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沙姆王子和蘭徹王子結伴過來的時候, 雲澤已經起床很長時間,洗漱過, 晨讀過, 正在花園裡給一些盆栽澆水。
兩人不知道那是雲澤的小嗜好, 很不高興底下人對他的懈怠,居然讓尊貴的神子做這樣的粗活。
“兩位殿下, 日間安。”雲澤愉快地揮揮手,他今天穿得更素淡了, 只是一襲原色的袍子,頭髮松松的扎在腦後,沒有任何的首飾,但沒有人會因此把他和貧窮粗陋聯系上。
兩位王子凝神看著他從陽光下走來, 仿佛渾身都籠著微光。一頭銀灰色的頭髮在光芒照耀中璀璨得像是天上的星光, 而皮膚泛著牛奶的白,卻顯得唇越加的紅潤,好像枝頭搖搖欲墜熟透了的漿果。
那雙藍眼睛就像是溫柔的母親河, 無論是夜晚還是白天,都是如此的溫情脈脈。
他的外貌是美麗的,更美的是那種溫暖的感覺, 靠近都覺得很舒服很美好。
沙姆怔怔看著他,就好像有一個不能拒絕的美味在他眼前晃過。下一秒, 那種小羽毛撩到的癢就被他摁回去,沙姆王子太過理智,他知道自己要是敢伸手, 前途就甭想要了。他那溺愛孩子的母親都會把他踹進水裡醒醒腦,更別提其他人。
美人再好,哪有江山迷人?
蘭徹的眼神更加純粹一些,有許多的恭敬和著迷,卻不帶任何私欲。
“用過早餐了嗎?”雲澤用手背擦了下額頭的薄汗,像是朋友一樣的問好。
“還沒有。”沙姆看了看雲澤微微凌亂散在兩邊的留海,一卷一卷的,沒入衣領,“怎麽是你在澆水?那些該死的奴隸又開始偷懶了?”
“沒有,大家都很勤快。是我自己要求的,你看——”雲澤指著院子裡那些大大小小的盆栽,“有一些會在冬天開出很漂亮的花,還有一些會在冬天結果。但是一定要好好地照顧,我挺喜歡打理這些花草的。兩位王子喜歡的話,可以拿兩盆走。”
沙姆和雲澤熟悉一些,也不客氣,伸手一指:“那我就要神子剛剛澆水那一盆。”也巧,他剛剛澆水的那一盆就是梅樹盆栽,但是忘記了是哪個品種的。
“神子還是叫我名字吧,叫我蘭徹。”蘭徹的興趣全在雲澤身上,他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就像是見了偶像的腦殘粉,臉上全是狂熱。
啊?雲澤一愣,從善如流道:“好啊,蘭徹。那你也不要叫我神子了,叫我雲澤。”
“雲澤……雲澤……不好念,有什麽含義嗎?”蘭徹王子將這個名字含在舌根下念了兩遍,也如朋友一般閑聊著。
這樣的氣氛讓雲澤感覺很好,很輕松的會友時間的感覺,因此他的笑容也更加放松了:“沒什麽特別含義,非要說的話,就是雲朵形成的湖泊。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這時候烏蘇正好過來,雲澤就把灑水壺交給他:“一起去用餐?”
“好。”沙姆王子說,蘭徹王子也點點頭。
兩位王子都以為雲澤說去用餐就是馬上用餐,沒想到他還要去叫美尼斯。美尼斯用碎片時間讀了一會兒書,把昨天沒有處理完的事情處理了,同時他還按著雲澤平時的用餐習慣讓廚房準備了合用的餐點。
非常全能。
美尼斯對雲澤太了解了,他的用餐時間、喜歡的菜品……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或許有些人會覺得可怕,覺得自己被控制,雲澤恰恰相反,他很喜歡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
喜歡或者厭惡某個人才會一直關注,若是沒有感情,便是照顧也只是表面的客套和程序。
他們一行人去到大廳,大廳所有門窗都打開了,空氣很清新,沒有香薰味也沒有酒肉味。仆人們打掃到了很晚吧?這一次之後,得給家裡仆人們加獎金了,雲澤如此想。
“殿下,在這裡用餐,還是去小會客廳?”
雲澤看著空蕩蕩的大廳,風吹過,只有帷幔在動:“去小會客廳。”
小會客廳在樓上的一個平台上,有點兒像是亭子,四周垂著布簾,需要時放下,不需要時扎起來。因為高,所以視線很好,但是沒有護欄,所以孩子是不許上來的。
雲澤不知道別的人昨天玩到什麽時候,總之,現在外面除了仆人們其他什麽人都沒有,都還在呼呼大睡呢。
小會客廳的藍色布簾用同色的布條扎了一個個蝴蝶結,潔白的流蘇墜下,裡面已經被打掃得很乾淨,放上羊皮毯和靠墊。雲澤還是和美尼斯坐到一起,兩位王子卻把位置搬遷到他的邊上,四張小矮桌並在一起,成了小長桌。
侍女在阿梅的指揮下把一個個餐盤端上來,作為家中侍女二把手的莫莉昨兒被美尼斯嫌棄了,阿梅隻好重新出山,而且她也不大放心雲澤。雲澤沒常識也不是一日兩日,阿梅擔心他被那些狡猾的客人們欺騙了。
總覺得年紀輕輕的阿梅現在已經是媽媽心態了。
“早餐會清淡一些,如果不習慣,可以吩咐廚房另外準備一些。”作為主人的雲澤招待兩位王子。
廚房準備了十幾樣餐點和飲品,都是熱氣騰騰的。還有淨手的水和毛巾,有專人服侍。
“這個,我很喜歡。”蘭徹王子拿起一個半透明的蝦餃,它當然不像是現代人吃的那種那麽玲瓏剔透,也缺少了筍丁的清香,但已經是廚房眾人最大的努力結果。
用了雞蛋合出來的很薄很韌的面皮,蒸熟之後是半透明的,裡面裝了一整個蝦仁(當然是新鮮的河蝦)和一點點肥羊肉末、蔥,十分誘人。
除了蝦餃,還有珍珠小籠包,裡面是牛肉餡兒的,以及甜香的奶黃包和單面羊油煎餃。沙姆王子要更喜歡煎餃,咬下去哢嚓哢嚓發出十分酥脆的聲音。但是這個得趁熱吃,否則羊油涼了膻味重。
昨兒炸雞翅用的是橄欖油,做玉米奶油湯用的是黃油。但是早上煎餃子卻用了羊油,餃子也是羊肉和魚肉混合的餡兒。
雲澤思考著增加橄欖油產量的可能性,或者乾脆出現別的可以榨油的植物。醬油也得提上日程,豆製品發酵後帶著一種醬香味和特別的鮮味,本地雖然也有豆類醬,但是口感完全不一樣。南方人的雲澤還是更喜歡醬油烹製的美食。
或許還得做一些醋,煎餃和珍珠小籠包沾一點醋味道會更加鮮美。
其實桌面上還有常吃的白麵包、煎蛋、洗乾淨的菜葉、烤牛肉、烤洋蔥、葡萄酒。這幾個是貴族餐桌上的固定菜色,但今天它們卻像是明日黃花一樣被拋棄了。
兩位王子殿下連相對不是那麽喜歡的奶黃包也全部吃完了(覺得做成動物形狀的奶黃包是孩子們的食物),而且特別喜歡用甜果醬和牛乳調和出來的奶茶。
甜味是最奢侈的味道,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不喜歡甜食的人。不喜歡甜食和擔心長胖是蔗糖泛濫的時代才有的奢侈困擾。
除了這些,餐桌上還有昨天非常受歡迎的炸成章魚樣子的肉腸和魚腸、烤玉米,以及奶油蛋糕。種類繁多的餐點一頓絕無可能吃完,就像是昨日宴請客人準備的東西,其實也有大半吃不完。
這類剩余的食物不會被浪費,而是分給工作的仆人們。吃這種用了大量香料的新鮮肉類和甜點,對一年到頭吃不到肉和甜食的仆人絕不是侮辱,反而更像是一種獎賞。
雲澤現在已經知道,奴隸是不能吃牛羊肉和一些珍貴食物的,這種食材超越了他們的階級。唯一的例外就是這種宴會後的殘羹冷炙。
家裡大概有十來個仆人因為工作出色被雲澤取消了奴隸身份。他們現在還為雲澤工作,還住在這裡,但他們已經是身份自由的雇員。按著泰錫的法律,主人是無權隨意打殺自由民的,雖然還是有很多不自由和限制,但至少,在法律上,他們已經是一個‘人’。
這一批奴隸身份被解鎖的仆人也對其他人產生了鼓勵作用。
奴隸的身份是枷鎖,現在他們已經看到自己身上這枷鎖被打破的希望。
其實昨兒家裡仆人們也是難得吃了一頓肉,不是宴會上剩下的,而是雲澤讓人製作的肉湯和肉夾饃。
牛羊骨和雞鴨架放在一起熬湯,裡面加入一些碎肉片、剁碎的蔬菜,加一點鹽和生薑片。說不上多美味,但是有肉有香料,熱乎乎的驅寒,這是湯。
然後用牛羊的頭和腳,加入不同熬鹵湯的草藥一起熬製成粘稠的鹵汁,放入邊角料和內髒,製作成鹵肉。
圓餅形狀的扁平麵包切開,塞入鹵肉,咬下去滿嘴流油唇齒留香。再搭配肉湯食用,就是仆人的晚餐。
之後客人們陸陸續續起床,他們讚歎雲澤自配的熏香讓他們一夜安眠,尤其是幾個缺覺的老人。雲澤想了想,準備送他們一些。
廚房將早餐送到他們每個人的房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清淡的早餐,不少人點名要昨日的黑胡椒牛排和披薩。這樣又消耗掉了一批所剩不多的黑胡椒醬和烤肉醬。
雖然很喜歡雲澤這邊的食物,但這些人往日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斷不會因為口腹之欲厚著臉皮繼續停留。
等大家用了十分可口的早點,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一個個退場。雲澤如約贈送了一大袋的玉米和棉花種子,玉米都是尚未脫粒的棒子樣。幾位年長者額外多了一盒據說可以安神助眠的熏香。
要送給兩位王子的盆栽早早就放在他們的馬車上。
臨走前,國王鄭重對他表示了感謝,謝謝他為泰錫人民考慮,謝謝他帶來了玉米和棉花。他表示要贈送雲澤一個禮物,然後並不隱晦地暗示:如果雲澤非要回禮,可不可以回贈武器?
雲澤:……
三日後,國王的謝禮到了。
王室成員表達喜歡的方式是不是就是送地?
雲澤一臉的茫然,剛剛來了個長胡子的中年人,自稱王家總管,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三十車的物資,浩浩蕩蕩三百個奴隸兵,連貨帶人直接送了,表示不用還了。
但是最重的禮物卻是聖山最靠邊的一個小山包,沒有什麽特產,就是半山腰有個泉眼,水質還挺不錯。那個小山包連下頭的地和旁邊的原始樹林,一並打包就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