瀾。

　陳盞略感驚訝，走過去道：“怎麽這麽晚過來？”

　殷榮瀾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塑料袋裡的藥品上：“來見見優秀市民陳先生。”

　陳盞從容解釋道：“不過是一個意外。”

　不久前上網找資料時，看到彈框中的新聞。一時興起，便從網上下載了幾張照片。

　殷榮瀾輕輕一歎，見他無事放下心，轉而似笑非笑：“知不知道熱搜標題是什麽？”

　陳盞面色微微一僵，後斬釘截鐵道：“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