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言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十點鍾了,他打開門,以為自己的動作夠輕了,卻迎面就看到很快就走過來幫他拿包的男人。
“你今天回來得好晚。”
蕭衡輕柔地把纏繞在他脖頸上的圍巾解下來,搭在旁邊的衣架上,話裡的醋味兒幾乎彌漫了整個房間。
池言歌默默地由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換上拖鞋走進去,看到桌上一杯倒好的溫開水。
池言歌看起來不太高興,蕭衡能敏感地感覺到。
常年相處的經驗讓蕭衡明白現在再吃醋不僅起不到加深感情的效果,還會讓池言歌更討厭,所以便抿上了唇,默默走到他身邊,貼心地用掌心為他暖在外面凍得冰涼的手。
但池言歌卻抽開了自己的手,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他。
異樣的沉默很快就讓男人感覺到了危機感。
蕭衡問他,“你去見誰了?”
他本是不想問的,不想再在池言歌心裡給他留下控制他自由的印象,但是這份未知的恐懼卻慢慢地吞噬著男人的心。
池言歌不打算隱瞞,坦然說,“我見了趙蕪。”
蕭衡擰著眉頭,池言歌從他臉上看到毫無掩飾的怒氣。
但就在蕭衡開口要解釋前,池言歌抬抬手打斷了他,聲音清冷乾脆,回蕩在這岑寂的夜裡,“我都知道了,你再解釋什麽也沒用。趙蕪是你派來監視我的,對吧?這事情已經很久了,在你跟我許諾不再干涉我自由之後。”
蕭衡緊握著拳頭,好半晌,才寒聲道,“明明已經簽過了保密協議,他居然還找你泄密?我的律師是會起訴他的。”
“呵。”
池言歌冷笑一聲,就讓蕭衡還沒停歇的怒氣頓時偃旗息鼓,“你還好意思起訴人家?你自己做的事兒都足夠我把你送到監獄裡好幾趟了,知不知道?”
蕭衡不說話,側臉一邊朝著光,一邊沉在黑暗裡,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池言歌顯而易見地能感覺到他現在很不安。
池言歌雙臂交叉著,等了沒幾分鍾,看到蕭衡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邊,蹲下了身。
“我錯了,言歌。”蕭衡很快服了軟。
他不想再失去池言歌了,眼見他都已經安排下訂婚宴就差定下日子了,忽然又生此變故,如果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蕭衡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面容俊美的男人斂下了所有鋒利的氣息,仰著頭看著他,目光溫柔渴求到像是一隻軟綿綿的貓咪。
他慣會用池言歌的心軟來求情,以往都屢試不鮮,但今天,他看著池言歌,卻只看到他線條凜冽的下頜,池言歌偶爾垂眸看他的眼神像是一線寒光。
“這話你都說了多少次了?”池言歌淡淡地問他。
“我……”
蕭衡慌了,“我這次真的是真心的。”
池言歌不理他,就要往臥室走。
蕭衡愣了一下,拔腿就追,他怕池言歌是要回臥室收拾行李,急忙握住他的手腕,溫聲懇求道,“言歌,你別走,你再信我這一次好不好?我、我以後不再管你要拍什麽類型的戲,也不再推你的通告,更不上你微博私自點讚了。你可以隨便查我手機,我今天就把密碼告訴你,你別那麽衝動。”
池言歌冷哼一聲,轉過頭看他,依舊面無表情,“就這些?”
他轉頭又要走,蕭衡急了,忙喊,“你以後想去見江留,見宗雲,或者隨便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我都不管了行不行!你要在朋友家過夜也隨便,我絕對不再生氣了!”
想了想,男人咬咬牙,狠心補上一條,“以後……以後不想做的時候我就不纏著你了,行嗎?”
蕭衡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的條件都說了,只有一點不能退步。
“言歌,你別跟我分手了,我受不了。”男人的聲音可憐巴巴地,甚至帶上了鼻音,像是要被拋棄的小寵物。
池言歌很快就回身去看他是不是真的哭了,瞥見燈光下蕭衡眼角那一抹水光的時候,怔了下,卻笑了,“你還真哭了。”
蕭衡另一隻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你別和我分手了。”
“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分手了?”池言歌忽然問他。
“……”
蕭衡愣了。
池言歌嘴角勾著,終於忍不住把裝了好一會兒的撲克臉給撤下來了,看著他眼眸彎彎,說,“你怎麽那麽不禁逗啊,還哭了,嘖嘖,讓我看看我要是今天不說,明天你能把眼睛哭腫麽?”
“池言歌!”蕭衡咬著牙,卻紅著眼睛沒有任何威懾力。
池言歌不再笑他了,正兒八經地說,“我就是去臥室換套衣服而已,沒別的意思。”
“那趙蕪說的話……”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但,我沒打算聽。”
池言歌把他拽著自己的手扒拉下來,活動活動手腕,喝了口水,隨意道,“你是我選定的要共度余生的人,沒那麽容易改變,選都選了,接下來就這麽湊合著過唄。”
蕭衡專注地看著他,目光熾熱。
他的心思全都定在了池言歌說的他是池言歌要共度余生的人,連帶著聽池言歌說湊合,心裡都覺得甜蜜。
池言歌看著衝著他開始傻樂的男人,歎了口氣,跟他講起了他和趙蕪今天發生的事情。
趙蕪跟他說蕭衡讓自己來監視他,池言歌並不意外,他在自己入院之後趙蕪便很少來看他之後就有了懷疑,現在,不過是由趙蕪親口將他的猜想證實。
“他似乎很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池言歌定定地看著蕭衡。
蕭衡立刻保證,“我絕對沒和他發展任何曖昧的關系,你信我!”
池言歌看他一眼,“你這求生欲有點強啊。”
蕭衡抿抿唇,想,這不都是被逼的麽。
“我發覺在我跟他說我和你要訂婚了的時候,他很失落,但是,又不是那種心愛人被搶走了的失落。”池言歌慢慢道,“我最熟悉不過人們臉上那種表情。”
是嫉妒。
在他還是殷時的時候,他就常常接收到這樣的目光,不論是同在孤兒院卻不如他受喜愛的孩子們,還是那些沒收到過情書的男生們,抑或是拍戲多年卻浮浮沉沉沒有名氣的前輩演員們,他年少成名,一路順遂,對這種情緒最熟悉不過。
而他卻在覺得最不可能出現這種情緒的趙蕪身上,看到了名為嫉妒的東西。
池言歌不得不承認,沒什麽東西是徹底美好的,在他步步緊逼質問青年是不是真心想和自己做朋友的時候,趙蕪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事情。
“他居然都說了,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和我再當一天的朋友了。”
池言歌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恍惚,心裡升起好笑的心思,臉上卻沒有表情,平靜地跟蕭衡陳述他們的爭執,“我說,我是真的想和他繼續當朋友的,但是他說他不想,而且,他沒一天把我當做過朋友。
那天他是故意把門鎖上的,不是因為害怕,原因很簡單,他看不慣你對我那麽上心,盡管他也根本沒有愛上你。”
“你應該錄音的。”蕭衡冷聲道。
“或許。”
池言歌感慨著,“我要是真的錄了音,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幻想都要破滅了。”
趙蕪現在的事業如日中天,數不清的代言和通告,自從他在大眾面前袒露自己的悲慘往事之後就收獲了一大票同情分,溫柔淡泊卻歷經苦難的人設總是格外地奪人眼目。
他起先不懂為什麽趙蕪要在他面前把所有事情都坦白,但在回來的路上就想通了,趙蕪是吃準了他肯定不會做偷偷錄音的事情的。
在徹底撕下偽裝的時候還能膈應一把他,怎麽想都不算虧。
池言歌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蕭衡知道他現在心裡應該很難過。
男人握著他回了溫的手,將肩膀往旁邊湊了湊,以便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低聲說,“不高興的話,就抱著我。”
池言歌瞥他一眼,卻異常溫順地靠在了他的懷裡,感受著久違的暖意。
而沒多久,他就感覺到腰後有什麽東西在硌著他。
池言歌噌地一下從蕭衡懷裡站起來了,表情詫異,道,“你居然現在還有心思想這種事兒?!”
蕭衡撇撇嘴,“為什麽不能想?”
“哼。”
青年冷哼一聲,看著他,笑得不懷好意,又格外得意。
“蕭衡同志,別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啊。”池言歌提醒他。
“……”
蕭衡的臉一下子綠了,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慌亂中口不擇言簽下的一系列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