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沫沉默半晌， 最終也只是歎了一聲， 沒再說什麽。

　就像朗星辰所說的， 她們只是普通人，不是救世主。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而有些證據確鑿的事情， 她也無力回天。

　就算是作為代理律師也不能隨意捏造證據，當事人不配合， 案情的現有證據大多是對他不利的， 蘇沫沫也很為難。

　偏偏孫庭南還很特殊， 就連讀心術也對他無效，在看不到事情真相的前提下，蘇沫沫絕不可能讓朗星辰催動附身術操控孫庭南說什麽對他有利的話， 那樣的話對死者不公平，同樣也是對法律的藐視。

　晚上蘇沫沫接到了一通來電， 是李鳳娟打來的，電話那頭的李鳳娟聲淚俱下， 誠懇地希望蘇沫沫能代理孫庭南的二審。

　但蘇沫沫依舊堅持她之前的觀點， 認為目前的情況即便是自己代理， 二審勝訴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孫庭南的案件不像是傷害罪， 積極賠償取得被害人及家屬的諒解，法院也能從輕判理。

　殺人是公訴罪，最低的刑期也不能少於十年，死緩對於孫庭南來說已經是相對公正的結果了。

　掛了電話蘇沫沫再次詢問了朗星辰的意見，後者表示尊重蘇沫沫的決定。

　二人各自回了房間，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同來到律所。

　十點鍾，蘇沫沫接到了律所老板親自打來的電話。

　“老板，我是蘇沫沫。”

　“聽說昨天下午來了一個案子，當事人姓孫，對吧？”

　“是的。”

　“這件案子是什麽情況？”

　蘇沫沫匯報過情況後，律所老板回道：“人家既然找到你了，而且也簽訂了代理書，這件案子你必須接。”

　“可是老板……簽訂協議之前我已經和當事人家屬協商好了，只是權宜之計，會面是有錄音記錄的。”

　“簽訂了代理協議，沒有極特殊的情況就一定要把案子打到底，不能因為勝訴的幾率不大，或者其他的原因就私自毀約，這不符合咱們律所的規矩。”

　……

　見蘇沫沫不說話，律所老板語重心長地說道：“沫沫，你還年輕，我也很看好你。官司的勝率不是衡量一個律師能力強弱的唯一標準，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敗律師，那都是營銷或者刻意創造出來的，咱們律所成立三十多年了，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多麽輝煌的勝率，而是‘急人之所急，難人之所難’，就像你之前為了幫助張石頭的冤案平反，不顧自身安危闖檢察院那樣。我之所以欣賞你，看重的也正是你身上的這種可貴的品質，與我們律所的立足之本相契合，你可不要本末倒置。”

　律所老板的這一席話不可謂不重，話說到這個份上，蘇沫沫也隻好答應律所老板會盡快和孫庭南的家屬取得聯系。

　律所老板又寬慰道：“咱們律所就沒有什麽不敗的律師，包括我，李明義，宋成就，所有的元老都敗訴過，你不要太有壓力。趨利避害是商人的天性，不是律師的。我不會讓我的員工涉險，但能力范圍內的事情還是要努力做好。”

　“知道了，老板。”

　這頭剛掛了電話，蘇沫沫又被李明義律師叫到了辦公室，李明義告訴蘇沫沫，說：“孫庭南的家屬打來了投訴電話，說你單方面毀約。”

　蘇沫沫氣得臉都憋紅了，朗星辰在一旁勸道：“別不說話，該解釋還是要解釋的。”

　於是蘇沫沫又把剛才和律所老板說過的話，再次向李明義說了一次，李明義讓蘇沫沫回去之後好好看看員工手冊，並嚴厲告誡蘇沫沫，念在蘇沫沫是初犯這次就不予追究了，如果再有下次本年度所有的評優評先資格都會被撤銷，而且還要按照合同賠償違約金。

　蘇沫沫出了辦公室，心情別提有多差了。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出於對雙方都負責的態度才提出來的想法，結果被別人扭曲成這樣子。

　朗星辰飄在蘇沫沫身邊，柔聲安慰道：“我覺得這對你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麽？”

　“有些事啊，早吃虧比晚吃虧要好的多。你現在雖然提前轉正了，但畢竟是新人，你的直屬領導和律所的老板都會念在你經驗不足，不會深究。經歷過了，就要好好記住，以後做決定之前考慮的更周全一些，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了。犯錯或者翻船並不可怕，經驗寶貴，重在積累。”

　“嗯。”

　朗星辰見蘇沫沫聽進了自己的話，繼續說道：“他們又沒有讀心術，只能用自己的思維去判斷你的決定，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了。你的善良是這些社畜理解不了的。”

　蘇沫沫忍俊不禁，成功被朗星辰逗笑了，心情也沒有剛才那麽糟糕了，朗星辰帶給蘇沫沫的溫柔恰到好處，也讓她愈發依戀。

　蘇沫沫聯系了孫庭南的父母，約他們見一面。

　朗星辰則對蘇沫沫說：“我到看守所去看看孫庭南到底是什麽情況。”

　二人分頭行動，朗星辰對孫庭南也很好奇，畢竟孫庭南是第一個可以察覺並抵禦讀心術的人類。

　或許他身上的這份蹊蹺，是案情的關鍵也說不定呢。

　鑒於孫庭南之前的詭異行為，朗星辰決定叫來郝解放和自己一同去看看，除了蘇沫沫和欣欣家園那幾位身居法力的人之外，還沒有人類能察覺到靈魂的存在，朗星辰懷疑孫庭南的身體裡可能躲著某種靈體。

　朗星辰來到山陽市中心醫院找到了郝解放，向他說明來意，二人一同前往看守所。

　孫庭南坐在房間通鋪的角落裡，由於是重刑犯其他的犯人都離他遠遠的，沒人敢去招惹他。

　孫庭南的背部靠在牆角，狀態和昨天差不多，沉默而木訥，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就是他，你看看他的身體裡是不是有靈體？”朗星辰示意道。

　下一秒，一條純黑色的鐵鏈出現在了郝解放的手上，郝解放念了一段咒語，這樣鎖魂鏈就不會傷害這具身體本來的靈魂，如果軀體裡存在第二個靈魂的話，鎖魂鏈會把他勾出來。

　鎖魂鏈無聲地靠近了孫庭南，後者仍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朗星辰眼睜睜地看著鎖魂鏈進入了孫庭南的身體，被拉出來的時候鏈子的另一端卻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他的身體裡並沒有其他的靈體存在。”郝解放篤定地說道，任何靈體都不可能逃過鎖魂鏈的判定。

　朗星辰皺了皺眉，對孫庭南催動了讀心術。

　短短的幾秒鍾過後，孫庭南的身體抖了抖，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朗星辰這邊。

　朗星辰聽到自己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聲音，說道：“怎麽又是你？”

　朗星辰吃了一驚，強自鎮定，問道：“你是誰？”

　“你先回答我，我已經問了你兩次了。”

　“我叫朗星辰，你呢？”

　“我叫馬莉，很高興認識你。”

　“你是人，還是靈魂？”

　孫庭南對著空虛出笑了起來，笑容很嫵媚，再次抬起左手用中指在耳際劃了一道，然後手掌貼在了下巴上，輕撫著臉上青楞楞的胡茬。

　孫庭南的本尊並沒有說話，但是卻以腦電波的形式與朗星辰溝通著。

　“我當然是人，你呢？難道你不是？”

　“我……從前是，現在不是。”為了能套取更多的線索，朗星辰隻好硬著頭皮和馬莉繼續聊天。

　可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違和了，一米八幾將近一米九的孫庭南，模樣粗獷，偏偏表現出一副女人的姿態。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你……”朗星辰斟酌一番，問道：“你和孫庭南是什麽關系？”

　“我？我是他老婆，我們兩個很相愛。”

　“可是我聽說，孫庭南未婚的妻子叫趙曉麗。”

　“別和我提那個賤人！她已經死了！以後再也不能打擾我和南哥了。”

　“莫非……趙曉麗是你殺的？”

　孫庭南直勾勾地望著朗星辰所在的空虛處，說道：“你幫我準備一套婚紗來，我就告訴你。”

　朗星辰打了一個寒噤，拉著郝解放出了看守所，將自己剛才聽到的和郝解放複述了一遍。

　郝解放聽完也大呼不可思議，他已經做了一百多年的鬼差，但還從未聽過這樣的事情。

　“郝大哥，人命關天。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下去問問趙曉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讓我查查啊。”

　郝解放翻開了死簿，找到了趙曉麗的信息，回道：“我想起來了。安眠藥服用過量導致死亡的那個對吧？”

　“是的。”

　“她已經死了幾個月了，陽間一年地府十年，算一算她差不多已經在酆都待了一年多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轉世投胎，如果她還在酆都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

　“謝謝。”

　“別高興太早，我先和你說清楚啊，陰間一般不能插手陽間的事，我去問趙曉麗也只是出自我們的私交，並不能開具審問的公文，她願意配合還好，如果人家什麽都不想說，我也不能逼迫人家。”

　“我明白。”

　“這個孫庭南處處透著古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看你還是和蘇沫沫商量一下，看看他這個情況怎麽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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