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來到了看守所， 蘇沫沫主動出示了代理書， 按照法律流程工作人員必須要安排孫庭南和蘇沫沫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見一面， 蘇沫沫對工作人員說道：“二審還有十四天就要開庭了，二審的結果會關系到孫庭南一生的命運， 所以請您通融一下。”

　工作人員找到上級領導匯報了一下， 十幾分鍾後蘇沫沫見到了孫庭南，如孫庭南的父母所描述的一樣， 孫庭南整個人都垮了， 看起來異常的憔悴。

　在孫庭南看到自己父母的時候， 原本晦暗的眼眸閃了閃，不過僅是短短的幾秒鍾，孫庭南的眼睛再度失去了焦距。

　蘇沫沫拿起一旁的電話， 說道：“你好，我叫蘇沫沫， 是你的父母請來的代理律師，有幾個問題想要和您確認一下。”

　可防彈玻璃的另一側， 孫庭南只是木訥地捧著電話， 一言不發。

　他垂著頭， 不去看蘇沫沫也不再看自己的父母。

　這時， 朗星辰已經驅動了讀心術……

　下一秒朗星辰的表情變的十分難看，而在玻璃另一側的孫庭南也突然抬起頭來，望著虛空出呲牙笑了起來。

　這一幕看起來十分詭異，看的蘇沫沫更是後背“呼呼”冒涼風，在外人看來蘇沫沫的身後空無一物， 但只有蘇沫沫知道，她的身後的確站了一個人，一個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人。

　下一刻，孫庭南突然抬起手，在自己的耳際劃了那麽一下，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再次讓蘇沫沫心驚肉跳。

　作為一個長發女生，蘇沫沫自然知道孫庭南這個動作的含義，分明是在捋頭髮，有的時候額間碎發散落下來，蘇沫沫也會用一模一樣的動作將碎發掛在耳後。

　而面前的孫庭南卻是寸頭，蘇沫沫強壓下心頭的驚愕，問身邊的李鳳娟，說：“阿姨，孫庭南之前的髮型是什麽樣的？”

　蘇沫沫想這會不會是一個習慣性動作呢？如果孫庭南從前是一頭長發的話，突然做出這個動作也情有可原。

　“他一直都是這個髮型，從上小學的時候就是了，這麽多年一直沒變過，怎麽了？”

　蘇沫沫咽了咽口水，在心中問朗星辰：“怎麽樣，看出了什麽沒有？”

　朗星辰沉默半晌，回道：“孫庭南……發現我的存在了。”

　“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在我對他發動讀心術的時候，孫庭南突然與我的腦電波搭上，問我……你是誰。”

　“難道……孫庭南也有陰陽眼？”

　“試試就知道了。”

　朗星辰催動魂力暫時關閉了讀心術，然後穿過厚厚的防彈玻璃進到了看守所內，就站在孫庭南的身邊，張開五指在孫庭南的眼前擺了擺手。

　借著又猛地揮起拳頭朝著孫庭南的眼睛砸了過去。

　可這一次……孫庭南毫無反應，他又恢復了之前那副頹廢的模樣，雙眸毫無生機，機械般地握著電話一言不發，仿佛剛才那個笑容，還有他捋頭髮的動作只是蘇沫沫的幻覺。

　李鳳娟見兒子又是這副模樣，心急如焚，奪過了蘇沫沫手上的電話，哽咽著說道：“兒啊，你說話啊……這位蘇律師是咱家最後的希望了，聽鄰居說她認識省裡頭的領導，你的案子交給她肯定能勝訴。你倒是說話呀！”

　聽到李鳳娟如是說，蘇沫沫猶如吞了一隻蒼蠅，不可置信地看了李鳳娟一眼，李鳳娟卻渾然不覺，依舊焦急地看著玻璃牆後面的孫庭南，希望他開口說些什麽，哪怕是一句話也好。

　蘇沫沫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雖然與孟書記有過一面之緣，可是根本就不認識對方，後續也無任何聯絡，如果這才是那些人請自己代理官司的理由的話，蘇沫沫覺得這不僅是對自己人格的誤解，更是對自己辛苦所學的法律知識的侮辱。

　“你都知道是不是？”蘇沫沫問朗星辰，指的自然是李鳳娟夫婦來找自己代理案子的理由。

　朗星辰回到蘇沫沫身邊，平靜地說道：“這個問題咱們回家再討論，現在你拋開這些成見和個人情緒，評估一下眼前的情況，這件案子你到底能不能代理？”

　蘇沫沫深吸了一口氣，拿過電話繼續對孫庭南說道：“孫先生，我需要詳細詢問一下案發過程，以及你喂趙曉麗吃下安眠藥的動機和原因，希望你能相信我，並且配合我。”

　孫庭南卻依舊如斷線的木偶一樣，只是坐在對面，一言不發。

　蘇沫沫將電話還給了李鳳娟，待到探視時間結束，除了那個詭異的微笑和撥頭髮的動作，孫庭南什麽都沒有做，沒有說。

　出了看守所，蘇沫沫對李鳳娟夫婦說道：“叔叔阿姨，很抱歉，以當事人目前的情緒和狀態，我想我們很難問出有利的線索，僅以一審判決上現有的線索，在二審中也很難勝訴。我能力有限辜負了二位的希望，很抱歉，這件案子我不能代理。”

　說完蘇沫沫對夫婦二人略欠了欠身，不顧二人的挽留打了一輛車和朗星辰回了家。

　……

　回到家，蘇沫沫甩掉鞋子直奔沙發，半邊身子倚在沙發扶手上，雙腿支起，雙臂抱著膝蓋。

　朗星辰知道，這是蘇沫沫心情不好或者受了委屈時才有的表現，朗星辰坐到了蘇沫沫身邊，問道：“生氣了？”

　蘇沫沫撅了噘嘴，看著朗星辰，眼中滿是詫異和不解，問道：“你知道他們存的心思，為什麽不告訴我？”

　朗星辰看了蘇沫沫良久，反問道：“真想知道？”

　“嗯，想知道。”

　朗星辰又問：“如果沒有我，突然有當事人來到律所，希望你代理他們的案子，你會拒絕嗎？”

　蘇沫沫搖了搖頭，聰明如她，已經猜到了朗星辰想要表述什麽，但心中的憋悶和不快卻不能立即散去。

　朗星辰知道蘇沫沫的心裡還有疙瘩，耐心地開導道：“我的存在就像是一個作弊器，用的多了自然會產生依賴性。當然我也很願意利用我的能力讓你快速打下事業的根基，熟練業務和辦案流程，快人一步成為一名合格的律師，我也很開心能在工作中幫到你。但是……至於其他的，比如你的生活上，我並不想用讀心術去橫加干涉，除非是對你心存歹意的人，你明白嗎？”

　“可我……覺得很不舒服，別說我和孟書記只有一面之緣，就算我和他真的認識，我也不會走後門的。”

　“我明白，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想，你也不能強扭著別人的想法。對嗎？”

　朗星辰歎了一聲，繼續說道：“其實我在酆都就覺醒了讀心術，但是因為讀心術對鬼魂無效所以一直沒有察覺，當我好不容易從酆都逃回人間……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承受著強烈的折磨，我才明白人心有多麽複雜，而一個鬼魂留存在這個世上有多麽無奈，有一次我看到一個人，讀到他的心思非常憤怒，他的妻子出軌了，被他捉奸在床。他拎著酒瓶走在街上，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殺死自己的妻子和她的情夫，甚至開始懷疑兒子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想把兒子殺掉，還覺得妻子出軌的事情他嶽母是知情並支持的，想把妻子的父母也殺死，他詳細地策劃了如何作案，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殺死這五個人，也想了自己最壞會面臨什麽樣的結果。”

　聽著朗星辰娓娓道來的經歷，蘇沫沫逐漸放下了委屈，開始跟著朗星辰的陳述緊張起來。

　朗星辰蹙了蹙眉，不太想回憶這段經歷，卻繼續說道：“我當時都驚呆了，雖然這個人的經歷很值得同情，但是他的想法太激進也太極端，我那時候剛剛回到陽間，一心想著怎麽才能勸解這個人。”

　“後來呢？”

　“後來啊，我跟了他幾天，他並沒有選擇懸崖勒馬，那天……他約妻子回了家然後用刀劈向了自己妻子的頭，我眼睜睜的看著，第一刀下去我就不敢再看，落荒而逃了。我遊蕩在大姐小巷，目之所及，所有人的想法都能倒映在我的腦海裡，權，錢、性、酒、家長裡短，開心、難過、憤怒……我沒有辦法改變，你也是。”

　朗星辰做出了去拉蘇沫沫手的姿勢，雖然最後她的手指穿過了蘇沫沫的身體，但蘇沫沫明白了她動作的含義，有那麽一瞬間蘇沫沫竟有些渴望，渴望朗星辰可以牽起自己的手。

　朗星辰安慰道：“孫庭南的父母屬於是病急亂投醫，為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怎麽想都情有可原，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我不應該過度干涉你的人生，沫沫，請相信我……能讀懂旁人的心思，並不是一項賜予。”

　蘇沫沫思索良久，終於放開了抱著膝蓋的雙手，低聲道：“對不起啊，剛才我不應該對你亂發脾氣。”

　“不要緊的，我知道你的脾氣就像一陣風，來得快去的也快，根本不走心。”

　蘇沫沫的臉一紅，嗔了朗星辰一眼，佯怒道：“誰說我不走心？”

　朗星辰笑了一陣，問道：“孫庭南的案子，你不打算接了？”

　“嗯，就算我不在乎他的家人來找我的初衷，但就像我剛才說的，以孫庭南現在的情況和現有的證據，二審勝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我的事業才剛起步，不想早早地背上敗訴的記錄。”

　朗星辰卻回憶起在看守所發生的事情，喃喃道：“這個孫庭南……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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