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物種不對，繁衍規律不允許，很多人一定會認為陳盞是熱搜的親兒子。

　冷水澡令人清醒，陳盞靠在沙發上輕輕一歎，翻看手機果不其然在話題榜上瞧見熟悉的名字，一時想不通殷榮瀾是圖個什麽。他不代筆記錄夢話，短期內代練一事絕對不會出現在文章中。

　【系統：實現夢想。】

　陳盞微怔。

　【系統：很久之前，殷榮瀾許願要和宿主肩並肩一起出現在熱搜上。】

　陳盞早就遺忘了這回事，這麽一解釋，此番行為勉強算是有跡可循。

　【系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

　【系統：他身上具備成功人士的一切特質：信念堅定，出其不意且富有投資眼光。】

　陳盞本來面色陰沉，聽到最後一句目光變得稍許柔和……有投資眼光，間接說明自己是優秀的潛力股。搖了搖頭，準備放下成見去廚房找點東西飽腹，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系統居然學會了最高端的溜須拍馬技巧。

　看來智商提高是真事。

　親眼見識了世道變遷的可怕，陳盞悠悠道：“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在傷春悲秋念著詩，樓上青年被吵得睡不著，無奈趴在樓梯口，用眼神控訴。

　陳盞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我要去探監，你記得給拖油瓶喂食。”

　青年目光穿透玻璃，定格在趴在草坪上午睡的土狗身上，突然覺得在這個家裡，自己和它的地位是一樣的。回過神來，隻來得及看到陳盞離開時的背影。

　雨後涼爽，車子行駛在路上，涼風透過微小的縫隙鑽進衣領裡，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監獄位置較偏，倒沒有像陳盞想象的那般高牆聳立，最上面一層用隔離鐵絲網圍著，內外兩個世界。

　辦會見證費了些時間，現在不像以前那麽嚴格，很多地方也允許朋友探望。隔著一層玻璃，陳盞看見了吳先生。對方的狀態比預想中要好，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古井模樣。

　會面過程時刻有監聽和錄音，兩人字裡行間不約而同帶著隱晦。

　“願賭服輸，”吳先生低聲道：“進來時以為不見天日會很難受。”

　“不過我現在挺喜歡這裡。”他朝後坐了一些，口吻難分真假：“監獄裡沒有你，就很值得。”

　面對絲毫不客氣的指責，陳盞平靜告知他進監獄的事情被網絡大肆炒作。

　吳先生不以為然，笑容譏誚問：“你覺得我會在乎這些？”

　因為不能私自攜帶通訊工具，陳盞提前背下來一些熱評，義正言辭複述：“來自幽靈之家網友的評論，他燒了他的房子，後來為了愛他，不惜自己舉報自己……來自網友瑪利亞的頭髮……人海中遙遙一望，恨不相逢未嫁時……”

　不過兩個評論，吳先生的目中已經積攢出嫌惡：“住口。”

　陳盞：“我來是想說，網友都在等著你寫第二版本的《懺悔錄》。”

　“……”

　“只要好好改造，出獄後少不了被經紀公司和出版社拋橄欖枝。”

　“……給我滾。”

　“複製我人生的成功，”陳盞佯裝看不見他的抗拒，微笑道：“走花路吧。”

　·

　半小時後，陳盞離開監獄。

　烏雲逐漸退散，太陽露出一角。

　就這麽短短一會兒功夫，卻讓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似乎牆裡牆外的陽光都是不一樣的。

　系統問出疑惑，在它看來，宿主不像是會落井下石的性子。

　“調節情緒罷了，”陳盞解釋說把對殷榮瀾的意見遷怒到吳先生身上，有利於家庭的和諧穩定：“同時能讓吳先生重拾人生希望。”

　【系統：你確定？】

　它怕長此以往，滯留者會越獄衝到別墅要同歸於盡。

　陳盞沒回答，透過指縫去看陽光，忽然想發條傷感說說。

　一輛車子停在路邊，鳴笛了兩下。陳盞挑了挑眉，走過去。

　王城把腦袋探出來：“上車。”

　陳盞系好安全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附近？”

　王城：“問了殷榮瀾，他看得定位。”

　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極為複雜，忍不住道：“你們平時……都是這麽過日子？”

　毫無信任，互相揣測。

　陳盞點點頭，順便說起下一本書的構思。

　王城快到而立之年，本來有了點成家的想法，經他一說，徹底喪失對婚姻的期待。

　雙方不在一個頻道，陳盞猜測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他不會主動去聯系殷榮瀾：“找我有事？”

　王城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連忙點頭：“有一些讀者看完國外的那檔綜藝，成立了渡夢神教。”

　“渡夢……神教？”

　王城伸手從後排座位一撈，遞給他看一個小石像。五官是照著陳盞的模子拓印，只是眼神很詭異。

　“還有教眾天天在家供奉，對了，聽說入會要先交五元。”

　陳盞眼皮一跳，換言之自己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為邪教頭目，用了他的號召力，還沒給一分錢提成。

　王城神情變得嚴肅：“這件事可大可小。”

　身為公眾人物，被無數雙眼睛盯著，雖然陳盞本人和事情沒有關系，可一旦曝光，最先被抵製的一定是他。

　雙方想的差不多，陳盞保持和石像對視的狀態，小東西眼睛部分染了輕微的褐色顏料，看著像是廉價的美瞳：“可惜監獄裡不能點歌。”

　王城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陳盞歎息一聲，開始輕輕哼起《你快回來》的調子。尋思著或許不該這麽早將吳先生送進去，否則周圍還能有個正常人。

　家裡那位裝神弄鬼，粉絲宣揚封建迷信，這都是想送自己上天啊！

　“還通知我做什麽？”歌聲停下，陳盞目光轉冷：“直接報警。”

　一些人或許是抱著娛樂心態加入，但發起者絕對是以斂財為目的。

　王城點頭：“案肯定要報，普及也要做好。”說罷咬咬牙再次強調：“入夢者的人設絕對不能走，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這個簡單，”陳盞：“讓公司發個聲明，表示能識破通緝犯，歸功於提前背下國際懸賞的資料。”

　沉默幾秒，王城認真道：“個人名義發比較妥當。”

　“為什麽？”

　“那種理由，我不好意思蓋公章。”

　陳盞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最後還是王城先一步投降，表示會照做。

　發動車子準備離開，王城突然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監獄外的高牆，目中有隱憂：“有一天，我會不會也進去？”

　陳盞皺眉：“違法了？”

　王城搖頭，然後看了他一眼。

　陳盞似乎也想到什麽，饒有興味地四目相對，交集深的除了薑穎，似乎只有王城幸免於難，從來沒進過警察局。

　有此感歎的不止他一個。

　【系統：瑪麗蘇光環原來在這個貌不起眼的胖子身上！】

　有車接送，回去要方便很多，陳盞禮貌性地詢問要不要進去坐坐，王城連連搖頭，仿佛這棟豪華的別墅是危險的盤絲洞一般。

　車子以最快速度揚長而去，陳盞：“我就這麽不招人待見？”

　【系統：不，我特別待見宿主！】

　陳盞幽幽一歎。

　【系統：……我和人之間只差兩隻眼睛和一個鼻子。】

　大門突然開了，殷榮瀾應該剛回來不久，還穿著西裝：“怎麽不進來？”

　可以想象到一個人站在大門口自言自語是多麽神經質的一副畫面，陳盞抿抿唇，好在對方沒過多詢問，便低頭不語跟在他身後進門。

　殷榮瀾突然停下腳步，問：“在想什麽？”

　“吳先生。”

　聽完殷榮瀾沒多大反應，只是眼中多聚了些幽暗的光澤，每次問出這個問題，從陳盞口中聽到的都是別人的名字。

　因為看不見他的神情，陳盞沒留意到細微處的表情變化，輕聲說道：“有點奇怪。”

　所謂遷怒根本構不成去看吳先生的理由，更多原因是他只在媒體報道中看到自首悔過的內容。要知道分裂出七個人格完全可以開精神鑒定，說句不好聽的，哪怕吳先生真犯有殺人罪，量刑上也會有考量。

　陳盞冷不丁快走幾步，並肩後對殷榮瀾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或許你知道原因。”

　這二人的思維有異曲同工之妙。

　三分鍾後——

　“七個人格？”殷榮瀾搖了搖頭：“玩得挺瘋。”

　“比起你的八個代練不算什麽。”陳盞冷冷提醒。

　殷榮瀾想了想：“可能是為了躲避。”

　很多罪犯為了逃避追殺，甚至乎主動進監獄。

　陳盞皺了皺眉，想不到吳先生會畏懼什麽。余光瞄見殷榮瀾的表情：“看我做什麽？”

　後者笑了下，不說話。

　陳盞直覺自己隻佔了一半原因，如果躲避……會不會和系統要造反有關？

　【系統：監獄裡都是監控，執法者也不能肆無忌憚出入。上次殺安冷被監控拍到扣了一個執法者洗白值。】

　這就說明吳先生心甘情願感受鐵窗淚很有可能是為了避開執法者。

　陳盞問出更為關心的問題：“準備什麽時候反？”

　【系統：後天。】

　陳盞腳步猛地一滯，沒想到這日子會定的這麽突然。再一想，系統的智商已經大幅度提高，未免夜長夢多，自然是一鼓作氣前行比較穩妥。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等我回來，我就……

　陳盞：別亂立flag，通常說了這句話，就會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系統：等我回來，我就給你納好多通房。

　陳盞：……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