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執名第一次見師父,不過是昏黃夜色中路燈下的一瞥。
這次再見, 頓感夜色朦朧感覺不可信。
當然……也可能是他學會了觀氣, 導致判斷師父的長相, 都變得與他身上頹然氣運掛鉤。
師父的身體不好。
蒼白的臉色與彌達斯如出一轍,他頭髮微長,柔順的蓋住耳畔眉梢,專注的傾聽若滄說話。
去往醫院的路上, 若滄的聲音格外溫柔平靜。
慢慢講述著彌達斯做出的群星計劃,以及可能擁有的催眠能力。
雖然他語氣平靜,但是歐執名直白的收到他心裡的憤怒與難過。
那種對彌達斯欲除之而後快的厭惡, 強壓在微紅眼後, 傳給歐執名就變成了明確的話語。
若滄說:“有一位神學研究者, 說彌達斯給歌手請的作詞老師, 改出來的詞都帶有暗示, 長期下去,聽眾就會受到催眠。”
——彌達斯太過分了!
歐執名果斷點頭, 就是!
——既然師父來了,一定會收拾彌達斯,等他坦白惡心, 進了監獄,有的是人教訓他!
他想法剛落,就得到了若滄回應。
——但他會催眠,監獄裡的人,說不定也會被控制。
歐執名沉思片刻, 覺得就是這個道理。
——他殘疾,我不介意讓他再成為啞巴。警方問案,讓他用寫的就行了,只要他說不了話,自然沒有辦法催眠別人,就算死在牢獄裡……
忽然,間褀道長平靜無波的雙眼,轉向歐執名。
他還在心裡跟若滄溝通,被師父這麽一看,仿佛暗自計劃弄啞彌達斯的想法,被這雙沉靜的眼睛看穿。
寬敞的車廂,他們四人對坐。
師父盯著歐執名不移眼,若滄講述群星計劃的聲音,也慢慢低落。
“……怎麽了?師父。”
歐執名不敢吭聲,全靠若滄幫忙提問。
師父一聲歎息,伸手拍了拍若滄肩膀。
就這麽一個動作,像是拍在歐執名心上,驚得他不敢胡思亂想。
間褀道長聲音沙啞撕裂,語氣卻極為溫和。
他說:“我從小教若滄辨明善惡,不可妄動殺心。性命何其珍貴,不能單純以惡製惡,彌生的事情,你們不必多慮……”
在歐執名和若滄詫異的視線裡,間褀道長說出了更恐怖的話來。
“我已經打斷了彌生兩條腿,就沒必要讓他再做啞巴了吧。”
“!!!”
若滄不可能不驚恐。
他適應了好久,才能習慣歐執名在他心裡吵吵鬧鬧。
剛才歐執名的提議,即使他不讚同,也打算回家之後從長計議。
誰知道,師父直接提出異議!
“師父你知道歐執名在想什麽?!”
間褀道長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只是凝視歐執名,繼續問道:“歐先生,那年魚塘找回的記憶,沒讓你想起來嗎?”
歐執名想起了很多遺落的記憶。
每一個記憶碎片都歷歷在目,小時候落水遇見若滄,葬禮上的異常,還有各種他想要逃避的過去,都像走馬燈一樣閃過腦海。
海嘯翻騰般的記憶衝刷之後,留下的清晰印象,是初見師父的魚塘邊,自己的所思所想與師父所說完全對應得上!
“我……”
歐執名以前不會相信這種離奇的事情,然而師父視線平靜深邃,宛如長輩窺破了他心底肮髒情緒,覺得他帶壞了身邊單純澄澈的孩子。
“我錯了。”歐執名真誠悔過剛才要弄啞彌達斯的計劃。
“我也錯了!”若滄急切的為歐執名解釋,“平時歐執名不是這樣的人,是因為他察覺到我生氣、生氣彌達斯把師父害成這樣,才想幫我出氣的!”
他在長輩面前維護歐執名的意圖明顯。
若爻師兄在旁邊沉默了好久,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一轉,皺著眉說:“你們兩個都這樣了,怎麽就不——”
“若爻。”間褀道長低聲打斷他,眉目無奈的說道:“這事以後再說。無論歐先生是為了給你出氣,還是無意中產生惡念,你都不能聽之任之。”
若滄乖乖的,立刻發誓:“我絕對管好他!”
歐執名要被若滄管起來了,心裡又甜又酸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在心裡衝師父表決心。
——我服管,我服管!
間褀四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長相再年輕,也是歷經滄桑的老一輩。
對待年輕人,還是要充滿信任。
說到底,他們也是因為彌達斯,才會升起惡意。
間褀視線仍舊寧靜,畢竟若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能不能管住歐執名,他一清二楚。
“若滄,繼續說吧。”師父終於放過了一時心生惡念的歐執名,“我看看彌生,到底做了多宏偉的計劃。”
群星計劃確實宏偉無比。
昨晚看過直播的觀眾,熬了一夜睡醒,都還在接著上頭。
“彌達斯這個老板真是燒錢都燒得很有誠意,我很喜歡,建議加大力度。”
“先不說導演版塊能不能成吧,演員版塊太有意思了,就按亞伯這種顏值演技的選,絕對是好演員!”
“嗚嗚嗚三十歲的孟齊偉太感人了,唱功也很厲害,還是聲樂專業的學霸,終於趕上好時候了。”
一個土豪燒錢策略,直擊圍觀群眾紅心。
在爛片橫行、演技捉急、歌曲莫名其妙的世界,他們需要的是什麽?
當然是救世救國救救孩子的造星計劃!
群星計劃初步挑選的代表,成為了這個計劃選人標準。
看看那些直播裡優秀溫暖的短片,聽聽孟齊偉和方以函唱的夢想,各路觀眾都像見到了影視圈和歌壇前途無量的未來!
網上討論得沸沸揚揚,無數深知內幕的媒體人,忍不住出來分享一下見聞。
“咳,其實你們不在現場不知道,尹路來了。推著彌達斯的輪椅的就是他。”
瓜民:???
“然後晚上夢龍山莊來了一輛救護車,歐皇親自接的車……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瓜民:!!!
懂!
當然懂!
瓜民朋友難得的同情,瞬間升了起來。
“太可憐了,太可憐了,這麽年輕的娃,我真誠建議他都退圈保平安了,以後千萬不要出現在歐皇在的地方。”
“梁子結下了就沒法解開了,歐皇真是全世界第一記仇。”
“……你們怎麽知道是以前的梁子,而不是新梁子呢,小聲嗶嗶。”
畢竟,歐皇形象偉光正,不是隨隨便便尋釁滋事的人,而且還幫忙叫了救護車,其中必定有隱情!
猜測使人瘋狂。
習慣捧瓜的猹們沒有新鮮內幕,就會覺得渾身難受,不去開個帖子拋磚引玉不舒服斯基。
於是,論壇帖子開起來,呼朋喚友一起恰。
瓜子花生快樂水一擺,不出100樓,立刻刷新內幕帝。
“據說尹路非法持槍,被歐皇打得慘不忍睹,直接叫了120送醫院,後來警察還去調查了。”
“???姐妹你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內幕帝刷出回復,默默含淚,深藏功與名。
全夢龍山莊門口的媒體人都知道,不少人尾隨120守在醫院門口親眼見到警察叔叔的!
但誰敢說?敢報?
都在等警方公告!
媒體暫壓不敢報道的小道消息,只要有了內幕人士爆料,立刻就會廣泛傳播。
得知尹路非法持槍,歐皇再次為民除害之後,所有人都在努力挖掘內幕,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麽。
然而,除了尹路犯罪被歐皇製裁之外,大家一概不知。
茫然得吃瓜都無從下口,一群人撲到歐執名微博下面,希望大佬看看我,如果小道八卦說的是真的,你就眨眨眼!
但是,瓜民朋友沒等到歐皇眨眼,卻等到了——
《關度2》休假!
這消息純屬長期在片場路過的觀眾,發回的前線戰報!
平時都能看到工作人員忙忙碌碌的片場,居然悄無聲息,只有幾個人在準備拆裝布景。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是《關度2》內景殺青,換了外景。
然而,上前問了問工作人員,居然說,是休假!
休假兩個字給了廣大人民群眾不祥的預感。
歐執名變了,真的變了。
以前拍電影都是關全組禁閉,一口氣拍完,現在怎麽又參加慶功會又為民除害還要休假的?
之前觀眾還有心情調侃“歐皇你要是真的打了尹路你就眨眨眼”。
現在只剩一腔悲憤,“歐執名,你為什麽又咕咕咕”?
咕咕咕的嚴重程度,值得一個熱搜。
當#關二度又跳票了#話題出現,就注定會有上億網民,震驚惶恐衝進去抱團尖叫,瞳孔地震!
“什麽?歐執名又出什麽事了,為什麽關二度要跳票?”
“我去,被打的不是尹路嗎?尹路不是犯法嗎?難道歐皇製止犯罪也要接受法律製裁?”
“冷靜,同志們冷靜,讓我們把這個話題瘋狂抄送歐皇,他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關度2》劇組停工休假的消息,讓網絡再次淪陷。
任何刷開聊天軟件的人民群眾,都能搜到熱點推送,裡面無數媒體不敢播報的豪言壯語,穿插在了新聞稿件裡。
“《關度2》劇組休假?不知道這件事和歐皇打傷非法持槍罪犯,是不是有關聯。”
“昨天救護車和警察前後出現,說明歐皇說有人非法持槍的消息不假,《關度2》此時劇組休假,並不簡單。”
雖然新聞稿沒有出現尹路的名字。
但是資深瓜民熟練的把“罪犯”“有人”替換成尹路,尋找著更多的關聯信息。
劇組停工和昨晚歐皇二次動手情況無比靠近。
圍觀群眾幾乎可以閉著眼睛下推論:一定是歐皇見義勇為,進警局協助調查才會耽誤開工!
突然,有人在#關二度又跳票了#的話題裡出現新的熱點。
“草草草?難道我今天在機場見到的真的是歐皇和若滄?”
瓜民:???
這條消息與各路陰謀論顯得格格不入。
驚天動地裡帶著一絲浪漫,瞬間就湧上來不明真相圍觀群眾,逮著這位與眾不同兄弟不肯放手。
“你確定是歐皇若滄?今天早上還是中午還是下午?”
“哪個機場啊?飛哪裡的航班,兄弟是快說話啊!”
“他們去機場幹什麽?私奔啊還是接機啊?”
“靠,私奔?歐執名你給我出來,我們又不是不承認你和若滄,你私奔就毛!給我回劇組結婚!”
在圍觀群眾的各種評論裡,偶然相遇真相帝跟他們一樣懵逼。
“我以為是看錯了,就在vip通道擦肩而過,不是私奔!是接機!因為不是他們兩個人,我都沒敢上去。”
評論一出,幾百條回復蹭蹭蹭往上漲,主題完美統一。
“誰?他們跟誰在一起!”
真相帝當然不認識,只能描述道:“兩個陌生人,沒見過,不是明星但是……給人感覺跟若滄好像啊,是不是若滄的親戚?”
若滄的氣質屬於娛樂圈獨一份。
無論是屏幕上見過還是現實裡遠遠看一眼,都能夠立刻分辨出若滄清幽冷冽的氣質。
以至於路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瞬間就覺得他們身邊兩個年長些的陌生男人,與若滄來自相同世界。
真相帝的描述,清楚的複述出了他的感受。
年長一些的若滄x2,一個臉色蒼白身體羸弱但是氣質威嚴,一個視線銳利氣質剛毅但是沉默嚴肅。
雖然無圖無真相,但是語言描述過於精準,還有若滄作為參考。
圍觀群眾立刻就能想象出:若滄父親x1,若滄哥哥x1。
艸,一家三口另類配置,確實擔得起歐皇親自接機。
但是、但是……什麽都阻止不了觀眾衝到歐執名微博掀桌!
歐皇你太過分了!
見家長有必要把劇組停工嗎!
生氣氣!
網絡正在集體生氣。
而歐執名站在醫院裡,盯著綁在病床上的彌達斯念《清靜經》。
自從知道師父能夠讀心,他都不敢和若滄在心裡說小話,更不敢停下誦經思緒以免露出靈魂深處對彌達斯的厭惡。
這樣的人,就算被師父打斷一雙腿,也沒有忘記作惡。
他受到了精神病人待遇,被綁死在病床上,一雙眼睛充滿了詫異與喜悅。
“你終於出現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全宗偉要殺多少人你才肯再出現!沒想到,他都要死了,你才肯出來。”
也許是休息了一晚,彌達斯說了這麽長一句話,都沒有咳嗽。
那身氣運澄澈刺眼,特別是與間褀一身頹靡對比起來,若滄更是難受。
間褀道長看了若滄一眼,視線裡盡是溫柔安撫。
彌達斯見他不看自己,反而去看若滄,又啞聲說道:“間褀,剛好我找到了一個孩子,雖然他沒有若滄小時候的靈氣,但是他天生能夠吸引更多人的視線,只要我們好好利用他,就能創造出你想要的新世界!”
新世界理論,立刻令若滄回憶起神。
他警覺道:“你是說尹路,還是方以函?”
然而,彌達斯並不回他,眼神一直凝視間褀道長,似乎面前只有這麽一個人。
“間褀!是你說想要創造善惡有報的世界,我一直都在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若滄聽到這話,沒由來心中惶恐。
善惡有報,確實是師父從小對他的教導。
師父絕不會助紂為虐,但他害怕師父一腔好意卻被這種心存惡念的人扭曲,成為他們作惡的借口,令師父難過。
他的惶恐升起,視線都變得冷冽。
沒等他出聲喝止,為師父辯駁,肩膀就落下輕微的觸碰。
若滄余光裡能見到師父滿是皺紋、粗糙的手背,轉過頭,就見師父視線寫滿擔憂。
“我記得在山上,你不會如此容易動搖。”
沙啞乾澀的話語,觸動若滄的心。
師父一句話,提醒了若滄不能輕易被外事外物干擾動搖。
是了。
彌達斯這歇斯底裡的呼喚,跟山澗叢林裡流竄的邪祟有什麽區別。
他們修道之人,入門修心,不該被汙糟情緒迷惑。
也許是彌達斯的事情牽涉師父,令若滄亂了心。
歐執名都能看出若滄與平時不同,更容易陷入煩躁情緒之中。
他也不管師父會不會聽見了,直接詢問道。
——來跟我一起念《清靜經》?
若滄沒回。
師父倒是笑了笑,拍了拍若滄的肩膀,說:“念念無妨。”
“間褀!”彌達斯像是一個受到忽視的偏執狂,聲音低啞叫道,“只要你願意,若滄就能——”
“你好吵。”師父聲音低沉的打斷他,“彌生,你太累了,閉上嘴巴好好休息,我有話問你,你再出聲。”
師父的聲音沙啞低沉,仍是改不了清冷的腔調。
可若滄從這一句話裡,聽出了異樣的溫柔。
不知道彌達斯是真的累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竟然真的聽從這句話的要求,閉上了嘴,眼皮困倦的耷拉著,仿佛很快就要睡著了似的,歸於安靜。
若滄困惑的看身邊的人。
師父露出了一個淺笑,解釋道:“他身上有我的氣息,自然受我牽製。之前不要你對他下手,也是這個原因,你用我教的道法道術,驅不了他的邪,反而會讓彌生失去依仗,性命堪憂。”
說來說去,師父竟然在為這麽一個人的性命擔心。
若滄對師父氣息敏感,沉默片刻,出聲問道:“那師父你的身體病痛,是不是……也受了他的牽製?”
他們靠近彌達斯短短幾分鍾,若滄就覺察到師父的氣色好了一些。
他沒有咳嗽了,頹靡氣息抖擻了些許精神,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恢復了生氣。
師父聞言,眼角笑出溝壑,“怎麽可能。只是他身上殘存的氣息,緩解了我的症狀而已。”
“畢竟是我的氣運。”
若滄眼前一亮,既然師父只是靠近彌達斯,就能緩解病痛,那麽拿回氣運呢?
他眼睛閃閃發光,激動說道:“師父,動手吧。”
然而,間褀道長不僅沒有像若滄想象的一樣,果斷出手,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沉默的凝視彌達斯。
半晌,他才說道:“他身上,綁著別人的命,我不能輕易動手。”
這話一出,室內寂靜。
“誰?”師兄都忍不住出聲問道,“他綁了誰的命?”
他一直在觀察彌達斯,剝去師父澄澈乾淨的氣息,剩下的盡是腐朽陰暗。
離了師父氣運不至於喪命,可喪失行動能力,成為植物人是很可能的。
但是現在,綁了別人的命,又變成了另一種性質。
師父思考一會兒,出聲道:“一個年輕男孩兒,尹路。”
這個名字出現,若滄並不意外。
尹路和彌達斯形影不離,哪怕他對尹路下手,彌達斯也沒有拋棄尹路,說明尹路對彌達斯無比重要。
然而他沒想到,會重要到這種地步。
尹路氣運澄澈清明,若滄看不出端倪。
彌達斯身上又有師父氣運掩蓋,他更是難以察覺出分毫。
既然是尹路,那就好辦很多。
昨晚警察來過,取走了非法槍支,等著尹路清醒過來,再例行程序。
病房就在彌達斯隔壁,歐執名叫了醫護連床帶人一起推過來。
很快,綁命的和被綁的都在,隨便師父怎麽處置。
可是,人就在面前,師父竟然變得凝重起來。
連帶著始終沉默的師兄,都視線詫異的看向尹路,然後湊到師父耳邊低語。
“這個人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啊!”若滄出聲吵鬧,“師兄你好過分!又不跟我說!”
若爻一臉尷尬,跟師父私下溝通慣了,忘記若滄和歐執名還在。
“我這不是不確定不敢亂說嗎?你問師父!”
還好面前就有師父,若爻坦然把解釋權交給全場輩分最高的人。
“啊。”師父的思考被打斷似的,茫然說道:“那就……若爻,先把尹路的衣服給拆開看看。”
師父吩咐之後,師兄還沒來上兩句討價還價、擔心憂鬱,若滄就迫不及待的要動手。
可他念頭一起,剛邁一步,人被間褀攔了,“讓若爻去。”
他聲音沙啞卻掩蓋不住篤定。
若爻見狀,趕緊上前,伸手迅速拆了尹路的病服,袒露出他光滑平整的身體。
但是,尹路光滑的胸膛往下,有一片坑坑窪窪醜陋傷痕。
那片落在肚臍上方,像是銳利器物刻出來的詭異線條,形成了奇怪的傷口。
這不是紋身。
沒有紋身師傅會刻出這麽恐怖的醜陋曲線。
沒等若滄猜出它真實的樣貌,歐執名就遞出了懷疑。
——這是不是撒旦教的倒五芒星?
——不像,這種下面圓圓上面細長的形狀……
若滄覺得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果然看不出來嗎?”
師父的聲音沙啞溫柔,“在我和若爻眼裡……這個孩子渾身應該都是你的氣息。”
“師父,你說他身上有誰的氣息?!”
歐執名克制了許久沒說話,聽到師父這句話忽然爆炸!
這真不是他小氣,而是尹路太惡心!
歐執名師父喊得格外順口,聽得間褀道長格外無奈。
他不是很想多收一個徒弟,可這家夥是若滄親自選的,甚至身上帶有的若滄氣息比尹路濃烈百倍,他更沒有辦法拒絕。
間褀道長看向歐執名,不得不提醒道:“你都已經想起來了,也不必在乎許多。你承了若滄魂魄之惡,若滄存了魂魄之善,而這個尹路……應當是從彌生那兒,拿到了若滄遺落的鱗。”
若滄呆愣的聽著師父的話,心中隱約有感,卻不敢確定。
“想不起來了嗎,若滄?”
間褀道長只是一笑,伸出溫熱的掌心,撫了撫在若滄常年冰涼的額頭。
“你心思通透,魂魄分給歐執名之後大病一場,便什麽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