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燈光一開，肘關節處一片青紫格外扎眼。

　殷榮瀾皺眉：“我看了熱門視頻，並沒有他攻擊你的畫面。”

　陳盞眉心一跳……居然還有視頻？

　忍不住發出一聲淺歎：“反擰對方胳膊時，不小心撞到杆子上。”

　那次馬場回來的路上，殷榮瀾見識過他的打架風格，體態偏瘦弱，靠一個‘狠’字佔據上風。當時覺得沒什麽，還挺欣賞，現在忽然看到了其中的危險性。

　洗乾淨手擰開藥酒瓶，指了指板凳。

　陳盞明明沒做錯什麽，卻在過度幽深的目光下乖乖坐下。

　“伸手。”

　陳盞捋起袖子伸手。

　藥水一經散開，味道很不好聞，揉搓時疼痛感更令人不適。

　陳盞提議：“要不……我口服？”

　聽說這東西可以適量喝一點。

　後面的話被對方隨意的一個眼神堵死。

　上完藥，胳膊微微發麻。

　殷榮瀾從一邊拿起文件夾，望著上面的明碼標價，淡淡道：“一時興起？”

　陳盞舉起手：“我發誓。”複又聳聳肩道：“不過這些都是犯事不太久的，新聞上說不少還有父母在本市。”

　有點孝心的，或許會回來看上一眼。

　念在他勉強算是個‘傷患’，殷榮瀾走到廚房幫忙燒水。等水開得功夫，微笑著坐在陳盞對面，慢悠悠掏出手機。

　陳盞：“……別這樣。”

　殷榮瀾微微挑眉：“多漲了一個話題，現在總共有三個。”

　#新一代鈔能力者#；#君子藏器於身，伺時而動# ；#我在馬路邊，撿到十萬塊#。

　“不同的風格標題，”殷榮瀾淡淡道：“你更鍾意哪一個？”

　陳盞有理由相信他還在氣惱自己沒有注意人身安全。

　可惜這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一個點讚超過幾十萬的視頻被當面播放。視頻的開始，是陳盞一臉認真：“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中間穿插了他勇猛追趕嫌疑人的畫面。

　最後十秒，一臉的認真和開頭相呼應，表示希望大家能踏實工作，別寄希望於靠懸賞賺錢。

　發布視頻的人還專門在結尾配了一個大佬專屬bgm。

　設身處地，假如他是觀眾，都會覺得無語。

　陳盞把手機拿過來，翻看評論：

　“新一代逼王就此誕生。”

　“專門去網上看了，根本記不住，倒是在瀏覽兒童走失網時，發現上面有張照片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哈，前一秒說著要把握機會，後一秒教我們踏實做人。舉報了！”

　……

　當代網友反諷能力一流，看完了熱門的幾條評論，陳盞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殷榮瀾以為他幡然悔悟：“你會放棄十萬塊？”

　陳盞痛定思痛：“我絕對不會選擇在今天接受采訪。”

　聞言殷榮瀾不禁搖了搖頭，眼瞧著時間已經很晚，準備離開，臨走前囑咐他不要提重物。

　耽誤了人這麽久時間，陳盞有些慚愧：“我送你。”

　殷榮瀾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擺手拒絕：“算了，外面冷。”

　“不礙事，我在窗戶上目送你。”

　“……”

　四舍五入，這也算是陳盞第一次送他離開。殷榮瀾走到單元門口時，抬頭看了一眼，對方面無表情機械式擺手，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深夜，陳盞睜著一雙黑溜溜的雙目，望著一片安靜的房間。

　第N次入睡失敗，陳盞盤腿坐直身體，一動不動。

　摸索拿到手機，屏幕亮後又不知該看什麽，網上評論區還在轟轟烈烈討論他這個‘抓住機會的人’，小說評論區則被各式各樣的同人長評攻陷。

　刺目的光下，陳盞打開小夜燈，視線在通訊錄上下徘徊，最後發現能聯系的只有殷榮瀾。

　把打好的‘在嗎’兩個字刪掉，改為‘到家沒有’，點擊發送。

　殷榮瀾消息回的很快：[睡不著？]

　陳盞：[看了太多通緝犯的照片，心緒不太平穩。]

　一張張不同的面孔猶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回放。

　殷榮瀾：[……聽些輕音樂，利於助眠。]

　無需音樂，發完消息後，陳盞漸漸調整過來。睡意襲來前，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

　[你說我那十萬塊要上稅不？]

　城市的另一邊，殷榮瀾看了下時間，凌晨三點，為對方的活躍感到不可思議：[閉眼，數羊，停止思考。]

　至此，陳盞總算消停下來。

　這一晚睡得並不踏實，鍾表指針剛過六，陳盞便醒了。

　感覺不到多少困倦，乾脆利落下床。原想煎個雞蛋將就一下，一打開冰箱門，裡面只有兩瓶即將過期的牛奶。

　念著即將到手的獎金，沒必要摳門過日子。陳盞決定坐車去靜安區的一家館子吃頓豐盛的。

　作為全市有名的早餐點，等飯上桌後，他可以確定是名不虛傳……薄皮透著嫩粉色的蝦餃，香噴噴的乳酪煎蛋，再配上一小碗瘦肉粥，整個身子仿佛都暖了。

　夾起一個蝦餃送入口，陳盞握著筷子的手微微多用了些力氣。

　吃到一半，沒有一點預兆忽然側過臉，和對面桌子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他忍不住輕輕蹙眉……適才這個人似乎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

　其實從陳盞進門，小趙就不時瞥上一眼。這位可是總裁認可的朋友，身上肯定有不同凡響之處。

　四目相對，猶豫要不要打聲招呼，上司的身份已經暴露，作為幕後工作者，或許他不必藏著掖著。唇瓣動了動想過開口，看到對方目中的冷淡，小趙又打消了念頭。

　心思百轉千回中，驚覺上班時間快到了，連忙擦擦嘴起身準備離開。

　前腳剛邁出，就被一名男性同胞尾隨，小趙尋思著該不會遇見變態，加快步伐。

　“快，攔住他！”一看他大步流星，身後跟著的男人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麽。

　光天化日搶劫？

　小趙嚇了一跳，拔腿就跑。

　後面追著他的人漸漸從一個變成一群，氣喘籲籲跑不動準備喊救命時，就聽跑過來的人和身邊的同伴說：“錯不了！剛才我看陳盞盯著他超過十秒。”

　有人附和：“要是心裡沒鬼，怎麽會跑？”

　“快！再往前幾米就是公安局。”

　小趙氣得聲音發抖：“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

　可惜他的解釋別人聽不進去，目中只看見閃閃發亮的懸賞金，小趙在掙扎中被扭送進公安局。

　個中緣由正在吃早點的陳盞並不知道，他和上菜的服務生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場面愣住。

　服務生找回聲音：“這該不會是尋仇，要不要報警啊？”

　本著人命關天的理念，最後還是老板打了報警電話。

　沒想到吃個早餐也不安穩，陳盞失了胃口，叫人把剩下的打包好，重新坐車回去。

　路上剛好趕上早高峰，導致到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放下東西陪著對門老頭聊了會兒天，不多時又有些餓，便把帶回來的蝦餃放到鍋裡重新煎了一下。

　金黃的餃子冒著熱氣，咬了一口燙嘴，陳盞開始刷手機，準備等到放涼一些再吃。

　一打開頭條，熱門視頻就開始打圈自動加載。

　隨手點開，視頻裡的年輕人是背對著記者做采訪，看著有幾分眼熟。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追我。”年輕人的聲音聽著有幾分哽咽：“到了警察局我拚命解釋自己沒有案底，警員進系統查看的功夫，我才有時間打電話給老板請假。”

　陳盞搖搖頭，覺得現在的頭條越來越沒意思。

　剛要點擊關閉，就聽年輕人苦大仇深說：“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要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後面還有一分多鍾的時間，陳盞沒來得及看完，手機在桌上震動個不停，來電顯示是殷榮瀾的名字。

　陳盞往嘴裡塞了個煎餃，咽下肚後接聽：“喂。”

　殷榮瀾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平靜，但仔細聽又有些不同：“在幹什麽？”

　雖然比不上剛蒸出來，但蝦餃的味道依舊很鮮美。

　陳盞又夾了一個，緩緩道：“吃東西。”

　殷榮瀾沉默了一下：“我一會兒再打過來。”

　陳盞不喜歡把話說到一半，讓他講完。

　一聲歎息隔著電話傳來，殷榮瀾說話時忽然又夾雜了些許笑意：“是擔心聽完後你吃不下去。”

　若不是隔著空間距離，陳盞都可以做到一臉無所謂地拍胸脯保證：“基本的承受能力還是有的。”

　殷榮瀾：“看熱搜可能會更一目了然。”

　陳盞沒掛斷，直接打開微博。

　話題裡交代的十分明確：一男子在飯館因被陳盞看了幾秒，被熱心群眾誤認為是逃犯，帶去警局。

　短短一行字，包含龐大的信息量。

　看著評論，再望著桌子上金燦燦的蝦餃，頓時就吃不下去了，

　[昆侖仙：曾以為最可怕的技能是瞪誰誰懷孕，現在發現強中更有強中手！]

　[林小樂：實名心疼被帶走的小哥哥。]

　[軍士D：慘絕人寰！大清早這造的是什麽孽啊！]

　陳盞也想問……造的什麽孽？

　殷榮瀾在那頭久久沒聽到音訊，忍不住輕笑道：“往好處想，至少壓掉了昨天的熱搜。”

　因為突發事件，陳盞中午也沒多少心情吃飯，殷榮瀾似乎格外了解他，專門在午間時開車到他家樓下。

　“想吃什麽，我請？”

　陳盞坐上車扶額：“就近挑一家。”

　殷榮瀾帶他來了家老字號的餐廳，陳盞的注意力被菜單吸引，發現一些新穎的菜品。

　抬頭準備叫服務生點菜，正巧隔壁桌的女生也要點。在看清他的面容後瞳孔一顫，女生想起早上看過的新聞，迅速低下頭，默念著‘別看我，別看我。’

　“……”

　作者有話要說： 陳盞：瞪誰誰被抓。

　群眾：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