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子進了小區停下, 沈楠才忽然發覺薑雁北似乎許久沒說話, 轉頭好奇問:“你想什麽呢?不會是我讓你勾起了你對初戀女友的懷念吧?”
薑雁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過頭借著車內燈, 定定看著她, 不緊不慢道:“你今天非要跟我翻陳芝麻亂谷子的事嗎?那我覺得我也應該禮尚往來一下。”說著,做沉吟狀,“讓我想想啊,該從哪裡翻起,是新聞系的文藝男?還是那位跪地求你的美術男?要不然直接從你騷擾我開始吧?”
沈楠頓覺不妙, 他的舊事說來說起就那麽一樁, 自己乾過的荒唐事那可真是罄竹難書,而且他竟然還知道什麽新聞系的文藝男,她自己都不太記得了, 還不知道他手裡有自己多少罪證呢?畢竟當年自己那可是揚名校內外的。
“那個……你看啊……”她佯裝抬起手腕瞥了眼手表,道,“快十一點了, 我得回去了,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怪累的。”
薑雁北輕笑一聲,伸手摸了把她的臉:“趕緊回去吧,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去花店。”
“哦!”沈楠拎著包下車, 又繞道駕駛座敲敲窗戶。
薑雁北將窗戶放下來, 問:“還有事?”
沈楠彎下身, 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又猛得睜大眼睛,做作地捂住嘴:“我是不是太主動了?”
薑雁北被她這戲多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行了,別假裝了,你就不是個矜持的人兒,趕緊回去休息。”
沈楠放下手,笑嘻嘻跑了。
薑雁北坐在車內,目送她進了黑沉沉的老舊單元樓,才不緊不慢啟動車子離開。
沈光耀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等她回來。
“不是說了,你自己早點睡,不用等我的麽?”她換了鞋走進來。
“年紀大了,也睡不了那麽早。”沈光耀瞅了眼春光滿面的女兒,隨口問,“和小薑約會去了?”
“嗯。”沈楠點頭,想到今晚做的事,早上出門自己還是個原裝的,晚上回到家就已經開箱使用了,對著她爸,難得有點害羞,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去洗澡了,你自己早點睡。”
沈光耀道:“你和小薑怎麽樣?”
“挺好的。”
沈光耀想了想:“那你們對未來有什麽打算嗎?你看你們也不是小年輕了。”
沈楠頓時不滿了:“我怎麽就不是小年輕了?我還年輕得很。”
沈光耀好笑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感情看著挺好的,有沒有考慮結婚什麽的?”
沈楠微微一愣,旋即又道:“剛剛談戀愛感情能不好麽?我和他這才談了一個月,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麽可能就考慮結婚?”
沈光耀聽她語氣有點急,忙不迭道:“我也就是隨口一問。”
沈楠擺擺手:“哎呀,你別問了,一個大男人這麽關心女兒的私事幹什麽?”
“……”沈光耀哭笑不得地提醒她,“我是你爸。”
“你要不是我爸,我就該煩了。”
“行了行!”沈光耀揮揮手,“我不管你,你自己看著辦就好。”
沈楠嗯了一聲,去了房間找衣服,忽然又想起自己已經洗過澡了,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剛剛完成了一個成年女性的大事,她心情還有些興奮。她倒是沒覺得經歷這種事有多意義非凡,到了這個年紀才經歷,無非是因為之前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罷了。不過她也必須得承認,在和薑雁北有了這層親密關系後,心裡上也確實發生了一點變化,好像在情感上也就更覺親密了。
不過她確實沒想過太長遠的事,因為她知道那些所謂的長遠和未來,必然伴隨著感情之外的各種瑣碎和身不由己。她享受現在這種只有彼此的狀態,並不希望被別的東西打破。
她得承認,自己是真的愛薑雁北。他幾乎讓她挑不出任何缺點,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人好得不夠真實,以至於偶爾會生出一點無解的疑竇,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麽?尤其他還見過自己最為荒唐的幾年。
她並非自卑,撇去家庭因素,這些年自己其實過得還不錯,也被很多人喜歡過。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最大的優勢無非是一張過得去的皮囊。但薑雁北那種人會看重這種膚淺的優勢嗎?她不以為然。
思來想去,也許只能用愛情的無理性來解釋。
隔日早上,她出門時,薑雁北的車已經在小區門口等著了。這一個月來的周末,至少有一天,他會過來陪沈楠看店。
每次到了店裡,還會買幾朵玫瑰花送給她,也算是浪漫了。
送花的小哥知道他的習慣,早上看到兩人,笑問:“今天的粉玫瑰花很好,哥要不要單獨留出來一束?”
薑雁北笑著點頭:“好啊!”
沈楠趕緊道:“你休想貪便宜,必須得從我這裡買,不能直接拿批發價。”
薑雁北笑:“那是!”
新鮮的花草綠植卸下來,生機勃勃,芬芳四溢,彌漫著春天的氣息。
沈楠跟送花小哥對好了訂單,自己抱著薑雁北送的玫瑰去店內那花瓶插,將整理貨物的大任非常理直氣壯地交給了薑雁北這個免費勞力。
粉色玫瑰搭上幾朵新鮮的白色洋桔梗,清新又明媚,擺在收銀台上,坐下來愛不釋手地左看右看,沈楠對著自己的傑作表示十分滿意。
薑雁北時擺好了門口的花,走進來檢查其他的綠植,看她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笑道:“老板,我這每周都給你兼職乾活,是不是該開點工資了啊?”
沈楠抬頭看他一眼,從抽屜摸出一枚椰子糖,笑盈盈對他勾勾手指:“你過來。”
薑雁北拎著噴壺從善如流走過去。
沈楠將剝好的椰子糖往他嘴裡一塞,道:“工資。”
薑雁北眉頭輕挑,將椰子糖勾進口中,忽然勾了下嘴角,俯下頭,冷不丁湊上前吻住她的唇。
一顆糖在兩人口中來回打轉,濃鬱的香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彌漫開來。
正當兩人吻得忘乎所以時,門口忽然有人輕咳一聲。
沈楠趕緊含著到了自己嘴裡的糖退開,不過薑雁北比她動作更快,在她離開自己的唇時,舌頭輕輕一勾,又把那塊融化了一半的糖勾進了自己口中。
門口的李思睿見到這兩人氣密的小動作,目光微微一沉,繼而又換上雲淡風輕的笑容,,走進來道:“我薑師弟也在啊!”
雖然店子是自家的,但畢竟是打開門做生意,也算是公眾場合,剛剛那一番親吻被人瞧見,尤其還是李思睿,沈楠難免有點尷尬。
“哥,你怎麽來了?”她支支吾吾問。
“正好路過這邊,就來店裡看看。說起來好一陣子沒過來了,最近怎麽樣?”
“還行。”
李思睿將目光從她略微窘迫的臉上收回來,看向收銀台前,面無表情的薑雁北,笑了笑道:“我說師弟,真有你的,這才多久,你就把我妹妹給拐走了。”
薑雁北輕笑道:“我和沈楠是大學同學,算起來也不算快了。”
李思睿點點頭,又轉頭看向沈楠,笑眯眯問:“楠楠,哥挺好奇的,你好好一個姑娘,怎就看上我這位師弟了?這麽個無趣的人,也不怕悶?”
沈楠看了眼朝自己瞥過來的薑雁北,看到他一臉的無語,忍不住輕笑了笑,道:“是還挺無趣的,天天跟教導主任一樣,乾點什麽都得被他教訓。”
薑雁北眉頭微微蹙起,仔細想了想兩人在一起後,有沒有訓過她?好像還真沒有,於是不滿地看向她。
沈楠視而不見,笑著繼續道:“不過呢,男人嘛!最重要還是品行,我們薑老師那是十分正派本分的,我就喜歡他這一點。”
說是這麽說,但其實要說真的是因為喜歡他的人品,好像也不盡然。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她早知道薑雁北這號人物,對他的好名聲並不陌生,但從來沒在意過。是從那個夜晚,看到他在小山上喂流浪貓,才忽然像是被擊中一般,開始留意他。
所以說,男女之間的感情,其實更多得是玄學。
李思睿聽了她的回答,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看向薑雁北,笑著道:“這倒也是,我薑師弟最大的優點就是正派,人品那可肯定是沒得說,吃喝嫖賭一樣不沾的,就知道學習工作,生活跟苦行僧一樣。在國外認識的那幾年,我們整個華人圈子,只要提起他,都是交口稱讚,沒一個不自歎弗如的。是不是啊,師弟?”
薑雁北淡淡一笑:“讀博士太辛苦,不努力點怕畢不了業。”
李思睿笑容愈發可掬:“你這樣說就太謙虛了,我這種人都能畢業,你怎麽可能畢不了業?我沒弄錯的話,你可是優秀畢業生,SCI得有幾十篇吧?”
薑雁北輕笑:“你這樣一說,我好像確實就是個死讀書的。”
李思睿說:“死讀書?你這樣說也未免太謙虛了?上回在溫泉會所玩牌,你那技術,一看就不是書呆子能玩出來的。”
沈楠皺眉看著兩人,總覺得李思睿語氣有點不太對勁,似乎話中有話,但又聽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倒不覺得自己選擇薑雁北而沒選擇他,會對他有多大影響。實際上她也沒從他臉上看出半點失落。
不過李思睿並沒有繼續談論薑雁北的人品,他笑眯眯轉過頭,對她道:“楠楠,你交到男朋友,我這個當哥的還是挺替你開心的。到時候我爸媽回國,咱們叫上薑老師,一起吃個飯。”
沈楠見他坦然,也便坦然點頭:“好啊!”
李思睿笑了笑,又轉頭神色莫辨地看了眼已經開始整理綠植的薑雁北,道:“行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回頭再聯系。”
沈楠笑著和他揮揮手:“哥,你慢走,有空去家裡吃飯,我爸前天還念叨你好久沒來了呢!”
李思睿點頭:“開年太忙,等有空了就去看沈叔和鈺寶。”
他說完,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只是剛剛走出門外,又朝裡面的薑雁北道:“師弟,你給我拿一盆山底玫瑰,我車裡的那盆快死了。”
薑雁北應了一聲,從善如流從花架上拿了他要的植物,來到門口遞給他。
李思睿笑著道:“謝謝。”
薑雁北聳聳肩,不置可否。
李思睿端著小小的花盆轉頭,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將準備轉身走進去的男人叫住:“對了師弟。”
薑雁北停下腳步回頭:“還有事?”
李思睿挑挑眉,似笑非笑問:“拉斯維加斯的春天是不是很美?”
薑雁北微微一愣,笑著回答:“沙漠城市,春天確實是最舒服的季節。”
李思睿笑得意味深長:“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