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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豆家裡有道觀》第102章
媒體報不報道、報不報警,歐執名不關心。

 反正他已經報警了。

 鐵打的非法持槍、殺人未遂的罪名, 不管是判給尹路還是彌達斯, 都算有所收獲。

 不管彌達斯背後還有什麽大動作, 等著他家若滄一套清洗之後,警察同志直接到私人醫院定點收網,就能獲得犯罪份子真誠獨白。

 歐執名對若滄信心滿分。

 之前的怒火歸於平靜,等到了房間, 他還得醞釀醞釀,才能冷著一張臉,對若滄隔空一聲——

 哼。

 歐皇輕哼, 若滄笑容都變得無奈起來。

 這人明明已經怒氣全消了, 偏偏要故作沒消氣, 等他來求饒。

 ——我錯啦。

 ——我保證下次不給彌達斯這種壞人機會, 直接動手綁起來嚴刑拷問。

 ——這是我第一次面對槍, 所以也不敢貿然動手,怕他藏了後招傷了你。

 醫生護士沉默的把尹路抬起來, 塞上擔架,行動匆忙的樣子,唯恐打斷歐皇和若滄含情脈脈。

 有錢人的世界不要多問, 不要多看。

 他們這群私人醫院的從業者,什麽情況都見過。

 反正……反正歐皇也不是第一次把尹路打得進醫院了。

 也不差這第二次。

 曾經尹路連夜逃命的花邊新聞,完全影響了這群專為有錢人服務的醫療工作者。

 他們把人抬出去甚至還惋惜。

 尹路沒有上次好命,能夠乘直升機逃命,也不知道這vip病房的治療費, 是不是還得自己交?

 尹路被抬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了自己人和一個彌達斯。

 歐執名沉默的沒回應若滄的連番道歉解釋,若滄隻好出聲說道:“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待會宵夜換我給你剝蝦。”

 這話一出,歐執名的冷臉都繃不住。

 他嘴角微微上揚,想克制又克制不了,最終只能端著奇怪的冷笑,走過去伸手去捏若滄的腰,警告道:“這可是你說的。”

 明明應該大戰來臨。

 還沒被處置的彌達斯,已經完全被他們兩個人忽略,高高興興考慮晚上宵夜加份蝦,要讓若滄剝得指尖通紅才罷休。

 彌達斯蒼白著臉,咳得心肺一陣撕痛,視線卻不肯從若滄身上移開。

 這麽溫柔的若滄,跟剛才果決動手、威脅他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不禁想起很多關於若滄的傳聞,那些傳聞中殺人如麻、冷漠狠厲的若滄,才應該是他想象中的孩子。

 結果歐執名一來,全變了。

 彌達斯仍是沙啞著聲音,困惑道:“有時候我很好奇……間褀是怎麽養大你的。”

 歐執名橫了一眼,“關你什麽事。”

 彌達斯對若滄所做的一切,足夠歐執名在心裡把這人大卸八塊。

 幸好他是個遵紀守法好導演,要不然之前擔架得進來兩床,抬出去的還得有一位終生殘疾人。

 “趕緊動手。”歐執名懶得再等了,“我已經告訴警察在私人醫院等著了。尹路不一定醒得快,就先請這位彌達斯先生坦白一下,自己到底要利用群星計劃,做什麽亂。”

 若滄對歐執名氣息敏銳。

 能夠感受到他壓抑的憤怒與凶狠。

 於是,他點點頭,看向杜先生,“有因,幫我掠陣。”

 天地五行歸離符,配的六合清淨陣。

 世間虛假繁蕪終歸本來面目,無論彌達斯和師父的氣運融合成什麽樣,經了符籙法陣一洗,魂魄清淨,各不相乾。

 若滄點燃三炷香,他持著的崖柏香火焰猩紅、煙氣嫋嫋,隨著經文念誦聲,拜了拜祖師爺。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

 歐執名無論聽過多少次,靈魂都會變得寧靜,滿心滿眼只有若滄的身影。

 他穿著淺淡墨色長衫,與生俱來的縹緲仙氣充盈室內。

 彌達斯竟然並不反抗,專注的凝視著若滄,聽著道經一字一句,滲透千瘡百孔汙濁之心,複而劇烈的跳動起來。

 暗藏於靈魂之中的過往,清晰浮現於眼前。

 曾經有過同樣清冽、悠然的腔調,恣意灑脫念誦著深奧經文,將他一身腐朽死肉救活,還以山林清幽般的鮮活生機。

 符火一燒,外焰熾熱。

 天地五行,氣息歸離,符籙與陣法循環往複,掀起一陣清風,席卷輪椅之上的人。

 彌達斯並未反抗,他甚至癡迷於若滄的一舉一動。

 然而,風起氣濁,他竟然暗暗顫抖起來,手指在輪椅扶手上叩得骨節發白。

 歐執名對室內氣息敏感,立刻察覺到彌達斯的異常。

 這人氣運變得凌亂癲狂,似乎一雙看不見的手用力撥開他每一絲氣息,將裡面陰森晦暗的雜質粗暴的挑揀出來。

 可是,這未免過於粗暴了一些。

 歐執名不懂這次的陣法道術有什麽特殊,但他清楚見到彌達斯氣息紊亂,額頭青筋畢露,連帶著氣運都顯現出灰黑死象。

 這絕非一般的疼痛折磨,而是性命不保!

 歐執名清楚若滄平時再凶狠、再冷厲,也不會傷及人命!

 ——若滄!

 他剛出聲,身邊掠陣的杜先生也慌忙提醒,“師叔!彌達斯不對勁!”

 “咳咳、咳——”

 他們的提醒剛落。

 彌達斯像是附和一般,在剝離氣息之風中咳嗽。

 壓抑低沉的咳嗽聲,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碎裂的內髒。

 若滄的吟誦停下,彌達斯竟然吐出一口鮮血,氣息狼狽不堪!

 杜先生兩步走上去,捏住彌達斯脈搏。

 他臉色沉寂,語氣凝重的說道:“他五髒六腑受損不輕,應當是積傷已久,這陣法效力太強,他承受不住……”

 若滄眉頭緊蹙,“天地五行歸離符不會傷人身軀。”

 放狠話歸放狠話,若滄只要師父的氣運離開彌達斯,並沒打算將彌達斯置之死地!

 “我說了……”彌達斯就算氣息微弱,也放不下情緒裡癲狂,“你師父救我一命。說不定是以命換命,我既然痛苦,你師父會不會也和我一樣——”

 話沒說完,彌達斯就被若滄無情卡住咽喉。

 他氣息阻滯,呼吸不暢,這麽被狠狠扼住,立刻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下一刻,若滄松了手,視線寫滿了威脅。

 “你最好收起你的猜測,不然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好好活著,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想不了。尹路的情況你看見了,你就是下一個他。”

 原本打算剝離氣運再動手的若滄,計劃被打斷,心裡十分不爽利。

 不愧是師父救下的人,要簡單實現氣運剝離的結果,果然沒有想象中簡單。

 他功力不夠,道行不足。

 可他面對的是師父,又無可奈何。

 若滄狠狠的看了一眼彌達斯的漂亮氣運。

 打定主意要向師父追問清楚,為什麽要救這麽一個惡人!

 他走到桌邊,果斷拿起筆墨。

 “有因,幫我收掉法陣。”若滄的怒氣從神情到氣運一覽無余,“現在天地五行歸離符會讓他痛苦,那就換換方法,讓他靈魂乾淨。”

 等不到看彌達斯真實氣運什麽顏色,那就等著看彌達斯怎麽講述自己做過的惡。

 杜先生應聲過去收陣,若滄提筆上前。

 彌達斯尚未覺得危險,虛弱的說道:“你不怕再對我動手,我就死在這兒嗎?”

 若滄居高臨下乜他。

 “死了我就替你收屍。”

 說完,伸手撫過彌達斯後頸,這個多話的病號,終於閉眼昏睡過去。

 歐執名就喜歡若滄這麽乾淨利落。

 他站在旁邊,見若滄往彌達斯臉上落字,突然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歐執名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正要掛斷,卻發現這是若滄的手機,屏幕上清晰顯示著來電人備注——師兄。

 “喂,師兄。”歐執名趕緊接起來,壓低聲音說,“若滄在驅邪。”

 “誰?!給誰驅邪?!”師兄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歇斯底裡。

 歐執名下意識回道:“一個叫彌達斯的……你不一定認識……”

 “讓若滄停手!”師兄的反應出乎歐執名意料,這麽一句話差點讓歐執名覺得他想隔空穿到現場,瘋狂打斷這場法事。

 歐執名就愣了那麽半秒。

 師兄的聲音就吼叫道:“叫他停手!不然害死師父了!”

 歐執名視線一凝,立刻出聲,“若滄!停手!”

 被打斷的若滄格外凶,他在彌達斯臉上剛落兩個字,還沒能流轉成符呢。

 然而,他瞪向歐執名。

 只見到歐執名拿著手機急切說道:“師兄說,師父出事了!”

 彌達斯就是死了,也沒有一句“師父出事”更重要。

 若滄轉手將筆墨扔在彌達斯腿上放著,拿過電話喊道:“師父出了什麽事?!”

 他聲音一響,師兄剛才的暴跳如雷消失殆盡。

 若爻語氣變回淡定從容,“哦,師父沒事,我騙歐執名的,怕他不叫你停手。”

 若滄:……

 他早知道師兄某些時候不靠譜,但是現在過於不靠譜導致若滄想立刻飛滴回安寧鎮,跟師兄動手切磋。

 確定若滄拿著電話,師兄的語氣都舒緩許多,“若滄啊,這個彌達斯是師父找了好多年的家夥。你別管了,師父知道他是誰,過幾天他自己來處理,你找個地方把他捆了,別對他用泰安派的法陣符籙。”

 若滄聽完,立刻問道:“你們在瞞著我什麽?”

 “我哪兒瞞著你了!是真的。”

 若滄又問:“那為什麽要過幾天?”

 “……太遠了,當然要過幾天。”

 若滄對師兄的信任,在長久以來的“過幾天”“等一會兒”裡消失。

 如果有一本師兄騙人語錄。

 裡面名列前茅的用詞,必定是“過幾天”。

 他肯定的回答道:“你又騙我。”

 師兄完全被若滄的話給噎住了。

 他頭都要禿了,感覺若滄的叛逆期怎麽倒長的呢。

 “你等一下!我問問師父。”若爻那邊喊停,悄聲跟旁邊的人勾兌幾句。

 他捂著話筒,聽不太清。

 末了,師兄像是真的跟師父敲定時間似的,愉快說道:“我和師父下個周末就動身過來,你把人給我完整留下,讓他活到下周末!”

 “……”

 若滄那邊好一陣沉默。

 視線惡狠狠的落在安穩暈倒的彌達斯臉上。

 他問:“你們怎麽來?”

 “坐車啊。”師兄說得肯定,“安寧鎮離你們韶年市有點遠,師父年紀大了,路上顛簸,頭疼腦熱,走走歇歇……周五出發,周日就到。”

 規劃得很好。

 安寧鎮到雁城幾個小時,雁城到韶年市的長途直達車一周又只有兩三班,拖拖延延,路上休息,掐指一算又是半個月過去。

 總覺得師兄在拖延時間,敷衍他。

 孩子被敷衍多了,就不聽話了。

 若滄嗤笑一聲,“不行。”

 他語氣特別果決,“就明天,你們坐飛機過來!或者你立刻老實告訴我師父到底出了什麽事,否則我待會就把彌達斯做掉!”

 做掉法事說得像做掉人命。

 “……”師兄難以置信,覺得他瘋了,“雁城都沒有到你們韶年市的航線,你叫我們去哪兒坐飛機?”

 “歐執名買!”

 歐執名:……

 買買買。

 若滄和歐執名一大早就等在了韶年市機場,親自等候接機。

 雖然歐執名沒辦法在一晚上完成買下飛機的宏偉工程,但是申請一架飛機完成跨省緊急救護航線審批,完全沒有問題。

 為了讓若滄安心,飛機上還跟著私人醫院主治醫師。

 如果師父真的身體出了問題,憑借飛機上的幾小時,專業醫生靠著察言觀色,也能夠出一份隱約的診斷報告。

 彌達斯經過了法陣摧殘,已經虛弱不堪,人已經安置在醫院病房重點監控。

 昨晚警察來了,取了證據錄下筆錄,就等著這位會催眠術的大老板,仔細交代槍支來源,最後定罪。

 “別擔心了。”

 歐執名見若滄保持凝視停機場的樣子,不禁出聲說,“師兄既然昨晚沒有拒絕,肯定是和師父商量好了。能乘機過來,說明師父沒事。”

 若滄看他一眼,歐執名實在是不太了解師父和師兄的脾氣。

 他說:“我怕……來的只有師兄。”

 到時候只有若爻一人前來,若滄也只能聽他忽悠。

 師門三人相處十幾年,各自脾氣如何,他習慣又清楚。

 若滄能跟師兄在電話裡提無理要求,當了面,師兄說什麽就是什麽,若滄一點兒也沒有辦法反駁。

 正因為清楚,昨晚若滄連宵夜都沒吃,隻讓杜先生去犒勞一眾設陣弟子。

 自己守在歐執名身邊,聽他聯系飛機、聯系醫院,敲定了今早起飛前往雁城,然後把師兄師父接過來。

 “如果來的只有師兄,我們直接不走,重新申請航線,親自去安寧鎮。”

 歐執名語氣很肯定,若滄不敢違逆師兄,他不介意做個惡人。

 他說:“你有什麽不好說的,直接心裡告訴我,我去跟師兄說。反正我又不怕道術,最多被師兄打一頓,到時候你幫我攔住就是了。”

 若滄瞥他一眼,“我才不攔。”

 “不攔那我可能就只能挨打了。”師兄畢竟是年長許多的師兄,歐執名故意說,“我要是被打得臥病在床,肯定動彈不得,你記得負責我的一日三餐、每日按摩,精神需求——”

 沒等他說完遭到若滄鄙夷,機場空地落下來一架眼熟的小飛機滑入停機位。

 “來了!”

 若滄立刻站起來,渾身透著急切,直接往登機口走去。

 歐執名心裡滿是失落。

 師父師兄來了,他就是沒人愛的一根草。

 他卻毫無辦法,只能失笑著追上若滄,迎接他們共同的師父師兄。

 天空晴朗,萬裡無雲。

 若滄等在飛機登機口,終於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間褀道長臉色蒼白,從飛機出來,走上台階。

 他眼睛被陽光照得微眯,還沒撫上台階扶手,若爻就伸手過來,扶住了他。

 間褀皺了皺眉,盯著若滄擔憂的神色,想撫開若爻的攙扶。

 然而若爻固執的扶著,根本不打算繼續瞞住若滄。

 因為瞞不住。

 天清雲淡,師父一身頹然氣運暴露無遺,若滄又不傻,哪怕他不扶著,也看得出師父重傷未愈。

 若爻能想到的,間褀道長不可能不知。

 他歎息一聲,走下台階,總覺得自己是一個腐朽老矣的將死之人,還要徒弟攙扶著才能前行。

 間褀站在若滄面前輕咳一聲,只見他久而未見的小徒弟眼眶通紅。

 還跟小時候一樣,心思單純,一眼看透。

 “哭什麽。”間褀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灼燒撕裂似的尾音,“若爻說你電話裡,吵著鬧著偏要我馬上來,現在是後悔了?”

 若滄確實後悔。

 後悔沒能早點吵吵鬧鬧,後悔自己過於忽視師父的安危。

 也不知道他們分開這幾年,師父到底遭遇了什麽。

 師父氣運頹靡暗淡、奄奄一息,對比起來,竟然只剩彌達斯身上師父的氣運,保留了他曾經記憶裡的澄澈清明。

 若滄紅著眼撒謊,“我沒哭,我是見到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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