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所有人都仿佛無事發生一樣齊聚大廳吃早午餐。唯一不同往日的大概就是今天工作狂人宋沉， 雷打不動會早起的宋將軍， 柯聽寒和左禾冬全都起晚了，所以只有早午餐吃。

　溫檀是最正常的那個， 反正她平時也是有休養身體的名義睡到日上三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溫檀感覺今天的宋沉看上去格外清爽， 見自己看著他， 宋沉就笑眯眯道：“年輕人，縱欲傷身體。”

　溫檀喝的一口牛奶差點面對面噴在宋沉的臉上，她管宋沉到底是誰， 反正此刻還是自己認識的這個宋沉沒錯了。

　想到當初剛剛在拍賣會見到宋沉的時候，是完全商界新貴的模樣，加上背景強大， 溫檀總覺得這人不可親近。慢慢的熟起來以後，才發現宋沉這人倒是逗， 還能時不時給宋曼卿出一些追她的餿主意， 有時候還很幼稚。

　“你能不能少說幾句？”宋曼卿把紙巾給溫檀遞過去，看了宋沉一眼又說，“年輕人體力跟得上。”

　還好這次溫檀嘴裡沒東西， 不然又會被宋曼卿的這番話給驚的噴出來。

　柯聽寒便說：“看來大家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我聽到有隻貓足足叫了一晚上。”

　左禾冬說：“我睡得還不錯。”

　溫檀面不改色吃東西，假裝聽不懂柯聽寒的話中話。宋曼卿氣定遊閑，顯然已經可以輕松應對這樣的場面。

　在大家差不多吃完的時候，門外卻忽然傳來了聲音， 居然有快遞員騎著一輛小電車突突突開進來，在門口敲門。

　眾人面面相覷，溫檀正要起身，柯聽寒就擺手，“行了！你坐著，我去開門。”

　柯聽寒走到門口，發現一個穿著黃色製服的青年抱著一個大約半人高的箱子站在門口，正殷切往裡盼望。等到柯聽寒開了門，他靦腆的笑了笑問：“請問宋沉先生在嗎？我是同城配送，這裡有他的快遞。”

　柯聽寒眉毛一挑，臉微側。宋沉在餐廳裡招招手，“我就是，你讓她拿了就行。”

　“好嘞！”那青年利落答應，將那盒子交到了柯聽寒的手裡讓她簽收，風風火火地開著突突突的小電車走了。

　柯聽寒抱著箱子搖了搖，別看這箱子大是挺大的，卻出奇的輕，就好像裡面沒裝東西似的。搖起來又要細細索索的聲音，應當是裡面有填充物。

　宋沉說：“誰？第一次碰到同城還給我寄快遞的，真稀奇。”

　在柯聽寒去拿快遞的空檔，左禾冬已經火速把桌面收拾乾淨，所以柯聽寒直接將紙箱擺在了桌上，剛巧就在溫檀的面前。

　溫檀站起來看，收貨地址是這裡沒錯，寄件人地址但是沒寫，名字寫著三個瀟瀟灑灑的字，還帶一點草書的意思。

　“季蘇葉？”溫檀念出來之後便笑了，“是季家的那個寶貝孫女，能想的給你寄快遞的辦法也是古靈精怪。”

　宋曼卿手上拿著劃片將封好的膠帶劃開，箱子裡全是彩色的泡沫填充小球，充滿著這個長方形的紙箱，別的東西倒一點也沒看到。

　宋沉摸著下巴道：“這小姑娘確實有點意思。”

　“她這賣的什麽關子？”柯聽寒也看不懂，她伸手去抓了一把泡沫球，輕飄飄的顆粒就飛了起來，粘了幾顆在她頭髮上。

　柯聽寒：“......”

　“去拿個袋子來裝，我們要把這些東西倒出來。”宋曼卿說完，左禾冬就立馬去照辦了。

　“是，這小姑娘想給我們看的東西肯定是被她藏到最底下了。”溫檀一直在笑，看柯聽寒苦惱自己手上和頭上到處都是彩色的小球。

　終於把這些彩色小球清理乾淨，宋曼卿終於看到底下有一個麻布的小錦袋，還有一封信。

　宋曼卿去拿了袋子，溫檀則拿起那封信。

　“大家好，我是季蘇葉，這後面跟了個顏表情。因為我要去談戀愛所以就不親自過來了，嘻......嘻嘻？......你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那個麻布袋裡。”

　說到這裡的時候溫檀卡殼了一下，聲音越發溫柔起來，“我聽說宋將軍與溫檀姐姐在一起了，請替我帶一句問好，百年好合！如果我能夠成功談戀愛的話，就帶著我女朋友過來拜訪。”

　宋曼卿並未打開袋子，只是摸了摸，便沉聲道：“是玉壺碎片。”

　溫檀將信合起來，笑道：“真可愛一小姑娘。”

　現在就只剩下兩塊了。

　溫檀雖然已經在避開自己想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卻在下午到時候不得不又面對了一遍。這種消息在他們這種家族裡流通的很快，在季家交出碎片之後，金家也在下午將碎片親自送了過來。

　當然，金家從宋家拿走的也不少，兩家達成了一單極大的生意合作。

　現在是八缺一。

　又過了一個星期，在一個傍晚的時候，宋沉將裝玉壺的木盒挪了出來，就放在客廳。七塊碎片依次擺放，拚接好後，精美絕倫的玉壺已經清晰可見，幾乎已經拚湊完全了。

　只剩下壺底最後一塊小碎片，在卓茴的手裡。外面有落日，整個庭院都被染成了橙黃色。溫檀站在木箱邊看了好久，才挪開眼神，很失落地走到外面去獨自站在落日的余暉裡。

　她的頭髮長了很多，微微帶著卷垂下來，幾乎要蓋住她的腰線。這段時間裡宋曼卿和宋沉在書房裡交談的時間明顯變長了，溫檀能猜到他們在談什麽。

　宋曼卿每次回房裡來的時候，眼中都有雖然已經掩飾過卻還是掩不住的疲憊。現在卓茴手裡的碎片其實是小事，因為那是拿的回來的。

　他們現在面對的難題是——如何留下來？

　宋曼卿需要的睡眠時間也變長了，有時候溫檀比宋曼卿先醒來起身的時候，宋曼卿甚至一無所覺，還會繼續沉睡兩三個小時。

　以前並不會這樣的。

　溫檀有時候看著那個已經快拚湊好的玉壺，感到真的很難過。它就是一個代替了倒計時一般的器物，時刻在提醒著自己宋曼卿該離開的日子。

　在她的身後，柯聽寒倚在門邊正靜靜地看著溫檀，並未上前半步。

　“曼卿沒醒？”宋沉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門口，問柯聽寒。

　柯聽寒道：“還睡著。”

　她將眼神挪開了，看著地下。

　宋沉看著不遠處的溫檀，歎了口氣。

　柯聽寒側過頭看他，“找到解決辦法了嗎？”

　“快了。”宋沉現在不能將肯定的回答拋出來，只能低聲說，“應該是快了......只需要再多一點點，多一點點的時間。”

　即使宋沉不知道那個辦法是否可行，但必須一試了。

　“最近卓家風平浪靜，卓茴一點動靜都沒有。這種狀態從把她那個表妹放了之後就一直如此，當家的說讓我們小心，不過現在都快一個月了......”柯聽寒接著說，“我們要采取什麽行動？”

　宋沉思索片刻才道：“因為卓茴溫檀才受傷，你以為曼卿會那麽容易放過她啊？在溫檀住院那段時間，表面上她們都在海城，但曼卿在這邊對卓家的打壓一點都沒落下。她也是真生氣了，卓家損失慘重，不管是人還是生意上。”

　“還有，你以為尚尚放回去的時候人是好好的？”宋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尚尚斷了一條腿。”

　宋沉這樣說，柯聽寒就懂了。卓家不是自願這樣安靜的，而是在宋曼卿的強勢之下被迫如此，還不知道是不是在憋大招。

　宋沉揉了揉眉心說：“小溫的情緒可能不太好，你去看看？我繼續去工作了，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完。等會兒曼卿醒了我們再吃飯，可能晚一點。”

　柯聽寒嗯了一聲，出了門向溫檀走過去。

　“當家的睡著了？”

　溫檀正在出神，就聽到身後傳來柯聽寒的聲音，轉頭就看到柯聽寒正微微笑著看自己，和往常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有一些不同。

　“是，睡了一下午了。”溫檀點頭，扯出一絲笑來，“現在這人睡的比我多，吃了飯就睡覺了，也沒見她胖過，你說氣不氣人。”

　柯聽寒看著她半晌，似乎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憋出一句話：“別不開心了，一定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溫檀突然問：“你希望她回去嗎？”

　還沒等柯聽寒回答她，溫檀又接著說，“我不想她回去，一點也不想。我特別想她就一直留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我是不是好自私？她不是屬於這裡的人，我卻固執想讓她留下。其實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了......她大可乾脆的離開。”

　“不止你，大家都不想她走。”柯聽寒沉默了會兒說，“我已經跟在她身邊很久了，比你還早就知道她要離開，但真正到了現在，我也不想。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沒有錯。”

　溫檀沒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身後忽然傳來“扣扣”兩聲。溫檀和柯聽寒回頭，看到宋曼卿現在後面，曲起的手指在門框邊還沒收回。

　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袖襯衫領家居服，肩線平直，臉色是一種久未見光的蒼白。宋曼卿看到溫檀回頭，墨黑的眸子裡溢出神采，慢慢地走過來。

　柯聽寒又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樣子，似笑非笑道：“醒了？”

　宋曼卿站到溫檀的身邊，淺笑道：“在聊什麽？”

　溫檀卻說：“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沒睡好？”

　她搭上宋曼卿的手臂，直到將自己的手滑到宋曼卿的手心，宋曼卿的手心還是和冰涼的，即使在這炎熱的天氣裡。

　宋曼卿搖搖頭：“大概是你沒在身邊，所以亂七八糟的做了好多夢，醒來也累。”

　“你差不多得了，一醒來就開始虐狗了。”柯聽寒歎氣，“只剩一塊碎片了，準備讓我們怎麽做？你吩咐一聲，我和禾冬好做準備。”

　溫檀想起上一次她和卓茴的碰面。卓茴是知道這碎片對宋家之重要性的，當時還用碎玉引誘自己。現在只剩下她手上的這一塊了，卓茴斷然不會輕易交出來。

　還好卓茴並不知道宋曼卿的真實身份，不過是知道這碎玉對宋家重要罷了，或許用點別的法子還能讓她交出來。

　但是近段宋卓兩家持續交惡，這事情只怕不會容易。

　溫檀說：“她只怕不會心甘情願交出來的。”

　宋曼卿道：“卓茴的條件是讓出宋家現在有的碼頭，另外還要讓宋家百分之十的股份，換那一塊碎片。”

　“那怎麽可能！”柯聽寒冷笑幾聲，“獅子大開口啊？黃金水路的利潤巨大，而且卓茴她想拿來也不是運送什麽正經東西，還讓股？這不是要宋家承認讓卓家當老大的意思？”

　宋曼卿淡笑：“你覺得我會答應她嗎？”

　柯聽寒想了想說，“既然卓茴不想交出來，那我們就去搶來就好了。約她個時間，反正在琴州這裡還能讓她造出什麽么蛾子？”

　搶？

　溫檀聽的心驚膽戰，總覺得這平淡的話語背後波濤洶湧。

　宋曼卿看了溫檀一眼，捏著她的手，雲淡風輕道：“什麽叫搶？這本來就不是她的東西，我們這是拿。她不識好歹，我便不用客氣。”

　溫檀扶額，果然自己是低估了宋將軍對敵人的殘暴程度。不過也沒覺得宋曼卿這做法哪裡不對，本就是卓茴有錯在先。

　柯聽寒笑得肆意，“說的倒是很對。不過我們出面來約她她也不一定買帳，前段時間宋總讓人帶話過去想約她談談，卓總一直在回絕，傲的和什麽一樣。也是為了她手裡的那塊碎片，所以宋總才沒和她計較。”

　溫檀忽然出聲道：“我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了溫檀，宋曼卿說：“你不行，卓茴是一定會有人接應的，太危險了。”

　“我是最好的選擇，就讓我來。”溫檀的目光很堅定，“還記不記得上次卓茴和我的見面？她那時候就想拉攏我合作，想讓我成為你身邊的一枚棋子為她做事，她為我開出的籌碼就是那塊碎片。”

　宋曼卿眉頭緊鎖，仍舊拒絕：“我不可能讓你冒險，無論怎樣都不行。”

　“你聽我說好不好？”溫檀沉住氣，太陽慢慢的沉下去了，風開始帶上些微的涼意。她抓著宋曼卿的手，看向宋曼卿的指尖，很白，幾乎是要透明的白，皮膚下的血管都能看清楚。

　柯聽寒沒說話，看著溫檀。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摸得到一些溫檀的性格。溫檀脾氣是好，但沒有那種任人拿捏的軟乎勁兒。相反，她是非常篤定的那種人，還有點固執。既然是她說出口的，那就代表她已經有了決斷。

　宋曼卿是溫檀的伴侶，自然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宋曼卿的眼中浮現出無可奈何，又欲言又止。

　溫檀說：“卓茴會帶人過去，難道我不會嗎？你放心，既然卓茴想要和我合作，把我安排你身邊，還能對我怎麽樣，難不成還要殺了我？我和卓茴談的時候，你們也提前準備好，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溫檀看了看柯聽寒，低聲道：“你們應該知道，我是把卓茴引出來最好的人選。”

　柯聽寒點頭，“我覺得......可行。”

　宋曼卿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溫檀了，眸子裡的掙扎和無奈散去，隱隱帶上冷，說道：“三天后。地址我們定，到時候我會和柯聽寒，左禾冬在隔壁的包間，你們在的地方會裝好監聽器和攝像頭。只要卓茴不輕舉妄動，我會讓她活著走出那間房。”

　溫檀將宋曼卿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眯起眼睛。她望向宋曼卿的那雙眼睛，在她眼中有些最亮的光芒。

　宋曼卿說：“......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溫檀輕聲說，“宋曼卿，你知道嗎？我願意為了你冒險啊。”

　作者有話要說： 季蘇葉：初次見面大家好，希望大家能夠去看我怎麽追我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